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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文魔爾

第八章 繭與魔女

奈文魔爾 游大懶人 7646 2021-01-20 00:33:18

  泰瑞拉?克利奧帕特拉懷中的那枚蛋是一枚龍蛋,李維斯很清楚這個事實,但他什么也沒有說。

  靠在馬車?yán)?,聽著窗外的夜雨聲,他靜靜思考著戈勒皇子柯蘭的真實意圖,無論是這次召集收藏家的酒會,還是找他下棋,似乎都隱藏著古怪的用心。

  即使收獲了一袋金幣,李維斯也根本不想摻合到柯蘭的事情里來,因為近期需要他去做的事情有很多,不僅要幫助阿爾瓦參加斗魔比賽,還要處理藏在斯洛姆城中的妮菲塔莉……想到這些事情,他又開始頭疼了。

  馬車行駛在泥濘的鄉(xiāng)間小路上,雨勢漸漸大了。

  馬夫坐在前面抽鞭子,他忽然開口說:“雖說我向來看不慣你們這些孱弱的學(xué)士,不過今天你跟那個小姑娘說的話很不錯?!?p>  李維斯抽抽鼻子,說:“她的手握起來很舒服,現(xiàn)在我手上還有香味,你要不要聞一聞?”

  馬夫沉默了一會兒,沒有開口,只是心里默默咒罵身后的下流之徒。

  李維斯根本沒有聞過自己的手,只是有些出神地盯著車窗外的夜色。依照他本來的性格,肯定不會對女仆莉安說那些多余的話……只是看見她時,李維斯不由自主想起了尼尼微。

  “已經(jīng)過去九年了啊……”李維斯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快要找到你了嗎,毀滅之火。”

  如果阿爾瓦在場,一定會驚訝于李維斯的眼神,不同于任何時候,他的眼里充滿了憤怒的陰影,卻又平靜得像深不見底的寒潭。

  忽然間,李維斯感到空氣微微震顫,有馬蹄聲傳來,那不是普通的馬蹄聲,而是使泥濘的道路震顫起來的巨大聲響。

  李維斯坐起身來向車窗外看去,但窗外漆黑一片,除了大雨濺落什么也看不清。

  聲音越來越大,一道道身影飛快地掠過窗口,緊接著是一架馬車,隨后是更多的人影和馬車從后面趕上來。

  “那是什么?”他為了讓馬夫聽見自己說話,不得不大聲嚷嚷。

  “行軍!是雨夜行軍!我們得讓讓道!”

  李維斯來不及回答,一股巨力就掀翻了他們的馬車。像一波巨浪般,氣流讓車身懸空,馬蹄離地,然后馬車失衡,像打滾一樣翻轉(zhuǎn)著脫離道路,撞在一塊巨大的巖石上。

  李維斯只覺得頭腦昏昏沉沉,眼前模糊不清,只是依稀看見絢麗的火光。

  然后他嗅到了血腥味。

  血的味道散發(fā)自馬夫身上,鮮血從他的口鼻處淌出,止不住地流著。

  “喂,你不會死了吧?!崩罹S斯將手放在他鼻子前,已經(jīng)沒有呼吸了。

  李維斯退后幾步,靠在巖壁上喘氣,很快他的腦袋便不再沉重,視線也漸漸清晰。

  他乘坐的馬車已經(jīng)散了架,馬夫也死于非命,眼前的天空中倒映著橘紅色的光,隱藏在夜色中的雨水在光照中變得清晰起來,裹夾在雨聲中的是凄厲的慘叫和憤怒的哭嚎。

  在這樣的情形下,李維斯沒時間休息太久,他從巖石上探出腦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火海:

  一群穿著棕紅色皮甲的戰(zhàn)士在熊熊燃燒的烈焰中掙扎,不斷有被火點燃的人從馬上墜落,有魁梧的男人面對空氣揮動著沉重的戰(zhàn)斧,身上火焰不息卻束手無策……

