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上你來我往的過招互撩,屋里各懷心思的主仆渾然未覺,丁香覷著眼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地說起今夜府里發(fā)生的大事。
近日四王爺一直獨自宿在熙和院,每天入夜時分,丁香都會奉楚晴嵐之命到熙和院去轉轉,一律被司棋鐵面無私地給拒了——自家王爺夜夜待在水月軒睹物思人喝悶酒,要是傳出去,多半會砸爛整排醋壇子。
來來回回幾次,丁香留了個心眼,不動聲色地告退,轉頭就到大廚房打探消息——這兒是王府蜚言流語的集散地,任何風吹草動一抓一個準。
沒想到正好遇上梅院來人,急急忙忙的要熱水伺候王爺跟梅姨娘沐浴——深怕消息散播得不夠快似的——丁香聽得臉色煞白,大半夜的要熱水,發(fā)生了什么還難猜嗎?
楚晴嵐又驚又怒,“啪”的一聲,手中的團扇硬生生折成兩半。
這消息把她端莊優(yōu)雅的表象撕岀一道口子,將斷柄往丁香扔了過去,厲聲道:“住口!妳這造謠的小蹄子,當心本妃撕爛妳的嘴,”
丁香生生捱了一下,疼得花容失色,咬牙道:“娘娘,奴婢親耳聽見,句句屬實?!?p> “妳還敢狡辯!”楚晴嵐起身就想扇人,然而手高高的舉在空中,良久,又頹然放下。
自欺欺人也沒用,墨景熙變了,早就變了。
自從慕榕走了之后,墨景熙就連魂兒都飛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四王爺天天上太師府求見,不只是放低姿態(tài),奉皇后之命做做樣子而已。
失去慕榕,任何女人在他眼中都一樣。
他不再是她一個人的熙哥哥,心不在了,連身都留不住。今晚寵幸那個姓梅的賤人,明天呢?
楚晴嵐怔怔地流淚,喃喃道:“王爺......我才是熙哥哥的心上人啊......慕榕憑什么呀?熙哥哥看上她什么了?”
凡事都有先來后到,明明是她先跟墨景熙互訴衷腸,憑什么慕榕占據(jù)四王妃的位子,又奪走墨景熙的心?
突然被怨氣沖天地點名,慕榕不禁手一抖,想起方才墨景熙深情款款的“酒后吐真言”,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忍不住轉頭無聲的干嘔兩下。
被渣男惦記,還被小白蓮遷怒,太特么噁心了。
云霄腦海中正浮現(xiàn)一樣的畫面,怒火才冒了個頭,瞥見她一臉噁心的模樣,心情頓時又好了,淡定地輕拍她的背,眉角微挑,“玩夠了?”
慕榕白了他一眼,當然沒夠!
楚小白老是端著教科書級別的大家閨秀架子,她倒想看看這“心想事成”迷香能倒騰出什么不堪的內(nèi)幕。
這么一想,手上銀票扇得更起勁了。
屋里,丁香緩緩抬起頭,眸底有股異樣的神采,不再怯懦,語帶誘哄道:“娘娘,您先別傷心,奴婢猜想,定是梅姨娘使了什么下作手段,王爺才會被那狐媚子迷惑......先前,不也是如此嗎?”
楚晴嵐心中一動,想起她在仁壽宮抄寫經(jīng)書,轉頭就被四個姨娘撬了墻角的事,新仇舊恨一涌而上,無暇注意丁香神情有異,憤恨道:“那件事,絕對是慕榕那賤人搞的鬼,否則以她們的手段,如何有本事留得住王爺?當初就不該讓她有活著走出王府的機會!她為什么不死?為什么!”
慕榕頗感欣慰,沒白費自己故意氣人的手段,正想夸楚晴嵐幾句,突然察覺到森冷的殺意從高懸的屋脊平鋪開來,似乎隨時會化作一柄利劍,筆直刺向屋里的女人。
云霄生氣了。
慕榕吃了一驚,順溜地把銀票塞進男人的衣襟,再輕撫他的胸膛順氣——賺錢不容易,就算銀子是大風刮來的,她也不敢錯手亂扔。
“為了這點小事生氣不值當啊?!彼⌒÷暤剡赌?,“我福大命大,招小人也招貴人,這不是有你在嗎?無論發(fā)生什么,你都會保護我的,對吧?”
她怕迷香還沒發(fā)揮作用,楚小白就先被滅了,只好隨口示弱安撫男人。
沒想到這番溫言軟語對云霄很管用,他毫不猶豫地說道:“嗯,我在?!彪S即收斂起一身戾氣,眸底的凜冽怒意也歸于平靜,伸手攬住她的纖腰,十足的保護欲泛濫。
慕榕淺淺一笑,順勢靠在他懷里,膩歪就膩歪吧,反正夜黑風高她不尷尬。
屋里,丁香熱切地勸道:“娘娘,您暫且忍忍,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王爺心情煩悶,難免有些脫序之舉,過些日子肯定會好轉的?!?p> “只不過......”她微翹的眼尾懸著一絲為難,意有所指地說道:“若是姨娘們搶先在您之前有了身孕......”
丁香話語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楚晴嵐仗著王爺過去的寵愛,穩(wěn)坐側妃之位,但府里姨娘如果有喜,就算王爺不表態(tài),宮里那位少不得又會來指手畫腳,說不定會提上一個側妃來給楚晴嵐添堵。
到時候,楚晴嵐落入腹背受敵、進退維谷的窘境,還不是誰都能來踩上一腳?
自己不過是個晴雅苑的大丫鬟,主子都失勢了,還有什么前程可言?
慕榕目光沉沉,沒想到平時演技最好的不是楚小白,而是這個一向卑躬屈膝、唯唯諾諾的丁香,恐怕為主子著想是假,給自己墊腳鋪路躍上枝頭才是真。
大戶人家對于下人的規(guī)制十分嚴格,隨著女子嫁過門的丫鬟分成陪嫁跟通房,說穿了都是主子的附屬品。
丁香是楚晴嵐身邊的一等丫鬟,名義上是她的左膀右臂,平日里照顧主子的生活起居,幫著管理府中事務,但說穿了便是奔著被墨景熙收作通房而來,就連行閨房之事時也會跟前跟后的伺候著。
慕榕很難接受這種封建陋習,除了元配正妻,女子的地位低賤如塵土,也難怪大戶人家的后院老是變著花樣的折騰,為了求上位,不死不休。
哎,活在女人只能攀附男人才能生存的時代,真是夠憋屈的。
慕榕越想越悶,戳了戳云霄的胳膊,語氣不善地質(zhì)問道:“老實交代,你家里真的一個女人都沒有?連伺候的丫鬟都不曾有過?坦白從寬,抗拒從嚴?!?p> 都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她得先確認下身邊這位的品行,省得日后自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