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算盤
殷子胥聽得跟貓撓了似的心癢，驀然升起一種花十萬銀子把玉穗蜻蜓買下來的沖動，可他這念頭剛生，穆政堂卻已把玉穗蜻蜓交還給了姚恒，收入盒中，送回庫房去了。
殷子胥望著腳步匆匆的姚恒遠去的背影，有些悻悻然，嘴上喃喃著道：“卻不知這等活色寶玉，是何方神圣所雕？簡直是巧奪天工......”
穆政堂聽得一清二楚，拱拱手，笑道：“正是首輔大人的二公子姜云昭親手雕刻的?！闭f著，有意無意地瞥了眼蕭籽術(shù)，“蕭姑娘應該不陌生才對?！?p> “是啊是啊，若是出自我二哥之手，那倒并不覺得有多稀奇了?！?p> 蕭籽術(shù)想起姜云昭，不禁想起那塊略有瑕疵的送子觀音玉雕像。
她恍然記得自己應是隨身攜著的，于是上下搜索了一番，最后從懷里掏出了那塊玉觀音，雙手捧著往穆政堂眼前一呈，“勞煩大掌柜幫我估一下，看這塊玉大概能值多少價錢？”
殷子胥冷眼瞧著，在心里默默說了一句：“把玉石頭揣懷里，你也不怕硌得慌。”
穆政堂接過玉觀音，反復端詳，眸光先是一亮繼而轉(zhuǎn)為漸淡，搖頭嘆氣。
“玉是好玉，雕工亦是上乘，只是這送子觀音抱的孩童方向弄反了，犯了低級錯誤，導致大打折扣，因此充其量不過值二百兩紋銀而已?！?p> 蕭籽術(shù)假模假樣地“哎”了一聲，“要不怎么說有瑕疵呢。那等我回去告訴二哥，就說這玉一點也不值錢?！?p> 穆政堂聞言驚住了，臉色倏忽間變了幾變，“這尊玉觀音是姜二公子的杰作？”
“是啊?！笔捵研g(shù)眨了眨眼。
“咳咳?！蹦抡媒杩人匝陲椷m才的失言，煞有介事地重新鑒賞了一遍，換了一套說辭：
“姜二公子果然不愧是雕中之神，勇于藝術(shù)創(chuàng)新，突破傳統(tǒng)思維，重塑美感概念，嗯，少說也得值這個價！”說著，豎起了四根手指。
“四百兩？”蕭籽術(shù)怔了一怔，好家伙，一亮出姜云昭的名號，這價錢就翻了一番？
哪知穆政堂卻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不，是四千兩！”
末了，還向蕭籽術(shù)投以“你也未免太輕視你家二哥了吧？”的鄙夷眼神。
蕭籽術(shù)聽了他的話又接收到他眼神里的意味，不禁咋舌。
怪不得姜云昭周游四海，不取家里分文，卻仍舊吃住不愁，廣交朋友，喝酒請客可謂出手闊綽，敢情他有這一門手藝，無論走到哪里都不缺錢花呢！
四千兩雪花銀啊，這輩子，哦不，再加上下輩子只怕都用不完吧！
蕭籽術(shù)狂喜，笑得眉眼彎彎，把玉觀音往穆政堂懷里一塞，“這玉觀音就賣給你們古閱齋了，我什么時候能拿到錢？”
穆政堂怔怔地望了她一眼，瞧她這么著急的樣子，堂堂姜府二姑娘，難道也缺錢花？
“按照店里的手續(xù)走一遍，大抵兩天后可到賬房提款?！蹦抡糜眉t絹將玉觀音包好，交給了身后的一名少女。
“那好，說定了，兩天之后，我來拿銀票?！笔捵研g(shù)樂滋滋道。
她心下悄悄打起了小算盤：等四千兩銀票到手，趕緊找個利率高的錢莊存幾年活期，屆時若從首輔府離開，或是急著用錢，再取出來，本金加利息也能獲得十分可觀的收益。
