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漫天倒落河,即是星落崖名稱的由來。
立在崖邊能俯瞰遠去的長河,與倒映河面之上的璀璨星辰。
蜿蜒起伏的長河與夜空里的星河幾乎一模一樣,唯一不同之處是在長河即將出山口之處多了一條支流。這條支流便是當年丹墨璃吞下那枝花芯,身形突然間爆漲后瘋狂翻滾所造成的。原本小小的支流經(jīng)千年歲月的打磨,逐漸成了一條三丈寬,六丈深的小河流,而這條小河所流經(jīng)處恰好穿過韓勨曾生活過的那處村落。
以往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可如今當她知曉了那些上古隱事后,突然有些懷疑這一切究竟只是巧合,還是天道有意為之。
那株改變自己一生的花蕊,出現(xiàn)的時間也太過巧合了。
地上的河倒映著天上的河,讓星落崖的夜景千年來皆是美不勝收,然而丹墨璃此時卻并無心情觀賞這片迷人的景色。
每來此處,她都會不由自主回想起兩千多年前,妖界最后一批強者就是在星落崖上被天道打壓而全部隕落的。
那一日的場景她此生無論何時回想起來,都刻骨銘心。
頭頂雷劫陣陣,腳下赤土滾燙,百十年里,星落崖四周皆是奪草不長,萬物不生。
當年的那些長者,為了能保下自己,聯(lián)合緋月將她騙至招搖山藏了起來,直到天劫結束。
若不是有當年那些長者的維護,她又怎能活到今日。
所以,她如今雖是被列入神界,亦不覺得有多高興,內(nèi)心深處卻有一縷悲楚,無人可訴。
只是,藏在她心底兩千多年的自責在玉清上神的一番話里悄然消弭,只余對天道不公的憤怒。
但這一切如今還不能對雨燕細說分明的時候,不然只恐會給她帶來橫禍。
“如今我只為半神,也未能脫離天道管束,因而你們也莫要太過興奮了。你替我傳話給桃林外的妖修們,讓他們以后收斂起些,不可在外徒惹是非?!?p> “我懂,那些小妖有我們幾個管束著,您就放心吧,定不會讓他們給你招惹出禍端來?!庇暄嚯m然心中暢快卻也明白樂極易生悲,越是春風得意之時,越不可肆意放縱。今日她來,也是代表那些不能前來的小妖們道聲喜,跟這位新進位的妖神表一番共進退的決心,以及他們的無以言表的高興。
“如此最好。”丹墨璃了然的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問道:“當年我托竹槿給到你的東西可還在?”
“在的,我一直小心妥當?shù)氖詹刂膊辉鴮θ魏稳颂崞疬^。”雨燕一驚,忙追問道:“您不是已經(jīng)渡劫成功,入列神界了嗎?怎還擔心這個?”
丹墨璃仰望星河之上的九重天默然的搖頭,她也不知為何,此次渡劫雖然成功自己卻如何也高興不起來,心中隱約覺得事情尚未結束,日后定然還將會有事發(fā)生。
只是她猜不出天道意欲何為,便只能小心再小心的預防著。
“我也不知,只是總有預感,此事定然還有后續(xù)發(fā)生。天道壓制妖界數(shù)十萬年,不可能就這般輕易的高抬貴手讓我如能此安然無恙的渡劫成功?!?p> “可是,就連東華帝君和玉清上神不都認同你的身份了嗎?怎可能再有變數(shù)?”
“天意難測,我們小心些總歸是好的,東西你妥善收好。幾日后我要去往紫竹林一趟,須得有些時日才能回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里你多照看著他們些?!?p> 有東華帝君及玉清上神的承認想來可能不會有變數(shù),可她擔心天道若真是有所顧忌奈何不得自己,再轉(zhuǎn)而對其他妖族下手,怕只怕她一人得道,卻要連累妖族眾生靈遭殃。
“紫竹林?你可是要去找前任的那位土地公?”雨燕問道,“那兩位土地公臨走時來過桃林尋你,但你那時行蹤隱匿,無人知曉你在何處。他們可是有事要同你交待嗎?”