  這場大火,就連暴雨都無法澆滅。

  這看上去像是一支押送貨品的車隊,總共有十架馬車和大約五十人的押送士兵,此時所有的馬車都被火點燃或是摔得四分五裂,李維斯隱約能夠看見散落在泥地上的珠寶和金磚。

  “這群戰(zhàn)士穿著戈勒皮甲,應(yīng)該是柯蘭的車隊……”李維斯臉色陰沉,“襲擊者應(yīng)該是一名主修火焰魔法的魔法師?!?p>  遇到這種事情,他應(yīng)該置身事外,可在空曠的田野根本無處隱藏身形,他又離得極近,根本跑不了多遠。

  正當(dāng)李維斯思考的時候,一個全身燃燒烈焰的身影出現(xiàn)在半空中,如同鷹隼一樣掠過押送車隊的上空,留下一串車輪大小的火球轟炸在戈勒戰(zhàn)士的頭頂。

  其中就有一枚落在李維斯面前的巨石邊,險些炸到他的身上。

  感受到熱浪拂過耳邊,李維斯抬起頭來繼續(xù)觀戰(zhàn)。

  場面慘不忍睹,但戈勒人并不是全無還手之力,長年與奧德利克魔法師交手的他們有著特殊的經(jīng)驗——一名弓箭手躲藏在半塌馬車的下方,他一手握硬弓一手抓鐵箭,眼睛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面前的水洼,水面上倒映著通紅的夜空。

  等到火焰人的身影在水面上掠過時,弓箭手躺倒在地上,從馬車下一蹬而出,手中弓箭瞬間搭好,弓弦清鳴,箭矢應(yīng)聲而出!

  半空中的魔法師被如同鬼影般的箭羽洞穿,雖然被命中卻沒有鮮血灑落,他的身體脆弱得像紙一樣,剎那間崩解成一圈漂亮的火蓮,烈焰花瓣片片灑落消失不見。

  幾乎與此同時,一只橘紅色的火球從魔法師身體消散的地方飛射而出,眨眼便落在弓箭手藏身的馬車上,劇烈的爆炸聲響起,火焰驟然間吞沒了整輛馬車。

  “反制魔法[烈焰化身]?!崩罹S斯皺著眉說,“居然是一位魔導(dǎo)師……他為什么要襲擊車隊?”

  正當(dāng)李維斯沉思的時候,原本被箭命中的魔法師從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中走了出來,他的黑色斗篷裹著身體,看上去安然無恙。

  但觸發(fā)他反制魔法的那一支箭激怒了他,這位神秘的魔導(dǎo)師站在車隊中間,念誦起了新的咒語。

  聽見咒語的聲音,李維斯臉色一變,無暇隱藏身形,拔腿就跑,向著泥濘的田間逃去。

  在他的身后上演著一幕幕驚心動魄的拼搏畫面:

  一名戈勒戰(zhàn)士揮動著短斧奔向魔法師,他狂吼著撲了上去,卻被突然升起的火墻吞沒了身體……

  一名戈勒弓箭手射出暗箭,箭矢被火焰掀起的氣流卷飛得無影無蹤……

  一名快被燒焦的戈勒人用最后的力氣撲到魔法師身上,還未觸及他的身體便被斗篷上翻卷的火焰吞噬……

  中等魔法[灼熱之柵],低等魔法[鐵匠鋪風(fēng)箱],中等魔法[燃燒斗篷],這些都不是致使李維斯逃跑的原因。

  李維斯用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快的速度狂奔著,他的心中仿佛有著某種冥冥中的感應(yīng)似的,又或是計算好的結(jié)果,隨著某個臨界點的警鐘敲響,他縱身一躍,身體前傾,狼狽地?fù)涞乖谀酀舻奶锏乩铩?p>  絢麗輝煌的熾光仿佛化成一縷靈動的綢帶飄舞、盤旋著,它的軌跡是一個近乎脫軌又近乎完美的圓形;地底沒有預(yù)兆地透出橘紅的熱光,無數(shù)焦熱的光柱匯成一根巨大的光柱,在短暫的壓抑后迅猛無匹地突破了大地的束縛,直沖天際。

