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看不出你還是個有情義的妖?”
那狐妖自是不信這狼妖的蹩腳謊言,嘴角微調(diào),手搖折扇看著他。
簫夜知道他這話有些滑稽,人妖殊途,自古人類都是畏懼妖魔鬼怪,能有多少像白許兩夫妻?雖然他是只狼妖,風(fēng)格習(xí)性向來心狠手辣,但這件事它還真沒說謊!
“三百八十年前,我誕生在塞外北方的大草原上,那時我還靈智未開,只記得一些籠統(tǒng)的事……”
于是簫夜便和這狐妖說起了他與那個人類的故事……
近四百年前,簫夜本是一只草原上普通的狼,那時他已過了狼生一半的光陰,有次他獨自一狼在一望無際的遼闊草原上溜達(dá)散步順帶著狩獵,卻沒成想意外跑到了兩只雪豹的領(lǐng)地。
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被兩只雪豹悄悄包圍,沒辦法他只能拼命跑,可奈何速度上跑不過雪豹,而且彼此相隔那么近,只不過幾十息后便被追上,慘遭兩只雪豹的撕咬。
雖奮起反抗,但仍被兩只雪豹圍攻的遍體鱗傷,脖子都被咬的血淋淋。
咻!
就當(dāng)它以為自己將要命喪豹口時,一只穿風(fēng)箭帶著撕裂空氣的勁聲驟然射來,嚇得兩只雪豹猛地一躍而退。
咻咻!
又是兩只長箭飛來,雖然沒射中那兩只雪豹,但也將他們嚇走。
“噠噠噠…噠噠噠……”
遠(yuǎn)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卻是幾個游牧民族部落的年輕人,這下好了,不被雪豹吃了也得死在人類的手中!這般想著,那時才剛開些許靈智的簫夜,便因傷勢過重昏迷了過去。
等他醒來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氈房內(nèi)的軟床上,渾身上下被包的跟木乃伊似的,身旁還有個小男孩在照顧他。
“呼啦啦……”
簫夜一個翻身起來,退到角落里,防備地沖那個小男孩發(fā)出低沉的嘶吼。
“我不會傷害你的!你別害怕。”
小男孩奶聲奶氣的安撫著,然后跑到一邊端來一碗煮好的羊肉,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邊示意簫夜這是給它吃的。
昏迷許久又加之身受重傷,簫夜確實很餓了,一步一探的向前靠近,在確定好像食物沒什么異味危險后,便狼吞虎咽起來。
“阿爸說,狼是我們草原的守護(hù)神,而且像你這么大的狼很少見到,所以才把你救起來。”
那時的簫夜還沒有開始真正化妖,只是剛開了靈智,他的身長就有一米多了!確實比普通狼要大小半圈。
那小男孩見大灰狼吃的很歡,就輕輕走過去趴在床前看著他吃。
就這樣過了幾日,簫夜逐漸放下畏懼排斥的心理,跟小男孩成為了朋友,又因簫夜極通人性,一家人都很喜歡簫夜這只大灰狼。
簫夜當(dāng)時想著,與其顛沛流離,不如從此跟著保護(hù)他們一家人,就當(dāng)是報答他們的救命之恩。
之后簫夜也慢慢了解到,原來小男孩父親是一個部落的首領(lǐng),為了報恩,簫夜曾跟著他父親一起出去征戰(zhàn),憑借著龐大身軀和敏捷的速度,幫助他們屢獲奇功。
每次回來,簫夜都會去狩獵,叼一只野兔送給小男孩吃。
直到一年后的某日,小男孩的父親遭人暗算,被之前攻打下來的一個部落首領(lǐng)的兒子下毒致死。
小男孩父親死后,部落動蕩發(fā)生反叛內(nèi)亂,小男孩母子二人的地位一下子跌落深淵。之后的歲月,母子二人與簫夜過著卑微艱難生活。
后來隨著小男孩長大,開始參加部落戰(zhàn)爭,僅幾年便與簫夜這只狼共同闖下了不小的威名。
小男孩二十二歲時,被蒙乞部落推舉為可汗!
