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星月隱沒,在北月東齊的駐扎地,中軍大帳依舊燈火通明,人影疊疊,十幾個身披重甲的護衛(wèi)親兵嚴密戍守,草木皆兵。
帳外巡哨的士兵一隊連著一隊,大帳之中,北月國太子安晉坐在帥案后的虎皮交椅上,手撐著額角,俊秀的臉上愁云滿布。
東齊主帥是一個年約四十的將軍——賀齡,他久歷沙場,十年前就領(lǐng)教過龍武軍的厲害,此番再度交手,打了兩回合他就深深領(lǐng)略到彼此的實力不在同一個水平。
雖然兩國聯(lián)軍人多勢眾,兵力數(shù)量上遠勝過丹梁城的軍隊,但是龍武軍向來不是拚人力,靠的是精良的武器和精妙的戰(zhàn)略,打得他們毫無還手能力。
若非朝中主戰(zhàn)派堅持要趁著墨王失蹤的當口,趁亂偷襲,又豈會鬧成今日這種騎虎難下的局面?
賀齡望著桌上星羅棋布的對陣圖,皺眉道:“傅將軍,丹梁城盤踞天險,易守難攻,若要正面相抗,只怕會和今日一樣,還沒攻城就被弩車給打回老家,白白折損士兵,還毀了僅有的幾臺投石機?!?p> 傅沅澧有些不耐,“賀將軍,今日之戰(zhàn),本意就是在試探守城床弩實力深淺,不過是幾臺低等的投石機,何以足惜?”
賀齡怒目而視,反唇相譏,“傳言中傅將軍可是曾以弓弩重創(chuàng)墨王的高手,若是傅將軍舍得派出你的鬼面黑甲兵,說不定戰(zhàn)情早已逆轉(zhuǎn)?!?p> “伏殺講究天時地利人和,若是貿(mào)然出手,讓對方有了防范之心,只怕所有的心思都白費了?!备点溴┰甑財[手,“若是賀將軍有辦法將墨王單槍匹馬引出城,傅某人就算以黑甲兵換他一顆項上人頭也在所不惜。”
安晉頭疼地揉了揉額角,沉聲道:“二位稍安勿躁,如今關(guān)鍵問題是我們手上沒有可用的棋子,不知龍武軍的底蘊,更不知墨王心中到底有何盤算。”
他轉(zhuǎn)向傅沅澧拱了拱手,“為今之計,不如請傅將軍親自出馬,潛入丹梁城探一探虛實,再做決斷,如何?”
傅沅澧抱拳道:“末將領(lǐng)命?!彼谌ロ椎谋梢?,這幫烏合之眾,短視近利,也配與天圣國為敵?
若是消息無誤,那人也來到了丹梁城......此番大費周章鼓吹兩國發(fā)動戰(zhàn)事,也不算白費功夫了。
翌日清晨,天邊漸漸泛起了魚肚白,慕榕準確無誤地睜開眼睛,側(cè)耳傾聽門外動靜。
這個時間正值暗衛(wèi)換哨,想要混水摸魚溜出去,比夜深人靜還要來得容易。
她一夜未眠,等的就是這一刻,衣著整齊的跳下床,摸到窗邊,輕輕挑開窗栓,毫不拖泥帶水的翻窗而出,全程沒有發(fā)出一丁點聲響——這技能還是跟某人學的。
依她的估算,此處不像墨王府戒備森嚴,畢竟這里是戰(zhàn)場,大多數(shù)人力都用在刺探敵情,留下來望風的暗衛(wèi)應該只有三兩只小貓。
慕榕抱持著謎之自信,輕而易舉地混到廚房,仗著自己臉生,大搖大擺地從側(cè)門溜了出去,一路暢行無阻到有點可疑。
當她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下一秒馬上惡夢成真——被抓現(xiàn)行了!
墨云霄一身玄黑華緞戎裝,皮質(zhì)腰帶綴以銀月腰佩,袖口束著層疊堅實的護腕,斜倚在墻邊,晨光或淺或深或淺地在他臉上勾勒出完美的輪廓,鍍上淡淡的金邊,顯得華麗而尊貴。
殺千刀的王八蛋,連堵人都這么好看。
四大護衛(wèi)難得一次到齊,青洛跟玄蒼最是激動,眼巴巴地望著慕榕,像是討糖吃的孩子一樣,想分得一點注意力。
誰知王妃娘娘一臉茫然,臉上寫著“你們誰啊我不認識”,他倆頓時蔫了,你看我我看你,終于接受慕榕似乎記憶有損的事實。
白辰同情地拍拍他們,這還算好的,昨日王妃娘娘臉上還帶著毀天滅地的傷疤呢,至少今天已經(jīng)貌美如花了。
赤炎跟昨天激動到拔劍自刎的模樣判若兩人,又是那副擋我者死的冰塊臉,看來已經(jīng)恢復過來了。
“榕榕起得真早,既然如此,就隨我出城吧?!蹦葡鰺o視慕榕的冷眼,反手牽了她走向烏騅馬,摟著她的腰一躍而上,姿態(tài)優(yōu)雅瀟灑。
慕榕反抗無能,用力揮開他纏抱在腰間的左臂,怒道:“別碰我,我不想去,放我下來!”
白辰臉色一變,忍不住出聲,“欸,別打,主子......”哎哎哎他不敢說,可是好心疼啊。
墨云霄側(cè)頭吻了吻她白皙的側(cè)臉,若無其事道:“坐穩(wěn)了。”他一揚鞭,烏騅馬如箭離弦般快活的狂奔起來,慕榕被迫往后靠在他結(jié)實的胸膛,只能無助的抓著馬鞍穩(wěn)住身子。
該死的、腹黑的、心機狡詐的臭男人!
頭頂傳來他低低的笑聲,慕榕心頭火起,想到方才白辰詭異的反應,低頭望向墨云霄橫在她腰間的手臂。
護腕纏得略松,微微露出一段黑色絲絳,以他這種高冷禁欲系、向來一絲不茍的穿著風格而言,確實不大對勁。
她緩緩握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掐,他雖不動如山,但手臂肌肉微縮,那是一種下意識的疼痛反應,騙不了人。
慕榕冷哼了聲,陰陽怪氣的嘲諷道:“沒想到北月跟東齊聯(lián)軍竟然能傷得了鼎鼎大名的墨王,失敬失敬。”
墨云霄展眉一笑,并不解釋。
就憑那幫畏首畏尾的龜孫子,想要傷他分毫,如何可能?
察覺到懷中的人兒似乎放松下來,也不抗拒他的懷抱,墨云霄微微松了口氣,低頭調(diào)侃道:“也不知昨天是誰在戰(zhàn)場上嚇得哇哇大哭?”
他順理成章地將她摟得更緊,大手有意無意地摩挲著她纖細的腰,“乖,別怕,今兒個不去戰(zhàn)場。”
不僅得寸進尺還進丈了。
慕榕差點想回身給他一拳,要不是失憶得靠演技,她至于如此窩囊,連看個戰(zhàn)爭場面都要花容失色嗎?
“你再動手動腳,我保證跳馬?!彼淅涞乩酉潞菰?,被他身上熟悉的絲柏松香搞得心煩意亂,開口就想找人麻煩。
墨云霄輕聲一嘆,“榕榕,那妳告訴我,我該怎么做?”究竟如何才能讓她卸下心防,相信他是她的夫君?
不求回到往日的濃情蜜意,至少別如此針鋒相對。
她每一句狠話,都在提醒著他——想想當初墨景熙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