  一個眨眼的時間過后,光柱消失了,哀嚎和怒吼也消失了,天地之間仿佛恢復(fù)了最初的寧靜,只有瓢潑大雨澆灌燥熱大地的嘩嘩聲。

  以火焰魔法師為圓心,方圓一百公尺的范圍內(nèi)再沒有一寸凈土,無論是戈勒人的尸體或是車隊的馬車都沒有幸存,到處都是燒焦的斷肢、馬匹的殘骸和馬車的焦黑碎片,雨水沖刷在大地上,那騰起的寥寥白煙仿佛是被烤焦的泥土在發(fā)出無聲哀鳴。

  李維斯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的學(xué)士袍沾滿了泥濘,他的腳后跟數(shù)公分處便是焦黑的土。

  高等魔法[絲萊雅?巴恩斯的光牢],只可惜跑得匆忙,沒有機會見識烈焰掀飛一切的壯觀景象。

  當(dāng)滿身泥濘又濕漉漉的李維斯站起來時,第一時間便向那位可怕的火焰魔法師看去,焦土中央的魔法師也將目光投向了他。

  “聰明的漏網(wǎng)之魚?!?p>  魔法師的聲音從黑色斗篷之下傳來,在雨聲中分外清晰。

  隔著重重雨幕,李維斯深深吸了一口氣,拔腿便開始狂奔,只是這一次不是向著遠方,而是沖著車隊殘骸。

  “看上去是王國學(xué)士府的魔法師?真是可笑,居然只會用腳奔跑?!蹦Х◣煵换挪幻Φ穆曇魝鱽?,“你很不幸,既然被卷入我的舞臺,就讓毀滅之火將你獻祭吧。”

  李維斯的心猛烈地跳動了一下,心跳仿佛漏了一拍,腳下也一個踉蹌,在霎那間放緩了一步。

  但他不敢停下來思考,因為接下來的每一步都生死攸關(guān)。

  咒語的吟唱聲響起,也許是出于對魔法師的尊重,那位火焰魔法師施放了一個中等法術(shù)來終結(jié)李維斯的生命。

  黑色斗篷在風(fēng)中輕輕蕩開,一個豆子大小的光團在火焰魔法師面前閃爍了一下,然后變成一團迷你火焰?;鹧娣v著飛向李維斯奔跑的身影,在飛行途中抽絲剝繭,一縷一縷美麗的火焰絲線卷動著擴散開來,就像一朵美麗的烈焰之花,將空氣燒得燥熱起來,氣流卷動著發(fā)出鳥兒一般的輕鳴——

  [雛鳥]!

  人身大小的火焰之鳥從那團如同綻放之花的火線中飛翔而出,撲向李維斯!

  “安靜!”

  火焰魔法師一怔,在他的幻覺中,好像有人用威嚴(yán)肅穆的聲音說出了這個單詞,在他的耳邊徘徊……不,沒有人這么說,他所看見的是——

  正在暴雨中狂奔著的李維斯的嘴里,吐出了一個突兀而清晰的音節(jié)。

  就是那個音節(jié),那不是“安靜”,而是一個古怪的、沒有任何意思的音符!

