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姐姐，你等我長大好不好

　　任憑那幾個人怎么喊，裴靖堯都沒有回答，而是徑直走向那個位置。

　　馮憶姍正跟那女子說笑著，結(jié)果忽然聽到身后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

　　她回頭，便看到裴靖堯穿過人群，饒有興致地笑著看她。

　　“小姑娘，這花怎么賣啊？”

　　男子雙手抱在胸前，笑瞇瞇地說道，這話卻是對馮憶姍講的。

　　“公子，你要買花嗎？”那女子好心問道，“一文錢一捆，一共十朵?！?p>　　馮憶姍知道他不懷好意，便警惕地看著他，然后對他說道：“五十兩銀子一朵，公子你還要么？”

　　裴靖堯挑眉，瞟了一眼，說道：“牡丹我全要了。”

　　馮憶姍最喜歡的花便是牡丹，她不知裴靖堯何意，剜了他一眼，有些無語，“你一個大男人買牡丹做什么，不喜歡別糟蹋，還有五十兩是我開玩笑的……”

　　裴靖堯笑了笑，接過那花來，交到馮憶姍的手上，“送給你總不是糟蹋了吧?！?p>　　馮憶姍一愣，那賣花的女子在一旁偷笑，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對她說道：“馮小姐，你就收下吧?！?p>　　馮憶姍臉有些紅，又不好直視眼前的人，只好抱著花，把臉別到一邊去。

　　此時，橋頭上的人正在放煙花，整片天空都是橙色的星光，璀璨奪目。兩人剛好站在煙花之下，裴靖堯跟她離得挺近，還側(cè)身看了她一眼。

　　花光照在她的臉頰上，能看到睫毛微微扇動，一張小嘴緊緊地抿著，在他身旁顯得無比嬌小。

　　他突然覺得這馮憶姍長得還不錯。

　　裴靖堯輕輕敲了敲她的頭，勾唇道：“收了我的花，你就是我裴家的人了?！?p>　　馮憶姍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轉(zhuǎn)身想走，結(jié)果手腕一把被這人抓住，緊緊攥在手心里。

　　“你做什么！快放開，我……”

　　裴靖堯沒管她說什么，對她開口道：“我忽然覺得你這人還挺有趣的，”他瞇了瞇眼，“都有婚約了，牽手又何妨？”

　　臭不要臉！

　　馮憶姍心想，卻怎么也掙脫不了他，一路上臉蛋兒紅得跟柿子皮一般。

　　……

　　回憶太多了，他不可控制地就會去想。以前的他錦衣玉食，少年英才，似乎什么也不用愁。

　　但正因如此，他過于自負(fù)，最后被奸人利用，跟她蹉跎了一千年時光。所以他如今最痛恨被欺騙。

　　但經(jīng)歷了一世，早已變了太多。

　　現(xiàn)在他的另一個世界，由無數(shù)殺戮和仇恨匯聚成的海洋，早已悄然潛伏在他的心底。

　　這一次，他做足了準(zhǔn)備，不管是誰，來者不善皆殺之。

　　還有，便是找到她。

　　還好，他已找到了。

　　他一定要護(hù)她一世無虞。

　　就算……這一世她不再喜歡自己。

　　窗外的煙火仍然沒有停，繼續(xù)綻放，永不停歇。徐槿容注意到了他的沉默，于是她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腕。

　　“生日快樂?！?p>　　宋成也從回憶里醒來，她的這一句讓人有些措手不及。良久，他都沒有說話，眼里涌動著什么深深的情緒。

　　徐槿容以為他是想家了，所以心里有些難過。

　　良久，他勉強(qiáng)擠出一個微笑來，“姐姐，以后你有喜歡的人了，一定要告訴我?！?p>　　窗口漏月光，疏疏如殘雪。

　　他的眼神有些冰涼，纖長的睫毛遮住了眸子里的一點光。

　　徐槿容聽后，垂眸良久，說道：“成也，我跟你是不可能的，我們是姐弟?！?p>　　宋成也輕嗤了一聲，他望著窗外的美景，眉似遠(yuǎn)山，薄唇微抿，語氣里帶著淡淡的不悅。

　　“其實我也有個姐姐，她是我姨娘所生，比我大了七歲，很早就進(jìn)宮了。但是，你在我心里跟她是不一樣的，你懂么？”

　　徐槿容抬眼，微微點頭，“我畢竟不姓宋?！?p>　　宋成也輕扯嘴角，接著她的話說：“所以你跟我沒有血緣關(guān)系，也就是說我可以把你當(dāng)作姐姐，也可以把你當(dāng)作徐小姐。”

　　徐槿容注視著他黝黑的眼，深吸一口氣，往后退了一小步。

　　“宋成也，”她叫他名字，“我覺得你這個年齡的喜歡都實在太輕浮，況且，我如今根本沒有想過感情的事?！?p>　　他頓時臉色一沉，看向她，“輕浮？你真這樣看待我的么？”

