“二十五?!碧A端的話音剛落,另一個聲音又響了起來:“小郡王是要為我說媒嗎?”
藺端看了一眼還大亮的天,說:“這么早就回來了?!?p> 祁斯遇卻笑著搖頭:“我自己都還沒成婚,我要給你說媒你也不放心啊?!?p> “我爹確實是催了?!崩钜嗳试谶@方面是出人意料的坦誠,“但我娘說我現(xiàn)在娶親也是害人家清白姑娘,讓我能拎得清了再娶?!?p> 祁斯遇沒見過臨陽侯夫人,但很敬佩她這一想法,忍不住稱贊:“臨陽侯夫人很有意思?!?p> “對了?!崩钜嗳室徽f起臨陽侯夫人又想到了什么,趕緊說:“上次回去我就讓我娘給小郡王壓了幾枝漂亮花,等過幾天確認它們活了我就送到國公府去?!?p> 祁斯遇沒聽到他們那天的談話,不知道也想不通李亦仁為什么要送她花,但她還是說:“亦仁你有心了,也謝謝夫人割愛?!?p> 藺端把戲票遞給了李亦仁,說:“你的小郡王讓我把票還你?!?p> 李亦仁意識到了藺端話里的奇怪之處,愣了一下才接過這張不知該不該接的票,他揣摩不清藺端的意思,但還不忘問:“陳厭兄不去了?”
一直冷著臉站在祁斯遇身后的陳厭這才變了神情,臉上多了些不解:“主子要票是為了給我?”
“陳厭兄不知?”
李亦仁說完這話才住了嘴看向藺端,藺端也不知怎么說,又看向祁斯遇。祁斯遇看著李亦仁強忍著沒有給他這個泄密者一拳,轉頭對陳厭說:“是,我想帶你去聽戲?!?p> 陳厭不解風情,反而說了句:“我站在亭子外面也能聽見?!?p> “有票了當然得進去聽,明天你還得和陳橋一起去接小楊公子呢?!?p> “小楊公子?”李亦仁捕捉到了這個稱呼,帶了些小心問:“子書也去?”
“去?!?p> 李亦仁沒再說什么,卻把手里的票攥得更緊了些。
見此祁斯遇也沒再說什么,只說自己要和陳厭回去了。
直到上了馬車陳厭才又開口:“主子想讓我見她?!?p> 祁斯遇沒立刻說話,只是掏出塊玉佩遞給了陳厭。陳厭沒接,卻很是肯定地說:“這是她送的那塊,主子你怎么還是收了?!?p> 祁斯遇也意外:“想不到阿厭都記得?!?p> 陳厭依舊冷著臉,但還是解釋了一句:“我過目不忘?!?p> “你明天帶著這個去?!逼钏褂稣f完怕他不情愿,又補了一句,“就算不想要,也該親手還給人家?!?p> 陳厭不再反駁,伸手接過玉佩放進了口袋?!昂??!?p> 屋內(nèi)的李亦仁給自己倒了杯茶,喝光了才問藺端:“你剛剛是不是不想讓我接這票???”
藺端摸不透他的想法,反問道:“你這個結論打哪兒來的???”
“從你這兒唄?!崩钜嗳蔬@次給他也倒了一杯,“你還說他是我的小郡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小郡王私下從沒什么聯(lián)系?!?p> “沒有。”藺端搖頭,“我就是隨口說的。”
“你今天真有夠奇怪的。”李亦仁天馬行空地想著緣由,最后還是把這事歸咎在了自家身上。“你是不是介意我妹妹要嫁給楚王???”
“???”藺端臉上的不解更多了些,“她想嫁誰便嫁誰,我有什么要介意的?”
“是我怕你介意?!崩钜嗳收f著嘆了口氣,“我原先想著,我選你便是代表臨陽侯府選你??晌业潜菹碌娜?,如今我妹妹也要嫁給楚王了,到頭來只有李亦仁這個不成器的臨陽侯世子選你?!?p> “可你是我的朋友。”藺端看著他說得很是認真,“臨陽侯世子想選燕王是政治考量,但李亦仁選藺端,是出于情誼。亦仁,其實我早就想告訴你了,你真的不用想太多,畢竟你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謀臣。”
“我會做一個好的朋友,也會做一個好的助力,我要看著你贏?!?p> 藺端同他碰了碰茶杯說:“我們會贏的?!?p> 花燈會在晚上,但藺端下午就把祁斯遇接走了,說是要和她先逛逛。祁斯遇當然沒什么意見,只是偷偷叮囑陳橋一定要讓陳厭去。
他們?nèi)サ谝粯浅粤孙?,又在東市四處逛了逛,最后才踩著時間去了花燈會。裴幼妍不愧是紅遍大江南北的角兒,一票難求不說,甚至還有很多人沒票也要擠在門口,只為看一眼這位名角兒或是蹭著聽幾句。
凌瓏給他們的是最好的票,就在看臺跟前,祁斯遇和藺端李亦仁一桌,陳橋陳厭則和楊子書坐在一起。藺端本想問李亦仁為什么不去楊子書那桌,但還沒等他開口他就瞧見了二樓的藺玨和李汶曦。他一邊剝著瓜子一邊說:“亦仁,你妹妹來了。”
“我妹妹?汶曦沒說要來???”