  火焰雛鳥的呼嘯聲衰弱了,它的身體崩解,短短兩秒鐘之內(nèi)便徹底消散,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

  火焰魔法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發(fā)生什么了?”他茫然地看著飄散不見的火焰。

  而他的施法對象,李維斯仍在向著莫名的目標(biāo)奔跑。

  一絲緊張感忽然在魔法師的心中升起,他沒有將時間浪費在迷惑中,而是立刻吟唱起自己最熟悉的咒語。

  李維斯又吐出了一個音節(jié)。

  這一次,他的身前升起了一層火焰之墻,可火墻還未達到它應(yīng)有的高度便偃旗息鼓,潰散在半空之中,只剩下星星點點的燃燒碎片。

  李維斯從崩潰的火墻中一躍而過,沒有放慢半步。這個魔法對他造成的唯一傷害就是在袍子上燒了幾個小洞。

  “不可能!”

  火焰魔法師震驚了。

  連續(xù)的魔法吟唱失敗令他想起了少年時的學(xué)徒生涯,那個時候往往一整天也無法念完整一條簡單的咒語,魔法的釋放常常在滑稽的失控中收場。

  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是一位魔導(dǎo)師,已經(jīng)幾乎是魔法世界最高處的那一群人,他怎么可能失敗在兩條中等魔法咒語上?而且還是連續(xù)、分別失敗一次!

  在火焰魔法師陷入巨大的恍惚、狂躁和恐慌之時,李維斯終于抵達了他的目的地。

  他在身體還在前沖的同時就半跪到地上,膝蓋在泥土上拖出一道溝壑,左、右手則分別抄起了遺失在地上的弓與箭。

  “好燙!”

  與奧德利克不同,戈勒人慣用的是沉重的鐵弓鐵箭和韌性極強的獸筋弓弦,這些耐火的武器在高等魔法光牢中幸存下來,勉強還能使用。

  忍受著灼痛感,李維斯將箭頭對準(zhǔn)火焰魔法師的身體,用盡全力拉開弓弦,一箭射出!

  即使已經(jīng)九年沒有接觸過弓箭,但他仍然記得母親教給他的那些技巧,雖然只是基礎(chǔ),但也夠用了。

  箭矢化為一道黑影,在夜色中劃過微微下墜的弧度,洞穿了魔法師的胸口!

  令李維斯感到身體發(fā)涼的一幕發(fā)生了:火焰魔法師的身體像玻璃一樣破碎,化成無數(shù)反光的碎片散落開來。

  而在李維斯身后的半空中,空氣忽然凝固為一層光滑的鏡面,當(dāng)李維斯下意識回頭望過來時,在這面詭異的鏡子上看見了自己的臉。

  他的黑發(fā)濕漉漉的貼在額前,身上學(xué)士長袍破爛不堪,手中的鐵弓弓弦輕輕顫抖著,似乎還未從肅殺中平靜下來。

  他的眼神有些疲憊,黑色的瞳孔中倒映著冷漠與平靜的光采。

  原來生死搏殺中的我……是這個模樣。

  “咔擦!”

  鏡子倏然破碎,全身完好無損的火焰魔法師從碎片中閃身而出,他的手指微張,手心中的光點在半秒鐘內(nèi)化成火球,砸向李維斯的腦袋。

  火球從李維斯的頭上穿過,飛向遠方,在茫茫夜色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火焰魔法師的瞳孔收縮,他絕對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看見李維斯的身體……模糊了一下?

  可李維斯明明還在原地,眉眼、五官都清晰地落入他的眼中,怎么會模糊?

  面對著近在咫尺的敵人,李維斯發(fā)出狂吼,雙手高高舉起鐵弓,在這令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吼聲中,他將鐵弓砸到了火焰魔法師的臉上——

  魔法師感到劇痛從臉上襲來,在跌倒的同時,他的手中飛出一只未完成的火球,穿過了李維斯的肩頭。

  這一次他看的很清楚!李維斯的身體在剎那間真真切切地模糊了!

