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劇的母親絕對是悲劇,原本就快樂的人絕對不會鐘愛快樂。
理性邏輯的背后也絕對是感應情緒在推動,堅強的內核也許孕育了委屈。
有些人看起來與世無爭一副無所謂世界與我不取一瓢,也許是更怕失去。
張家村的后面是一小片山林,山丘不高,并沒有突破曠野千里平原的大地勢。
背靠山丘,懷抱平原也許是張家村至今沒有落到吃榆樹葉、糠菜、橡實這種廉價代餐。
山林里沒有人為的石階,只有多年來人們踩踏出的蜿蜒小路,闊葉林遮住了大片陽光。
以至于張翙走在樹林里面感覺到久違的清爽,就是路面不是很平整,碎石粗沙,枯枝落葉硌的腳疼。
跟著田牛二位大爺左轉右繞,又橫著穿過了幾道一眼就能看出人為擺弄過的荊棘叢這才來到一片地勢平緩的山壁前。
亂石叢生的地面后有一小洞口,也就剛剛能容一人通過。
田牛二位大爺一言不發(fā)身子貼著石壁蹭了進去,被太陽暴曬過的石頭真的很燙,這是張翙與山壁近距離接觸后的唯一感覺。
通道在約十米之后豁然開朗,天然的大洞,是個容人的好地方。
前面兩位長者停下輕輕叩了叩側邊的石頭,清脆的聲音頓時沿著山洞傳響開來,不一會,前方黑暗里燃起了火把。
張翙也試著敲敲山壁,感覺就是敲在了一座山上。
一點聲音都沒有傳出來,手指關節(jié)還生疼,看來這土匪頭子確實有點智慧。
一青年男子光著膀子出現(xiàn)在三人面前對著兩位老者拱手道:“田叔,父親你們來了?!?p> 男子長得高大,眼神雖然堅毅,但張翙看得出來這是個農(nóng)家善良人,臉上沒有殺氣,手里應該也沒有人命。
老人揮揮手著急問道:“福子和秀兒丫頭怎樣了?”
那男子轉頭看向張翙,直勾勾的看著他,好像要迅速的把這個新來的小子拿準吃透的樣子。
張翙雖然渾身不自在,卻也只能回以一笑后置之不理。
“秀兒已經(jīng)昏迷過去了,福子痛的厲害,昨夜里叫喚了一夜,剛剛睡了過去。
但是嘴里凈是在說胡話,劉二叔說兇多吉少了”。
他又無理的指著張翙質問道:“難道父親所說的救命之人便是這位嗎?”
張翙還沒來得及說話牛大爺就上前抬手一巴掌呼在了牛石頭的臉上怒聲道:“怎么給你老子說話呢,沒規(guī)矩的東西!
家里這才沒落了多少年啊,圣人教化,家門之風,一蕩無余了!
家里的老祖宗月前剛認下的親孫子,我若不是仗著年長腳踣也得拱手叫一句少爺。
照著家法以下犯上我該打你個三十鞭子!”
張翙從對話中又重新審視了自己的身份,看來在這小村子里定居的張氏還是不簡單啊。
恍惚間張翙想起來了另一個世界自己那酗酒的父親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咱家,也曾是千年之前的大族。
想起來每逢過年過節(jié)都要擺出來供奉的族譜排位,那密密麻麻的宗族分枝,張翙后悔當時沒有仔細看看,不由得責怪自己數(shù)典忘祖。
“夠了牛伯伯!讓石頭哥趕緊帶我去看看病人!”張翙懶得聽這種出人前教子背后管妻的過場話。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把該救的人救下來,此時的他不僅有了充足的歸屬感,還有一種不可推卸的使命感。
老張家如果在這時變得更好,千年之后自己會不會幸福一些?
那個酗酒的父親是不是也會像別人的父親一樣積極奮斗?
山洞的最深處燃著一把火把,張翙看了,還好頂上有一道裂縫能置換空氣,里面坐著躺著臥著一共大約有個三四十人。
全是青中年男女。
一股酸腐氣直沖著張翙的鼻腔襲來,讓他的大腦頓時感覺發(fā)蒙。
那些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族人都把目光看向這個聽說是張家小少爺?shù)暮⒆印?p> 只有正中間躺著的一大一小兩個沒有動靜。
其中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嘴里一直囈語著“虎哥!你快跑,你快跑!我去殺了他們!殺了他!”
張翙在眾人的注視下掀開男子的衣服,一道從肋骨一直延伸到臍的傷口出現(xiàn)在他眼前。
他沉心凝神,慢慢拭去傷口上原本抹的中藥末,發(fā)現(xiàn)傷口已經(jīng)化了膿。
他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聲,也快要聽到自己的心跳,叫張福的傷者眉頭一皺,他立刻停了下來。
“哪位是劉二伯?”現(xiàn)在張翙必須要知道他的傷口有多深,有沒有污染腹腔。
“我就是?!币晃灰鹿谏晕⒄R點的中年發(fā)出略帶不屑的聲音。
在唐代醫(yī)者是有自信的,家族式點對點教學保證了醫(yī)療行業(yè)的神秘性,也張揚了醫(yī)人的臭個性,正所謂,醫(yī)不三世,不服其藥。
劉二家族世代為醫(yī),他斷定的傷,怎么容得下別人指手畫腳?
