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西府

　　“大老爺坐穩(wěn)了。”

　　了因師太話音未落，左手突然揚起，一蓬金絲從她手中急射而出，朝姜鼎鴻胸前襲去。

　　但見十二支金針，排列整齊，刺在他胸前十二處穴道之上，每一支金針，只露出半寸長的一點針尾。而姜鼎鴻坐著如老佛入定，紋絲不動，雙目緊闔，似乎已昏迷過去。

　　姜鼎雄又驚又怒，沖了因師太喝道：“師太！你這是做什么？”

　　冷眼旁觀的聶茯苓，見了因師太一把金針隨手撒出，居然認穴奇準(zhǔn)，心中暗忖：“了因師太這套擲暗器的手法，不在我之下。原來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了因師太神色自若，“二老爺請息怒，貧尼這是在金針過穴，替令兄治病。毋須擔(dān)心，再過半個時辰之后，即可替大老爺把針取下?！?p>　　姜鼎雄臉上不禁一紅，拱手謝罪：“姜某魯莽之處，還請師太見諒，只是師太為何不早說？”

　　了因師太搖搖頭，道：“說不得！金針過穴，要使人不能先有提防之心，否則心里有了準(zhǔn)備，肌肉就會緊張，氣血便會阻礙，如何還能舒暢？藥性也就無法達到最佳的效果?！?p>　　姜鼎雄聞言，不由驚嘆一聲：“師太果真乃神醫(yī)也！”

　　“姜大老爺經(jīng)過貧尼的金針過穴，藥力透過經(jīng)絡(luò)，陰陽二脈調(diào)和，病勢就可好轉(zhuǎn)十之六七，只要明后兩天中午，按時服藥。

　　三天之內(nèi)，定然康復(fù)，比往日更加生龍活虎。姜二老爺若是不信，貧尼可以拿白云庵的招牌，向你負責(zé)保證?！?p>　　姜鼎雄敞笑一聲，“如此甚好。有勞師太了。”

　　拄著龍頭拐的鄧?yán)戏蛉艘宦爯圩拥牟∮邢Ｍ?，喜極而泣，屋內(nèi)眾人皆面露喜色。

　　姜白芷也松了口氣，心頭一直懸著的石頭于此刻才總算安穩(wěn)落地。

　　唯有聶茯苓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對勁，那表情似乎是感到有些失望與不甘。

　　蕭籽術(shù)默默看在眼里，卻琢磨不透其中緣故。

　　姜鼎鴻的病有救了，她卻作出這般反應(yīng)，難道，她與首輔大人之間有什么過節(jié)不成？

　　蕭籽術(shù)還未來得及思考這個問題，了因師太的身影驀然撞入自己的視野范圍之內(nèi)。

　　“敬文，送送師太?！?p>　　了因師太臉色端得平靜，步履穩(wěn)健，然而經(jīng)過蕭籽術(shù)跟前時，目光不由得被她吸引住，面上的云淡風(fēng)輕霎時就變成了波濤洶涌。

　　她目光一滯，站在原地盯著蕭籽術(shù)怔神，腦海中陡然閃現(xiàn)出某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蕭籽術(shù)與她四目相對，看清面貌，先是驚嘆這尼姑好生年輕貌美，緊接著心中亦有了同樣的感覺：我好像在夢中見過與她相似的側(cè)臉！

　　“你是東府的姑娘還是西府的姑娘？”了因師太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馈?p>　　蕭籽術(shù)迎上她疑惑的目光，愣了愣，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在首輔府的身份尚未明朗，只好囁嚅著道：“我是東府大姑娘的朋友，來姜府作客的?！?p>　　了因師太蹙了蹙額，卻沒有說話，抬腳走了出去，臨出門前又回過頭與蕭籽術(shù)對視一眼，只這一眼就攪得她心潮澎湃不已：如果我的女兒還活著的話，也該有這么大了吧！

　　蕭籽術(shù)癡癡地目送她遠去，半晌，搔了搔頭皮，有個費思量的問題緊緊纏繞在心尖：明明是與她初次相見，為何卻沒有那種陌生人該有的疏離感，反而，從她眼神里解讀出了來自慈母一般的關(guān)懷。