  李維斯感到肩膀火辣辣的灼燒著,這一次他的模糊感并未完全生效,被火球擦傷了肩部。

  沒有時間查看傷口,他將鐵弓一角狠狠插向魔法師的咽喉,阻止他發(fā)聲吟唱。

  但是,火焰魔法中最容易釋放的[火彈術(shù)]幾乎不需要吟唱,魔法師在被鐵弓插中喉嚨的同時已經(jīng)丟出了一枚火球。

  雙手仍緊抓著鐵弓的李維斯無法閃躲,不幸的是,這一次的“模糊”徹底失效:他的身體在模糊中被火球擊中,火焰觸碰到胸口后迅速爆炸——他被砸得拋飛起來,狠狠摔在數(shù)公尺外的泥地上。

  火焰魔法師趴在地上,用手抓著自己的脖頸,他伸出舌頭干嘔著,想要吟唱卻發(fā)不出一絲聲音。

  在全身的劇烈疼痛中,李維斯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一根缺失半截箭頭的鐵箭。

  同一時間,魔法師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撐著地,另一只手掌對準(zhǔn)了李維斯,他咳出一口血,剛剛恢復(fù)了說話的能力就被鐵箭洞穿了胸口。

  李維斯抓著鐵弓,大口地喘著氣,然后丟掉鐵弓,痛苦地坐倒在地上。

  那位魔導(dǎo)師臨死前都不敢相信,他提前準(zhǔn)備了數(shù)條高等魔法,給自己施加了兩層反制法術(shù),甚至預(yù)留了幾種魔法組合的后手,卻幾乎沒能動用多少手段就死在了一個小人物手上。

  小人物……似乎不是。

  他死不瞑目地盯著飄滿灰燼的夜空。

  “模糊的身體……影之紗?”

  毀滅之火。

  李維斯靜靜看著魔法師的尸體。

  他就是毀滅之火的成員?這是九年來李維斯頭一次遇見自稱毀滅之火的人,幾乎是他與那個神秘勢力距離最近的一次接觸。

  可他沒有辦法審問一具尸體,也沒有辦法留手……稍有不慎,或者運氣差一點,死去的人就不會是這名魔導(dǎo)師。

  無論是在翡翠絲還是斯洛姆,李維斯都從未經(jīng)歷過像今天這樣的戰(zhàn)斗,雖然從前的流亡之路也遇到過危機,他不是第一次殺人,但……他剛剛殺了一位魔導(dǎo)師。

  居然殺了一位魔導(dǎo)師……要知道九人議事團也不過是由九位資深魔導(dǎo)師所組成。

  那聲未能徹底脫去斯文味道的吼叫仿佛還在李維斯內(nèi)心深處嘶吼著,不能得到足夠的安撫。在生死面前,他早已丟掉了矜持。

  “咳咳。”

  平復(fù)心情之后,李維斯檢查了一下身體,除去左肩有輕微的灼傷,胸口有明顯的瘀血,似乎還斷了一根肋骨。

  壓抑著呼痛的欲望,李維斯皺眉思考著。

  毀滅之火的成員為什么要襲擊戈勒人的車隊?為了挑起奧德利克與戈勒的戰(zhàn)爭嗎?還是說……是為了這件東西?

  李維斯將目光投向數(shù)十公尺外的馬車殘骸,即便周圍的一切事物都被燒焦,一枚銀色的蛋仍安然無恙地躺在灰燼之上,它有著人頭大小,蛋殼表面遍布神秘的花紋,像是某種魔法符號,卻顯然不是元素之文。

  那是柯蘭的藏品,那幅畫中影王后所懷抱的龍蛋。

  李維斯知道那枚龍蛋是薩拉丁送給泰瑞拉?克利奧帕特拉的禮物,里面孕育著被命名為[寒霜之王]的巨龍,可是它永遠也不可能誕生于世,因為薩拉丁抽走了龍魂……這是一枚死胚。

  稍微恢復(fù)了一點力氣,李維斯走到魔法師的尸體前搜索了一會兒,沾滿血污的斗篷里除了一些魔藥瓶、幾本魔法書和一枚作用未知的煉金戒指以外,沒有其他的物件。

  而火焰魔法師本人長著一副平平無奇的中年面容,看上去是奧德利克人,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發(fā)現(xiàn)。