李亦仁順著藺端的目光望向二樓,果然瞧見了李汶曦。李汶曦似乎也瞧見了他,還低著頭揮了揮手。
李亦仁打完招呼也開始低頭剝瓜子,良久才憋出來一句:“凌瓏也沒跟我說還有二樓的座兒啊,看來我不是他的真朋友,子書才是?!?p> 祁斯遇本來一心在戲上,只想靜靜翻著節(jié)目單等裴幼妍上場,但李亦仁這話說得實在委屈,她聽著也是實在好笑,忍不住開口打趣:“要不等出去了你問問凌瓏?”
“我必須問他。”李亦仁說得鏗鏘有力,惹得旁人都向投了個目光,見此他也注意到自己的聲音過分大了,又壓低聲音說了一句:“等結束了我就去許國公府,一定要他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p> “你別再把人家嚇著了?!?p> 祁斯遇話音剛落裴幼妍就上了場,她這一出場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了,她走到臺中間時最先看到了祁斯遇,還笑著向她點頭問了好。
裴幼妍是天生的好嗓子,唱戲好聽不說,還有雙巧手,琴彈得十分出色。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為之叫好的,就連對音律一向不感興趣的陳厭也不禁為她鼓掌。
祁斯遇本來還想著怎么同她說上話,結果演出才一散場就有管事來請她過去了。陳橋主動說要去送小楊公子回家,李亦仁也急著找凌瓏算賬,最后只有陳厭陪著祁斯遇和藺端去了后臺。
裴幼妍的妝已卸了大半,但她一瞧見祁斯遇就笑著同她打了招呼:“祁公子,好久不見?!?p> “是好久不見,裴姑娘什么時候來中都的?”
裴幼妍想了一下說:“大概是兩個月之前?!?p> “既然來了中都,姑娘怎么沒來找我玩?”祁斯遇問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話有些唐突,她連忙接著說:“我的意思是裴姑娘對中都不熟,我可以為你做向?qū)?。?p> 裴幼妍卻沒曲解,反倒說:“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幼妍初來時尚有些麻煩在身上,不想讓這些雜事牽連到您?!?p> “那現(xiàn)在可解決了?”
“解決了。”裴幼妍終于卸好妝起了身,“遇見了一位貴人,幫了我良多?!?p> “那就好。”祁斯遇說著又把身側的陳厭扯到了前面,“知道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出門前陳厭說有話同你講,我先出去涼快涼快?!?p> 被推出去的陳厭和被拉走的藺端都有些沒反應過來,待藺端回過神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和藺玨李汶曦打了照面了。
“二哥也來聽戲了?!?p> “是,裴姑娘是汶曦的朋友,所以特地請了我們來?!?p> 祁斯遇突然想到了裴幼妍方才說的貴人,一下想通了藺玨會出現(xiàn)在這兒的原因。還是李汶曦打破了詭異的沉默:“燕王殿下,家兄是已經(jīng)先一步回去了嗎?”
“他去許國公府找凌瓏敘舊了?!?p> “多謝燕王殿下告知?!闭f完她又對藺玨說:“楚王殿下,天色不早了,汶曦想回去了?!?p> “本王先送你回去?!?p> 和他倆道了別之后祁斯遇也松了口氣,“真夠奇怪的,每次和亦仁的小妹妹見面我都會別扭?!?p> 藺端也發(fā)出了自己的感嘆:“老實說我也想象不到二哥娶親的樣子,我還挺期待他這活木頭大婚的。”
屋外的人別扭,屋內(nèi)的氛圍更是奇怪。
“陳公子想說什么?”
“我來還東西。”
他只一句話就打破了裴幼妍的冷靜,“還、還什么?”
“還玉佩?!闭f罷他就開始掏口袋,只是掏了半天卻什么也沒拿出來。裴幼妍也松了口氣,又恢復了平日帶著些傲氣的模樣?!瓣惞舆@又是什么意思?說不收的玉佩收了,說要還又掏不出來,您這是在戲弄幼妍嗎?還是您覺得幼妍就是一介戲子,只配被戲弄?”