　　只是一個相似的側(cè)臉而已，很多人從某個特定角度看上去都很相似，許是我的錯覺吧！

　　蕭籽術(shù)用力甩甩頭，盡量不去想了。眼下，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等待她去處理呢。

　　姜鼎鴻扎了幾針后，氣色果然好轉(zhuǎn)，滿屋子的凝重氣氛頓時為之稀釋許多。

　　為了不打擾姜鼎鴻休息，討個清靜，鄧?yán)戏蛉舜虬l(fā)眾人陸續(xù)離開。只留下姜白芷和姜鼎雄守在床邊照顧。

　　西府的少爺姑娘們一出門，就團團圍住蕭籽術(shù)這副生面孔，數(shù)雙目光齊刷刷地投落在她身上。

　　“聽堂姐說，你是她的救命恩人。”首先開口的是姜鼎雄的嫡長女姜韻菡，生得柳眉鳳眼，儀態(tài)萬千，典型的大家閨秀，坐立行走等規(guī)矩自幼接受祖母嚴(yán)格教導(dǎo)，談吐舉止十分優(yōu)雅。

　　蕭籽術(shù)被大家圍觀得有些羞澀，低頭悄悄往眾人臉上環(huán)視了一圈，攥著裙角，怯生生地道：“只是那頭狼湊巧怕我，哪里擔(dān)當(dāng)?shù)闷鹁让魅怂淖帧！?p>　　西府大公子姜云霆身姿修長，神態(tài)驕傲，抱臂以一種揶揄的口吻嗤笑道：“聽我娘說，你抱了只狼崽來，還把老祖宗給嚇壞了？”

　　“對啊對啊，嚇得祖母臉色都青了！還尿在了堂姐身上，留下陰影了都！你個丫頭也真是大膽，哈哈，厲害！”西府庶出的二公子姜云哲連聲附和，言語間有股子幸災(zāi)樂禍的意味。

　　西府中人眾所周知，他是姜云霆的跟屁蟲，姜大公子走到哪便跟到哪，唯其馬首是瞻。

　　“你們倆別逗她了！祖母已經(jīng)交代過全府上下都必須把她當(dāng)東府二姑娘看待，以后咱們要好好關(guān)照這個妹妹才是?！倍挎业拈L女姜韻蓉潑辣彪悍，叉著小蠻腰，瞪了兩位哥哥一眼，嗔道。

　　“害！八字還沒一撇呢，二姑娘說笑了。”蕭籽術(shù)揪了揪鬢角，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一想到自己初來首輔府，就搞砸了與鄧?yán)戏蛉艘约皷|府二公子的關(guān)系，蕭籽術(shù)的腦袋便垂得更低了，腳趾用力抓地，恨不得摳出個三室一廳鉆進去。

　　“誒，妹妹，你帶來的狼崽在哪呢？怎么沒瞧見影兒？”二房次女三姑娘姜韻芹貌似對蕭籽術(shù)養(yǎng)的寵物興趣極其濃厚，伸長脖子四處張望著。

　　“它出去找樂子了，玩膩了自然就會回來?！?p>　　蕭籽術(shù)嘴上雖這么說，心下卻已犯起了嘀咕：是啊，嘟嘟這家伙，一溜出去就沒影，怎么都這么晚了還不回來？太貪玩了吧！

　　想著人生地不熟的，嘟嘟若是遇上壞蛋可就糟了......心里便隱隱有些忐忑不安。

　　許姨娘生的四姑娘姜韻蘋，是姜府幾個兄弟姐妹中腦子最靈光的一個，冰雪聰明，機智伶俐，觀察尤其細致敏銳，此時發(fā)覺蕭籽術(shù)眉宇間透出擔(dān)憂之色，便柔聲詢問道：“要不要我們幫你去找？”

　　蕭籽術(shù)抬眸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彎，露出淺淺一笑，俄而躊躇了一會兒，又垂下眼簾，“豈敢勞煩諸位哥哥姐姐。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了，告辭?！?p>　　說著，沖他們深深打了個躬，轉(zhuǎn)身便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