  王國學(xué)士府雖然是大陸最頂尖的魔法師勢力,但為數(shù)不多的野生魔法師也存在于世。沒想到什么線索,李維斯搖了搖頭,腳步蹣跚地走向不遠處的龍蛋。

  靠近龍蛋一公尺之后,李維斯感覺到了一股涼意襲來。真不可思議,即便死去已逾千年,它仍散發(fā)著不弱的寒霜氣息……不過,既然文獻中記載薩拉丁給予它“王”的稱號,則足以證明它的非凡。

  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李維斯忽然聽見了“咔擦”的聲響,有一瞬間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咔擦,咔擦?!?p>  光潔的蛋殼上忽然出現(xiàn)一絲細微的裂痕,在李維斯震驚的注視下,一陣密集的“咔擦”聲響起,裂縫很快就占據(jù)了整枚蛋的外殼。

  寒霜之王……要降生了?

  理智告訴李維斯需要逃走,可這令人震撼的一幕仿佛有魔力似的牢牢吸引了他的目光,令他挪不開腳步。

  終于,蛋內(nèi)的生命沖破了最后的阻礙,一只纖細、純白、光滑的手從裂縫中探出,輕輕抓住了蛋殼邊緣,緊接著另一只手也伸了出來,想要扯開外殼的束縛。

  李維斯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雙手,無論是協(xié)調(diào)修長的手指,還是那不可能出現(xiàn)在人族身上的牛奶肌膚,甚至是每一截骨節(jié)的長度,都令他感到如此完美。

  與這份美麗相悖的是一股詭異的不協(xié)調(diào)感:銀蛋只有人類頭顱的大小,可從蛋中擠出的雙手、胳膊卻遠遠超出了蛋的體積,這畫面令人背后汗毛倒豎。

  終于,龍蛋裂成兩半,蛋殼的碎塊落滿了一地,一個有著正常人類身高的雌性赤身裸體站在李維斯面前,她有著乳白色的肌膚和一頭冰藍色的長發(fā),發(fā)梢直至臀尖,左胸口的乳房處有著一個拳頭大小的漆黑洞口,令人難以挪開視線。

  李維斯勉強穩(wěn)住身體,看著那名“雌性”的臉,徹底陷入了呆滯。

  雌性“寒霜之王”轉(zhuǎn)動了一下冰藍色的瞳孔,她的眼珠竟像蛇一樣細,如同冷血動物的眼睛。

  她沒有看向李維斯,仿佛他并不存在,這位神秘存在降生世間的第一件事竟是打量自己……旁若無人地轉(zhuǎn)了個圈,接著將自己全身上下觀賞了一遍,最后搖了搖頭。

  她的身體像液體般蠕動起來,比液體還過分的是她還能變色……李維斯眼睜睜看著“寒霜之王”的膚色由乳白色變成暗青色,瞳孔變成血紅色,圓耳變成尖耳,身高縮減了幾分,胸部尺寸變大了幾分。

  唯獨沒有變化的是那頭藍色的長發(fā),但從她不滿的神情上看,似乎不是不想變更,而是做不到。

  “只能先這樣了?!?p>  “寒霜之王”轉(zhuǎn)過頭來,毫不在意自己不著寸縷,只是靜靜觀察著李維斯,足足過了幾個呼吸后才面無表情地說:“薩拉丁的一支后裔,沾染著黑夜的氣息,難怪能令我蘇醒?!?p>  李維斯有一種古怪的感覺,她只是在陳述什么,并不是在對自己講話。

  但他不在意這些,他只是盯著這女人嘴唇左下方的痣,身軀微微顫抖著。

  李維斯還有什么好在意?最令他瘋狂、難以理解的事情是:

  “寒霜之王”的臉與畫中的影王后,泰瑞拉?克利奧帕特拉一模一樣!