陳厭沒想到會這樣,更沒想到裴幼妍會這么難過,急得百口難辨,只能說:“我沒有。”
“真的沒有嗎?”裴幼妍是真的有些傷心,嘆了口氣說:“既然不想要丟了便是,何必非要等過了一年余再把它還給我呢?”
陳厭不會說祁斯遇的壞話,更不會怪祁斯遇現(xiàn)在才把玉佩給他,只是說:“是我欠考慮了,今日的唐突還望姑娘莫放在心上,他日陳厭必定帶禮物上門賠禮道歉。”
裴幼妍卻問:“他日是哪日啊?!?p> “后日?!标悈捒焖僬f了個具體日期,又說道:“只是不知姑娘住在何處,是否方便拜訪?”
“明苑?!?p> “好?!?p> 陳厭說完這幾句又恢復了平日沉默寡言的樣子,沉默了片刻才又說:“天色晚了,不如我送姑娘回去吧。”
“不必了?!迸嵊族芙^了他,“我有人來接,陳公子先走就是?!?p> “好?!标悈掁D身準備出門,最后還是在門口又說了一句:“那塊玉佩我會找到的?!?p> “既然送了公子就是公子的東西了,您自己的物件兒,去處不必同我說?!?p> 陳厭不知說什么,只能默默出了門,他沒走幾步就瞧見了站在樹下等他的祁斯遇,他四處看了看,確認沒有藺端的身影才開口問:“燕王殿下呢?怎么就留主子一個人在這兒?”
祁斯遇沒立刻回答,只說:“你今天話倒是多了不少?!?p> 陳厭想了一下還是問:“現(xiàn)在還是剛剛?”
祁斯遇不愿承認自己在門外聽到了他們談話,換了個說法掩飾:“反正不是對我。”
“玉佩丟了?!?p> 這下?lián)Q祁斯遇不解了:“你明知道我已經(jīng)知道了,怎么又說了一次?”
“我沒想到它會丟?!标悈挿鲋钏褂錾像R車時又說了一句:“它不該丟的?!?p> “你很在乎?!逼钏褂稣f得篤定,“阿厭,你一直很在乎裴姑娘對吧?”
陳厭不作答,只是問:“藺端去哪兒了?”
祁斯遇拿他沒辦法,只能說:“端表哥他有事先回去了?!?p> 陳厭握著韁繩開始駕車的時候才再次開口:“天涼了,下次主子不必特意等我。”
藺玨向來能起早,一大早就到了都國公府等祁斯遇一起進宮。祁斯遇不情不愿地起了個大早,又穿了身華貴的衣服同他上了馬車。
她靠在車廂里都還在打哈欠:“怎么這么早?這個時辰舅舅不該在上早朝嗎?”
藺玨提醒她說:“今日不上朝?!?p> 祁斯遇這才清醒些:“今天是休沐啊?!?p> “是,所以我才要進宮拜訪皇后娘娘?!?p> “那你不同舅舅談婚事了?”
“我先和你去見父皇?!碧A玨看著昏昏欲睡的祁斯遇,把車內(nèi)放著的披風遞給了她:“披著些,免得著涼了再生病。”
祁斯遇接過披風裹在了身上,打了個哈欠卻又把眼睛睜大了些:“你不問我進宮是為什么事?”
“眼下你還能有什么事,不過就是太子余黨?!闭f到這兒他停頓了一下,“和大哥。”
“嗯?!逼钏褂鲰樦脑掽c頭,藺玨打開的話匣子卻不愿合上:“你也是,明知父皇不愿意處置大哥,又何必處處做這個出頭鳥去觸父皇霉頭?!?p> “呵?!逼钏褂隼湫σ宦?,“除了我還有誰更適合做這個出頭鳥嗎?”
藺玨沒立刻回答,這確實是個殘忍的問題,因為藺玨根本沒法給她一個不同的答案。祁斯遇又打了個哈欠,接著說了下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不就是我的道嗎?”
“你比我們都偉大?!碧A玨很真誠地夸了一句,之后又忍不住勸她:“但是圣意難測,萬事還是自己最重要?!?p> 祁斯遇這下幾乎全醒了,話也多了起來?!澳惴判?,我自己知道的,我還等著輔佐你呢,不會先走的。”
藺玨像小時候一樣照著她的額頭彈了一下:“又說不吉利的。”
祁斯遇自己不忌諱,只是朝著他做鬼臉。還不等他們再說些什么馬車就停了下來,祁斯遇拿開了身上的披風,很有些僭越嫌疑地先藺玨一步跳下了車。趙海正在一旁等著這兩位小主子,他見慣了祁斯遇不著調(diào),甚至也沒覺得她先下車有什么不對。
“趙內(nèi)侍!”祁斯遇見誰都熱情,忍不住要和有些日子不見的老熟人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