穆政堂不知她肚里的計較，卻是拱手對殷子胥道：“殷世子此番駕臨敝店，想必不只是為了賞玉而來吧，若有其他要事，還請明示在下?！?p> 殷子胥一拍額頭：害！光顧著賞玉，差點把正經(jīng)事都給忘了，得虧大掌柜提醒。
他微微一笑，拱手道：“穆大掌柜，實不相瞞，我是為調(diào)查十年前貴店二掌柜歐陽云慶那宗命案而來的?！?p> “什么？”穆政堂聽得眉頭猝然一跳，與一旁的姚恒面面相覷。
殷子胥從楊威手里接過畫像，遞給穆政堂，道：“大掌柜仔細瞧瞧，可曾見過此人？”
穆政堂徐徐展開畫像，臉上的表情頓時一僵，驚呼道：“這不是衙門的燕捕頭么！他怎么了？”
殷子胥面沉如水，道：“他昨天下午在自己家里被殘忍殺害了。很有可能和十年前殺害二掌柜的那名兇手，是同一個人?！?p> “什么！”穆政堂聞言，握著畫像的手抖了抖，面孔瞬間蒼白，驚恐地望向殷子胥，“世子的意思是，殺害燕捕頭的兇手也就是犯下滔天大案的奉昶？”
“只能說目前這種可能性很大，但尚不能完全斷定兇手就是奉昶?！币笞玉愕脑捳f得比較保守，沉聲道：“我想請問一下，二掌柜和燕驚塵兩個人之間，有沒有什么來往？”
穆政堂思索片刻，抬頭問道：“請問世子，燕捕頭今年貴庚幾何？”
殷子胥看向兩位少年捕快，梁杰點了點頭，替他回答了：“四十四歲。”
“那么，他十年前就是三十四歲，二掌柜遇害身亡的時候，是五十二歲。在我的印象里，他們之間并沒有來往?！蹦抡谜f著，又看了一眼姚恒。
姚恒也是搖了搖頭。
“或許是私底下有什么交往也說不定?！币笞玉惆櫫税櫭碱^，又道：“你們與二掌柜的交情如何？二掌柜的為人，你們可清楚？”
“我們?nèi)笳乒褚黄鸸彩露噍d，若論交情最深的，除了我們二人之外，絕對找不出第三者?！蹦抡脭蒯斀罔F道。
“至于二掌柜的為人，”
姚恒接著道：“他是我們?nèi)齻€人里面年紀最大的，我們一般都尊稱他為老大哥。老大哥看似比較老實本分的，其實平時總愛貪點小便宜，也經(jīng)常趁職務之便，偷偷把店里的珠寶往家里帶?！?p> 說到后面，他的聲音壓得極低，顯見是個不能隨便泄露的秘密。
“難道你們東家就沒發(fā)現(xiàn)過？”殷子胥嗤笑一下。
“怎么可能沒呢？有一次二掌柜偷店里的琉璃翡翠鐲子回家送給他婆娘戴，他婆娘喜歡嘚瑟，趁他不在家的時候向街坊鄰居四處炫耀，結(jié)果就被東家撞見了。
本來是打算將他驅(qū)逐出去的，但后來還是我們兩個替他求情，方才饒了。這之后，倒也沒再犯了?！蹦抡玫馈?p> “哦？”殷子胥聽完，忽然聯(lián)想起一件事，“坊間傳言，二掌柜被殺之前，曾丟失了一尊價值連城的寶物，據(jù)說是他監(jiān)守自盜？可是真的？”
穆政堂怔神片刻，才重重點頭，道:“是真的。遭竊的是一對玉金蟾，口中含錢的，名為“送財金蟾”，口中不含錢的，名為“吸財金蟾”。
這對玉金蟾乃是本店鎮(zhèn)店之寶，由整塊和田玉雕成，以三足示人，凍寒如冰，黑如潑墨，素有招財進寶、官運亨通之寓意，實是無價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