　　徐槿容想了想，解釋：“你畢竟年齡不大，涉世未深，這種喜歡是飄忽不定的，也是不成熟的，我說的輕浮是這個意思?！?p>　　“你別老拿年齡說事，何況你又比我大多少呢？”他盯著她，反問道。

　　徐槿容沉默。她不可能告訴宋成也自己借尸還魂的事，再說他肯定也不會相信。

　　“對，你說的對，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所以感情的事暫且都不要談吧?！?p>　　上天讓他們各自都重來一世，她卻把以前的都忘了。但既然要忘，為何不忘得干干凈凈的？為何還要提起那個名字，為何舉動跟以前一樣？

　　宋成也吐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慢慢來吧，他心想，給她一點時間去信任自己。

　　窗外的雪落在手背，好一會兒，宋成也才轉(zhuǎn)向她，目光溫柔。

　　“姐姐，”他嗓子因為發(fā)燒比平時任何時候都低沉，“你耐心一點，等我長大好不好？”

　　今生今世，我不再是裴靖堯，你不再是馮憶姍，但是我對你的眷戀卻沒有因此減少半分。

　　沉默了一會兒，徐槿容看著他，無比正經(jīng)，她點頭，“好，我等你。”

　　只是那個等，和他所說的可能不太一樣。

　　影墨掃完雪回來時，徐槿容已經(jīng)走了。宋成也站在門口，笑漸漸冷下來，一直注視著她的背影遠(yuǎn)去。

　　“少爺，你快進(jìn)屋，你不是發(fā)燒了嗎！”

　　宋成也瞟了他一眼，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

　　他走向桌邊，用手掩住口咳了幾聲，忽然看到桌邊徐槿容遺留下的手絹。他輕輕撈起手絹，苦笑一聲，將其放到抽屜。

　　……

　　……

　　徐槿容回到房里，翡翠看她臉色不佳，便好心問了一句怎么了。

　　徐槿容搖搖頭沒說話，疲憊地靠在榻上，腦海里回想著剛剛發(fā)生的事。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覺。

　　至少剛剛的宋成也的表現(xiàn)絕不像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那種時有時無的哀戚、絕望、自嘲和說出的話給她的感覺就是一個成年人。

　　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正在此時，有個小丫鬟輕輕敲敲門，對徐槿容道：“小姐，明日南梁王壽辰，老爺給您準(zhǔn)備的衣服奴婢給您送來了?！?p>　　她的思緒被打斷，敷衍地點頭道：“翡翠，你去把它收好?！?p>　　次日清晨，徐槿容一覺醒來，天已經(jīng)大亮。

　　翡翠看她醒了，就把衣服拿過來，“小姐快穿上吧，老爺說一會兒就去南梁王府了?！?p>　　怎么這么快……

　　徐槿容揉了揉太陽穴，把那衣服拿過來。

　　對襟長裙上繡了很多玉珠，連綴成一條線，直到裙擺的位置。不光如此，外衣和內(nèi)裙都是上好的桑蠶絲，染成了琥珀色，小褂配的是絳紫色。摸著這衣服十分光滑，還有些涼悠悠的，但是里面又織了一層鵝絨，很保暖。

　　翡翠看著，感嘆道：“唉，小姐，這真是好看！”

　　徐槿容表情淡然，她的關(guān)注點還沒完全放在這衣服上。等她把衣服展開，衣服上呈現(xiàn)一種流光溢彩的感覺，顏色交織，像是流動的瀑布。

　　正當(dāng)翡翠看得目不轉(zhuǎn)睛時，徐槿容忽然看出了不對勁。

　　好好的衣服，結(jié)果靠近胸口和腰部的位置被人用勾子勾花了線，留了一個破洞出來。

　　“翡翠，這衣服你昨晚沒動吧？”

　　翡翠看傻了眼，不知所措道：“小姐，奴婢，奴婢把它放到衣柜里后，根本就沒再碰過這衣服了?！?p>　　那就是說之前就有人動手腳了？

　　頓了頓，翡翠又蹙眉自言自語道：“不對啊，前幾日我去看這衣服做出來的時候，還好好的……”

　　徐槿容面色平靜，她想了想，忽然道：“有人故意做的，肯定不會讓你發(fā)現(xiàn)?！?p>　　“?。磕菚钦l??？”翡翠嘟嘟囔囔，滿臉疑惑。

　　徐槿容看向遠(yuǎn)處，思忖了半會兒，意有所指地說道：“誰討厭我，誰就會這樣做。”

　　說著，她把衣服重新疊好，然后交給翡翠。

　　翡翠心疼地把衣服拿著，忍不住罵道：“誰這么不要臉，欺負(fù)我們小姐到頭上了！真該得報應(yīng)，翡翠咒那人說話閃舌頭，喝水被嗆死！”