雨燕想起當時那兩位的神色不太好,周身仙氣也不知因何淡得幾乎沒有,她當時藏測他們可能是遇著仇家,被人暗算了來尋丹墨璃庇護。
“許是有話要同我講吧,恰好我也有話要問他們,所以,不論如何我得要去尋他們一趟?!?p> 這幾年丹墨璃閉關洞府為韓勨修復魂魄,每每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她總是心有疑惑,百般思索而不得解。
她毫不懷疑韓勨用來自爆的六丁神火珠就是竹槿給的,但問題是,竹槿為何要給他六丁神火珠這樣威力巨大的神器?
那時的韓勨不過一介凡人之軀,且還被妖毒纏身以至于肉身僵死。竹槿若真想他死那可太過容易了,容易到讓青玄這個現(xiàn)任土地公隨意掐個小小的法訣,都能讓他魂飛魄散。所以,又何需要用到六丁神火珠?
要知,這六丁神火珠的威力若是掌握不好可比三昧真火更可怕,威力稍大一些的都可能讓一個仙修魂飛魄散,再無重生的機會。
這樣的東西,竹槿是怎么擁有的?
他又為何要將這東西給韓勨?
他到底是想韓勨死?
還是想讓自己死?
這些問題困擾了丹墨璃這許多年,她自問待竹槿不薄,便是算不得深情厚意也無絲毫虧欠于他的地方,所以,她想不通,竹槿當年為何要這般做法?
是自愿,還是被人脅迫?
雨燕出桃林后,她獨自在星落崖上思索了許久,直到月升中天,星河西斜,她才回到溫玉池。
原本應是清靜無人的溫玉池在今日午夜里卻熱鬧非凡,嬉笑聲此起彼伏,她斂了氣息悄悄走近,果然看到原本應在外修行的那幾個眼下都出現(xiàn)在桃林。他們正一臉稀奇圍著韓勨,而韓勨也如迷路的孩子般,不知所措的坐在中央。
其他的桃妖見她回來,都起身恭敬的站在一旁,唯有他仍坐在那一動不動,只是在看到她來后,他因驚慌而瞪圓的雙眼剎時瞇成一條縫,望向她的目光安心而高興。
丹墨璃走到他身旁也席地而坐,她隨性的舉動引得一旁幾人紛紛低聲驚呼。她從前是最講規(guī)距的,言談舉止嚴謹刻板得讓人受不了。
“今日怎么都這般清閑了嗎?”丹墨璃也不管他們是什么心情,直接取了瓶玉瓊露出來,給他當水喝。
于是,一旁的十幾個桃妖又是一陣即驚且怒的低呼聲,桃舞更是不堪打擊的跌坐在柔軟的草地上,兩眼淚汪汪的瞪著那個依偎在大人肩膀上的少年。
“大人……”被桃舞一連七八只傳間蝶喊回來的桃姒緊咬下唇,無聲哭泣著,明顯被打擊的不輕。
丹墨璃望著從小看到大的那幾人,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
“你們當年化形之后我也不曾短缺過玉瓊露,你這委屈是從何而來?”
“是不曾短缺過,可也不曾這般慷慨,直接當水喝?!碧益︵f道。
像玉瓊露這樣的仙靈之物自然是多多益善,可他們已經(jīng)有幾百年不曾再嘗過了,如今看著少年如水一般的幾口就將一整瓶都喝個精光,她怎么能不心痛,不生氣。
“他的情況特殊,與你們不同?!?p> 丹墨璃原意是指韓勨的魂魄有缺失,雖然化形但還不穩(wěn)定,所以需要借助外力,但聽在其他幾人的耳里,就又是另外一種意思了。
情況特殊?哪里特殊?
您會如此偏愛他,不就是因為他是你的夫君嘛。
眾人暗地里咬牙,內(nèi)心里嫉妒得發(fā)狂,可面上卻個個都而無表情,一個字都不敢往外說,眼睜睜的看著韓勨將整瓶玉瓊露一滴不剩的都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