  原本只有臉相似,可她“調(diào)整”了之后連膚色、瞳色、耳朵都與畫中一模一樣!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寒霜之王的蛋里孵出了影王后?這簡直令他想要發(fā)笑!

  遠處,無窮無盡的夜色中透出微弱的火光,沉重的馬蹄聲振動著大地,從斯洛姆方向傳來盔甲碰撞的細微聲音。

  李維斯向著來者看去,那些人的距離還很遠,但他必須做出選擇。

  等到他回過頭時,再一次呆住了。

  寒霜之王或者是影王后泰瑞拉已經(jīng)消失了,在他面前的銀白龍蛋也恢復(fù)了原狀,根本看不出來碎裂過。

  她又回去了?把自己塞回去了?

  李維斯這次真的笑了,盡管他覺得很麻煩,但他真的被這種詭異到極點的情況逗樂了。

  “怎么,我是做了個夢嗎?”

  大雨如注,他收起笑聲,臉色陰晴不定地站在原地,靜靜等候著遠方的人到來。

  大約過了五分鐘,一群騎著馬的士兵包圍了此地,他們身穿銀灰色鎧甲、身披黑色披風(fēng),足足有近百騎。

  李維斯認(rèn)出來這是城衛(wèi)軍的裝備。

  當(dāng)然,他們還有一個更正式的名稱,叫做[王都守備軍]。這支部隊與王都治安團不同,專門負(fù)責(zé)城墻和城郊的守衛(wèi)、巡邏任務(wù)。

  令李維斯感到奇怪的是他們身上大多沾著鮮血,有的人還負(fù)了傷,似乎在來的路上遭遇了伏擊。

  在這個漆黑的雨夜里,城衛(wèi)軍沒讓李維斯等太久,從騎士中間策馬走出來一位長官模樣的女人,黑披風(fēng)的掩蓋之下,她的臉色顯出病態(tài)的蒼白,一頭長發(fā)也是刺目的銀色。

  看到這副與眾不同的模樣,李維斯很難不認(rèn)得她。

  她是守衛(wèi)斯洛姆整面北城墻的女將軍,圣物[殤觸]的主人,被人們稱作[銀色姬]的希爾?曼文林。

  看上去她好像受了傷,披風(fēng)里滲著血,雖然在黑色的布料上不太明顯,但認(rèn)真觀察還是看得出來。

  “你們?nèi)ニ褜じ浇榭词欠襁€有敵人蹤跡,你們?nèi)z查戈勒帝國的貢品還剩多少?!便y色姬希爾面無表情地吩咐說。

  掃視了一圈戰(zhàn)場,她最后才將目光放在李維斯的身上,平靜地說:“分出一隊人回斯洛姆,叫馬車來拖這里的貢品和尸體……把這個男人也押走,交給治安團審問?!?p>  下達完命令之后,她騎著馬向田邊奔去,即使受了傷也不歇息,堅持著前去巡視戰(zhàn)場。

  李維斯不再關(guān)注銀色姬,他最后看了一眼被士兵們找到、保護起來的銀色龍蛋,一言不發(fā)地跟著守備軍小隊離開了戰(zhàn)場。

 ?。ā盁o論是[日之國]奧德利克,還是極北的戈勒帝國,都無法忽視來自遙遠南方的那抹夜色。在諸多關(guān)于[夜之國]夏美爾的神秘傳說中,最令人神往的便是[夜神的裙角],而在夏美爾當(dāng)?shù)?,人們更?xí)慣稱之為[影之紗]?!薄洞箨懲ㄊ?中古紀(jì)元》)

 ?。ā扮R面脫身:熱族光明系高等魔法,反制魔法,創(chuàng)造者不詳。利用鏡面世界回避死亡,并自如穿梭其中?!薄赌Х▓D鑒?高等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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