哪怕他是家主之子。
這些張翙心里都明白,歷史的主體無非是人。
古人和今人信仰上也許有些變化,可根子上那些東西還是原來那些,劣根性可不只是國人獨有,是整個人類的共性。
“傷口有沒有進入腹腔?受傷一共幾天了?還有一些其他情況需要您不吝賜教”張翙抱著對長者的謙恭。
又轉身去看女孩,把手搭在脈上,準確的定位寸關尺的手法倒是讓劉老二高看了一眼這主家小少爺。
叫秀兒的女孩脈搏速度稍快,卻整齊有力,看樣子也只是中暑發(fā)燒而已。
真正讓張翙頭大的還是那個叫張福的男子。
“小翙,你覺得兩個人怎么樣,有沒有治?”田伯輕聲問道。
“都有治,不過得出去治,”
“沒問題,我這就讓大家把他們都抬出去?!?p> “我說的是大家都出去,田伯”
“這?”
“大家先聽我說,各位叔叔嬸嬸們藏在這里無非是為了躲避徭役賦稅,小翙知道殘暴無道的楊帝把大家弄怕了。
怕到新皇帝即使給咱們免除一年的租稅,大家也不敢出去落下編戶。
實話實說,我的父母就是死在了反抗徭役的路上,我和大家有些同樣的心情,可是我們躲在這里是辦法嗎?
我告訴大家,新的賦稅制度在前幾年已經(jīng)頒布了,我給大家算了算,加上徭役十不稅一。
而且今年我們是免租稅,有這樣的政策為什么放置了大好的良田?”
“誰能保證他們會一直這樣收稅?
等咱們落了編戶再變政策咱們豈不是想跑都跑不了?
再說天高皇帝遠的誰能保證上從縣丞縣令下到里長保長不亂征亂調?”
牛石頭聲音鏗鏘,看樣子也是受夠了舊時代的苦。
“我打聽了,各位伯伯都覺得夏王竇建德統(tǒng)治這里的時候是咱們農(nóng)民最歡喜的清徭薄役。
我向大家保證,跟我出去,不僅賦稅比竇建德時候低,而且咱們的谷麥收入會大大的升高。
你們往年一畝谷子最多也就是兩石吧,我向大家保證明年的谷麥,一畝地不低于六石!”
張翙只能放大招,挨過餓且處在歷史轉角的農(nóng)民要是不被這六石合算現(xiàn)代三百多斤畝產(chǎn)量吸引,他倒立下山都行。
“什么!六石!這話可不能亂說。”
“假的吧,能真有六石?”
“做夢呢吧,瘋了吧”
“要是真有六石的話……”
張翙聽著人群雜亂從不信,到質疑,到懷疑,再到假設想象,仿佛下一步畝產(chǎn)六石成為事實是呼之欲出的事情了。
這一刻張翙有種回到另一個世界的錯覺,因為這一幕,應該在另外一個世界時時刻刻上演著……
“還有一個消息!新皇帝知道咱們這在隋滅只時都去做了反賊,現(xiàn)在劉黑闥剛剛被滅了不久,肯定有很多人窩在山里不敢回家。
今年政令剛下,如果你們回到自己的鄉(xiāng)里土地上,往罪既往不咎,同樣以良人的身份授田,口分永業(yè)一畝不少。
最重要的是,咱們的孩子可以參加科考,有做官的機會!我聽說貝州有個叫孫伏伽的農(nóng)人,已經(jīng)考上了狀元郎!
據(jù)我所知,咱們張家可是有書的,我愿意拿出來與各位同學!”
張翙的話無疑是有極大蠱惑性的,最蠱惑人的其實還是那六石糧食,考不考狀元對他們來說連錦上添花都算不上。
眾人陷入了沉思,有人躊躇不決,就說明以往的固執(zhí)觀念有破口,有破口就有決堤的可能。
“小翙,你給牛伯說句實話,咱們地里那莊稼,真有畝產(chǎn)六石的可能?”
“半點不假,你相信我伯伯。”
張翙很嚴肅的回答,因為在這個長者即是智者的時代里,牛伯伯的話絕對有分量。
張翙利用后世的雜交技術達到畝產(chǎn)三百斤的質量這還是去除了后世豐富的氮磷鉀肥料后的最低估計,但凡大唐的土地給他些面子,一畝也能弄四五百斤。
物質基礎是發(fā)展上層建筑等一切的決定因素,張翙來到大唐要想生活的略有質量,就注定了先把物資豐富起來。
以張家村為試點,慢慢推廣到全國,為此張翙極力推廣李世民的政策。
順著他治國的需要,給他包裝一個愛民如子的人設,為他添磚加瓦。
想到這張翙感覺李老二應該感謝自己,反正張家村的發(fā)展要紅紅火火的進行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