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無湘似乎并不生氣,稍顯稚嫩的臉上帶著一抹單純與天真,他看著師歷突然就笑了起來,那笑容隱含幾分邪惡甚至莫名有些瘆人。令師歷身后的一行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叔叔,小心你的面具,面具掉了下場說不定會很凄慘?!?p> 師無湘說了句沒頭沒尾引人費解的話,也不管師歷疑惑不解眉頭微皺的表情,只收起笑容緩緩閉上了眼睛兀自調息去了。
師無湘閉著雙眸,也掩去那幽藍深處的一抹沉黯,壓制著自己暴動沸騰的鮮血,抵御著如火山巖漿一般幾欲噴薄而出的噬血的瘋狂。他知道自己已近狂亂邊緣,只要觸到爆發(fā)點便會毀滅掉周遭的一切。
容秀于他就是那把鑰匙,鎖住他癲狂病態(tài)一面的鑰匙,只有在她身邊他的心才稍微平靜一些,他看上去只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少年。可是他清楚自己犯了不該犯下的錯,他傷害了自己最在意的人,且茫然無措不知當如何彌補去挽回自己在容秀心中的形象?;艁y之中便只能落荒而逃。他當然是擔心容秀的,可他暫時無顏面對她,也不敢面對她。
他周身冷寒泛著悲傷的氣息將一切都隔絕在外,紅衣白發(fā)獨坐一隅仿佛自成一個天地。
其他人見他閉上了那雙幽藍色的眼睛緊繃的心弦陡然一松,暗自慶幸著逃過一劫。
師歷身后的清瘦男子起身小心地靠近他耳旁,用只有二人才能聽清的聲音道:“別忘了此行的目的,不好招惹的盡量不要招惹,以免節(jié)外生枝。你最好掂量掂量,別為了一時意氣,壞了事,不然大家都會死得很難看?!?p> 師歷對于清瘦男子似乎很是厭惡,也并不掩飾自己的厭惡之情,身體往前傾了些許,拉開自己同對方的距離。而后壓低了聲音道:“你管好你自己,我自有考量?!?p> 清瘦男子聞言眉頭一皺,雙眼一瞇正待疾言厲色一番時,就瞥見師無湘幽幽然睜開雙眼朝他瞥來一個富有深意的眼神。
清瘦男子心中一緊立刻移開眼,游移不定的目光也漸漸飄離。只當他再看向師無湘時又見對方微閉著雙眸神色平靜,一派如常,他才心有余悸地擦了下眼睛,默默地坐回自己的方才的位置老老實實地不敢再開口了。
……
翌日,暮別山莊松月閣,獨自于門外站了一夜的袁微雪,于破曉時分才默然離去。
不多時一輪紅日緩緩于東方升起,天光已然大亮,小離撐著腦袋迷迷糊糊間忽地驚然而起。
“天啦!真是沒救了,居然還是睡著了?!?p> “小離啊,小離,你可太不靠譜了。”
小離懊惱不已地使勁扒拉了一把自己的腦袋,抬頭朝床榻上看去,見容秀一臉笑意地看著她,后知后覺地捂著臉,有些不好意思道:
“小姐,抱歉,我原本是要聽你的話去休息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在這里睡著了。”
容秀溫言頷首。
“無事,小離只是累了才會這樣。這里沒有其他人在?!?p> “不過小離是不是做了什么好夢了,笑得那么開心,而且一直嚷著好好吃,說了好些吃食的名字。”
容秀想起半夜醒來聽到小離口中發(fā)出一陣奇怪的笑聲,便忍不住打趣起來。
“啊,這樣嘛,可是為什么我一點感覺都沒有?!?p> 小離尷尬地摸了下自己的嘴角,當觸到一點異樣黏膩的感覺時,臉頰咻地一下頓時就紅了。
她不敢置信自己嘴角居然留有疑似口水的痕跡,而且如此亂糟糟的模樣還被容秀看了去,一顆心噗通一聲跌落谷底。
“小姐,我又鬧笑話了。”
容秀見小離委屈又可憐的樣子,忍住笑一本正經(jīng)安慰道:“沒有沒有,你多想了,我什么都沒看到,真的?!?p> “小姐,你不用安慰我。”
“您等我,奴婢這就去為你打水,伺候你洗漱?!?p> “今日天氣這樣好,等會兒拂與大夫過來,如果他說小姐可以下床走動了,那奴婢便陪小姐到外頭曬曬太陽,去走一走?!?p> “眼下事情也算順利解決了,接下來的日子小姐啥事都不用想,只管放松心情好好休息一段時間。等您徹底恢復了,奴婢再陪您到潁州城里頭逛一逛。”
“小姐,您覺得好不好?!?p> 容秀沒有說話只笑了笑。
小離心情明朗地起身往外走,挑起珠簾時還不忘回身看了眼容秀。
“小姐,奴婢很快就回來。”
容秀見小離淺綠衣裙一角消失不見,這才將目光收回,兩手緊扣面色發(fā)白極力忍耐著徹骨的疼痛。
她的寒癥竟提前發(fā)作了,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讓她更難以承受。她感覺自己身處一個冰寒刺骨白茫茫一片的絕境中,再怎么努力都無法掙脫出去。
她不禁團起身體,扣緊雙臂以期能忽略掉身上針刺般的疼痛,不多時她周身已凝起一層霜白,一股幽寒之氣亦瞬間彌漫開來。
袁微雪掀開珠簾乍然見到容秀此番情景,心中一窒,呼吸都停了一息,他眼一凜轉瞬就到了容秀身邊,看她面凝霜雪,周身亦被冰寒之氣籠罩,也來不及思考完全不管不顧地將之擁入懷中。
容秀入他懷中,他只覺自己懷里的是一團千年寒冰凍得他連身上的血液都似乎停駐凝滯了。
這樣的刺骨的冷他懷中的女子是如何每一次安然挺過的,想到此那種濃濃的憐惜與心疼幾乎淹沒了他所有的知覺。
為什么他沒有早一點發(fā)覺呢。將手中積聚的內力源源不斷送入容秀體內,時間仿佛變得格外漫長起來,袁微雪額前沁出的汗水簌簌地掉落下來,他原本紅潤的雙唇甚至染上了一絲烏白,就在他力竭之時,容秀身上的冰寒之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了,原本凝于面頰的霜白霎時便不見了蹤影。
感到懷中的身體漸漸回暖,有了些許溫度,袁微雪才將貼在容秀背上的手掌收回,溫柔地拭去容秀額上的水珠,袁微雪一顆惶惑不安的心才稍微安定下來。
“阿愿,你不要嚇我,再不要這樣嚇我,我并不堅強相反很脆弱?!?p> “你可知道,你于我來說有多重要?!?p> “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辦法讓你好起來,再不用忍受疼痛與煎熬。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