隨后男孩因稱汗,而引起了另一個野心勃勃的部落首領(lǐng)札木合的敵視,于是札木合便聯(lián)合其他共十三個部落一起攻打男孩所在的部落。
寡不敵眾,敵強我弱,這一次戰(zhàn)爭他敗了,只得退走偏遠(yuǎn)地方養(yǎng)精蓄銳,而這次征戰(zhàn)也是男孩一生中唯一一次的戰(zhàn)敗
幾年后,這個男孩統(tǒng)領(lǐng)的部落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一個可觀的規(guī)模,他也終于有了可以去找殺父仇人報仇的實力。
在如愿以償?shù)膱蟪鸷?,男孩吞并了其部落,成為一個龐大的部落!然后便任命手下第一大將,南下經(jīng)略中原大地。
男孩的崛起使得其他部落惶恐懼怕,便推舉男孩的死對頭札木合為古兒汗,意為眾部落可汗之首!
面對十二個部落的聯(lián)盟,男孩自知不可硬撼,于是他也與另一個實力不弱的部落組成聯(lián)軍。
然,札木合雖統(tǒng)攏十二個部落人馬,卻都是些烏合之眾,對上男孩的部落聯(lián)軍只一天便被擊潰戰(zhàn)敗,聯(lián)盟土崩瓦解。
后,札木合潰敗投降,男孩吞并其部落,對其他部落一一進(jìn)攻蠶食,可以說,男孩的接連勝利,除了自身的驍勇善戰(zhàn)智謀過人外,簫夜的存在也是占了很大一部分。
每次出去征戰(zhàn),簫夜都在男孩身邊一起并肩作戰(zhàn),多年的戰(zhàn)斗讓他們的配合也十分默契。
之后的歲月,簫夜陪伴小男孩四處征戰(zhàn),參加大小戰(zhàn)役六十余次,消滅了宿敵稱霸草原,并建立了屬于自己的國家,尊號成吉思皇帝。
也就是后來西方人所統(tǒng)稱的成吉思汗!
建國后,成吉思汗將狼當(dāng)做草原帝國部落的圖騰。
后來草原上開始流傳下,一人一狼的傳說美談,簫夜也被眾人送了一個戰(zhàn)爭之狼的名號。
成吉思皇帝與簫夜,先后攻打西夏,進(jìn)軍西域,一生征戰(zhàn),領(lǐng)著精銳鐵蹄將版圖從印度、東亞踏至歐洲,其成就甚至不弱于千古第一帝王,秦皇嬴政。
只可惜人有力窮時,凡人終逃不出萬物生長的法則……
“真人,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一座蒙古包內(nèi),一人一狼站在床邊,神情凝重的看著一個虛弱疲憊的人躺在床上,那只坐在地上的狼望著站在他身旁的人問道。
此刻若是有其他人在此,定要被嚇?biāo)?!一只狼居然能口吐人言?太妖邪詭異了?p> 被稱之為真人的這人,穿著道家服飾,發(fā)須邋遢,背著雙手拿著把拂塵,輕輕敲打著后背,緘默無言地嘆了口氣搖搖頭。
“連您也救不了嗎?”
那狼望了望他,又看向躺在床上那個六十多睡的人神色悲怮,不甘心地問道。
這狼便是簫夜,如今本體成長到有兩米多長,而床上躺著的,是已經(jīng)年邁老弱,行將就木的成吉思皇帝。
那位真人一手叉腰,一手拿拂塵伸進(jìn)衣領(lǐng),撓著后背,眉頭微皺的嘆道:“我雖道號長春,卻也只懂些延年養(yǎng)生之道,無長生之法啊!”
