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尸體重見天日的那一幕成了后來困擾林祈許久的噩夢。
林祈經(jīng)歷過父親的離世,嘗過世情冷暖,見過林盎一家的慘死,也曾差點被林軒虐殺,然而在見到小蝶尸體的時候,她還是發(fā)現(xiàn)人心的險惡遠遠超過了她的認知。
尸體是直接被埋到地里的,在挖的過程中,最先露出的是腳,然后是腿,接下來是手、胳膊,之后才是臉和身體。
在看到那張熟悉而陌生的面孔的時候,林祈心里最后一絲僥幸蕩然無存——真的是小蝶!
林祈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感覺呼吸都已經(jīng)為之凝滯。
熟悉是因為那張臉曾經(jīng)滿帶笑意地為自己端茶遞水,給自己梳頭更衣。
陌生則是因為眼前的這張臉布滿了傷痕和污垢,尤其是已經(jīng)撞得癟下去一塊的額頭,讓整張臉都顯得扭曲起來。
小蝶的長發(fā)凌亂的披散著,里面夾雜了無數(shù)的泥土,而她的身體上卻沒有任何遮蔽之物,哪怕只是一片布都沒有,除了血污和泥土。
這不像是一個曾經(jīng)活生生的存在過的人,而只是一個用壞了的傀儡——如果不看小蝶那雙圓睜著的滿含著不甘的眼睛的話。
藍花緩緩漂浮而出,停留在林祈的身前。
殺!殺光他們!這是林祈此時唯一的想法。
然而還不待林祈出手,就見在場之人,除了那個為首的肥壯男人之外,全部在瞬息之間轟然倒地,每個人的靈墟處都出現(xiàn)一個沒有鮮血流出的黑色窟窿。
肥壯男人則是爬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再喘一下。
林祈看向弋清宸,她知道是弋清宸出的手,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能在如此短的時間里把所有人的靈墟都毀掉的,更不知道他為何出手。
弋清宸輕聲說道:“殺人的事還是讓我來吧,這些人不配有重生的機會,只是……”說著看了肥壯男人一眼,“這個人能不能交給我?”
弋清宸不知道眼前這個被害的姑娘和林祈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但是也許是曾經(jīng)出入過彼此的識海的關(guān)系,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林祈此刻的激憤和悲痛。
所以弋清宸也只是試探著問上一問,如果林祈不愿意,那就再重新尋找線索吧。
林祈的理智漸漸回歸,聽到弋清宸的話,想起之前他說的“找線索”,便點點頭。
弋清宸這才對著那個肥壯男人一揮衣袖,林祈再看時,已經(jīng)不見了肥壯男人的身影。
弋清宸取出一件寬大的黑色斗篷遞給林祈,同時問道:“我能問問這是誰嗎?”
“一個朋友的侍女?!绷制碛枚放癜⌒〉纳眢w,說道,“在我受傷的時候照顧了我一段時間?!?p> 弋清宸問道:“你受傷了?什么時候的事?”
林祈將小蝶送進空間戒指,說道:“來凝耀城的路上被人暗算,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
弋清宸“嗯”了一聲,繼續(xù)問道:“知道是誰嗎?”
林祈點頭說道:“知道,不過還有些事情沒有查清楚,放心,我能應(yīng)付。”
林祈也不知道為何,盡管和弋清宸其實并沒有過太多的交集,甚至除了他這個名字之外對他的一切都一無所知,但是就莫名的有種信任感和熟悉感。
“一會兒你要去哪里,那個朋友家嗎?”弋清宸又問道。
林祈指了指屋里,說道:“先把他們放了再去?!薄八麄儭弊匀恢傅氖悄莻€昏迷的少女和地牢里被關(guān)著的人們。
“一起吧。”弋清宸說道。
林祈和弋清宸回到那個房間里的時候,昏迷的少女依然還未清醒,就那樣躺在床上,對周遭的一切都一無所知。
林祈心中的悲痛再次襲來,她多么希望在小蝶這般躺在這里的時候,她能夠及時趕來。
然而,這注定是個只能落空的希望。
從林祈第一眼看見小蝶的時候,她就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雪希音,說話都是“你啊我啊”的,不講什么規(guī)矩,但卻真心實意地為主子著想。
林祈記得自己受傷時,是小蝶衣不解帶地看護照顧;傷好之后,也是貼心的管好自己的衣食起居,從來沒有因為自己不是雪家的人而有半分輕慢。
分別那天,小蝶對自己說的話還言猶在耳,可是此刻,她卻只能躺在自己的空間里,無知無覺。
曾經(jīng)因為領(lǐng)悟光元素的事情,小蝶被雪希音封印了記憶,林祈還有過隱隱的擔心,萬一小蝶不甚被人搜查識海怎么辦,自己的秘密會不會被泄露?
現(xiàn)在不用擔心了,可是林祈寧愿自己能一直擔心下去,甚至寧愿自己的秘密泄露,也不愿接受這個“不用再擔心”的結(jié)局。
“弋清宸,一直有傳言說,人死之后,只要靈墟不被損毀,就還有重生的可能,是真的嗎?”林祈突然輕聲問道。
弋清宸看了林祈一眼,他依然想不明白為何林祈會為了一個朋友的侍女之死,心緒波動會如此之大,但還是認真地回答道:“只是傳言而已,還從來沒有見過誰真的起死回生過,各種典籍也沒有過對應(yīng)的術(shù)法?!?p> 林祈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后彎腰抱起了昏迷的少女。
少女比林祈的個頭要高上不少,被林祈這么攔腰一抱,襯得林祈越發(fā)的瘦小。
弋清宸跟在林祈的后面,看著林祈的背影,心中說不出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林祈的時候,她被花鯰的精神力攻擊直接擊中了識海,如果不是自己及時感到,恐怕會在痛苦萬分中掙扎著死去。
然而即便在那種時候,也不見林祈有此時的這種蕭索之感。
是的,就是蕭索。
盡管這個詞看起來距離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很遙遠,但是此刻的林祈顯然是陷入了不能自拔的悲痛之中,連帶著整個人都如同西沉的夕陽一般,蕭索而蒼涼。
弋清宸不愿看見林祈這個樣子,便在林祈的身后問道:“你要抱她去哪里?我們可以在這里弄醒她讓她自己走?!?p> 林祈頭也沒回,說道:“我想讓她以為自己只是不小心在首飾店里睡著了。”
然后林祈不再言語,只是順著來時的路抱著昏迷的少女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