　　小丫頭氣起來，一張小臉急得通紅，徐槿容見狀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翡翠，這衣服暫且收好，這件事也不要跟爹爹說。”徐槿容十分淡然地走向衣柜。

　　徐大小姐的衣服那么多，破了一件難道就沒衣服穿了嗎？

　　果然，衣柜里基本上都是全新的衣裙，沒穿過幾次的。徐槿容選了一件淡粉色長衣，外面繡的是點點紅梅。簡單大方，沒有過多修飾，里面一層薄絨。

　　等她穿上以后，翡翠竟覺得這素凈的風(fēng)格和徐小姐如今的氣質(zhì)格外相符。

　　既優(yōu)雅華貴，又不會喧賓奪主。

　　“小姐，你是不是仙女下凡啊！怎么這么簡簡單單的樣式也穿得這么好看！”翡翠笑著感嘆。

　　略施粉黛，朱唇一點紅，眉如翠羽，肌如白雪。鏡中的她臉蛋嬌俏，眼神顧盼生輝，撩人心懷，整個人散發(fā)出淡淡的靈氣。

　　徐槿容走出房門，用手輕輕理了理外衣。

　　初春的空氣里透著涼意，她看著門口的梅花即將凋謝，取而代之的是含苞待放的桃花。

　　時間一晃，她來徐府足足有幾月了。

　　她踩著薄冰，一邊想著一邊跟翡翠走到門口。

　　去南梁王府的馬車早已等候著。這次去的還有四姨娘，三姨娘因為要照料徐景逸，便推辭了。

　　今日徐之渙看著比往日精神許多，兩鬢星星點點的白也被藏在帽子里，一身青色裘衣，系著一條兔毛圍脖，正笑瞇瞇地向徐槿容招手。

　　“囡囡?！笨葱扉热莩约鹤邅?，他跟四姨娘忽然對視一眼。

　　四姨娘好奇道：“大姑娘，你怎么不穿老爺給你選好的衣裳呢？”

　　徐槿容早知道二人會奇怪這個，便答道：“最近女兒吃得多了，胖了些，爹拿來的衣裳尺寸還是原來的，我覺得有些緊?！?p>　　徐之渙狐疑地把她看了看，他納悶，這好好的身材，哪里胖了?。?p>　　不過女兒說什么便是什么吧，看這身徐槿容穿上倒也顯得大氣，徐之渙也沒多問了。

　　徐槿容上了馬車，才發(fā)現(xiàn)徐念薇和徐念蕊兩人已經(jīng)在馬車上等著了。

　　這日徐念薇的打扮略有些浮夸，不僅穿的艷麗，就連打扮也是。嘴唇涂的鮮紅，眼皮上抹著一層妃色，瞬時，人看上去成熟了不少。

　　這不就是徐槿容過去的風(fēng)格么？偏偏她現(xiàn)在倒是看上去樸素了不少，而徐念薇一身紅衣，扎眼的很。

　　徐槿容沒理她，她倒是先打了招呼，“大姐今日穿的真簡單?！闭f著她不懷好意地把徐槿容看了看，仿佛有些得意洋洋。

　　“二妹打扮也不錯，挺扎眼的?！彼偷?。

　　其實挺俗氣的……這人以為自己風(fēng)光過頭了，實則是當(dāng)眾出丑而已。

　　徐念薇沒聽出來，白了她一眼，“只不過隨意打扮一番罷了。”

　　一旁的徐念蕊看著她，有些詫異。

　　這可不是隨意打扮，她二姐從早上天還沒亮就坐起來開始化妝了。頭發(fā)都梳了快半個時辰，還把梳頭的小丫鬟罵了一頓，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

　　看著徐槿容穿的簡易，她心里高興得不行，臉上藏不住的喜悅。

　　而徐槿容則淡淡地笑笑，眼里的冷意漸生。

　　徐之渙跟四姨娘坐一輛，在徐槿容她們前面。南梁王府在長安城的中央，緊靠朱雀大街，坊內(nèi)坊外人來人往，街頭巷尾車水馬龍。

　　馬車行進(jìn)了一陣，徐念薇跟徐念蕊一路上都說說笑笑，仿佛是故意冷落她一樣。

　　偏偏徐槿容還就喜歡這樣的安靜，一個人欣賞窗外的風(fēng)景，也不用跟這人廢話浪費時間。

　　“吁~”車夫喊了一聲，馬車逐漸平穩(wěn)，速度開始慢下來。翡翠掀了簾子對徐槿容笑道：“小姐，咱們到了?！?p>　　徐念薇牽著徐念蕊，臉蛋緋紅，羞羞答答地低垂著頭微笑，她一看到外面熟悉的身影，立即眉眼含情，嬌俏無比。

　　徐槿容等二人下車，自己才跟著下來。

　　她左右打量了一番南梁王府，鑒于他們的馬車停的地方離大門還有一段距離，遠(yuǎn)遠(yuǎn)看去，南梁王府門口賓客喧嘩，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