而后真人勸慰簫夜道:“你也看開一點,我們凡人不像你們妖族,壽不過百年,壽終正寢,生死輪回天道皆有定數(shù)?!?p> “可我不想他死!”簫夜低吼道。
過了一會兒,真人搖頭嘆氣道:“這樣吧,我回教內(nèi)藏書閣找找流傳下來的典籍,看看能有什么發(fā)現(xiàn)?興許能找到什么起死回生之法?!?p> 說完取出一個小木盒,遞給簫夜放在床邊,道:“這里面是貧道多年來走遍天下,收集各種罕見藥材,以道家丹道秘法煉制出的靈丹,我將此丹藥稱為長青丹!”
真人見簫夜眼睛放光,立刻伸手打斷要開口的它,解釋道:“這雖然叫長青丹,但并不是你想的那種,可讓人青春永駐,長生不死的仙藥!貧道可沒煉制那種神藥的能耐……”
“貧道此一去,來回路途遙遠(yuǎn)不知何時能回,更不知是否能找到長生之法!這顆長青丹在他咽氣前給他服下,可保他死后千年肉身不腐?!?p> “唉,我也只能為他做這些了!只要肉身還在,就可以繼續(xù)找起死回生的辦法,即便……無力回天的話,至少也能讓他軀體保存完好。”
言盡于此,真人緘默無言地摸了摸簫夜的狼毛,便轉(zhuǎn)身而去返回全真教。
一月之后,成吉思汗帝崩,舉國哀緘,成吉思皇帝的棺槨被一只秘密軍隊護(hù)送,運到了一座早已建好多年,位于一個小峽谷內(nèi)的地下陵寢。
之后又命數(shù)百修繕帝陵之人,日以繼夜地用土將整個峽谷填平!最后又讓上千人的軍隊鐵蹄在土地上來回奔跑踩踏,直至峽谷變成平原的一部分才離去。
大多數(shù)士兵并不知道他們馬下埋藏的是成吉思皇帝陵,他們只是奉命行事,就算有疑惑也無從探聽。
而那些護(hù)送棺槨的一隊士兵,全部留在了帝陵之中殉葬,至于那些修繕帝陵的工匠,也在填平峽谷那一夜,被全部滅口!
草原上的人認(rèn)為,他們生于草原,死后也要回歸擁抱草原,也因此,成吉思汗墓葬之地即使過了千年也無人知曉。
三月之后,簫夜悄悄來到了全真教藏書閣,雖然有近一百歲,但他真正開靈智會吐納天地精氣修行的歲月,也就六七十年,還無法化成人形,一直保持著本體形態(tài)。
“你來了……”
長春真人頭發(fā)亂蓬蓬,邋遢的坐在散亂一地的書籍竹簡當(dāng)中,點著油燈廢寢忘食地翻看古籍查找什么?這般模樣已經(jīng)好幾天了。
從草原部落返回全真教,歷時近兩月,當(dāng)他回來時沒多久,便收到了北方傳回中原的信息,他的朋友……成吉思皇帝鐵木真仙逝了。
但他沒有放棄,既說過會幫他找起死回生之法,就一定要去做,這才有簫夜一進(jìn)來看到的這一幕。
“可有找到逆天之法?”
簫夜說這話也是有些黯然,現(xiàn)在他反倒有些接受這個現(xiàn)實,自己也覺得人死不可復(fù)生,除非有逆天改命之能。
長春真人合上書籍,暗嘆一口氣,低頭彎背的坐著,呆呆的沉默不語。
許久之后,長春真人扭頭看著蹲坐在不遠(yuǎn)處的簫夜問道:“你真的想要復(fù)活鐵木真嗎?”
簫夜平靜地開口道:“如果真有辦法做到,我愿意不惜一切代價!”
長春真人看著在燭光下體型龐大的簫夜,一人一狼互相對視許久,而后真人的一句話回蕩在房間里。
“即便犧牲你自己,你也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