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要人命了!
一塵從來不料,太上皇竟會給他挖一個這么大的坑,說好聽點(diǎn),那是一個天大的寶貝,說難聽點(diǎn),那就是一個天坑。
最主要是,他在透露秘密之前,竟然還要求自己立下誓言,除了自己親近之人,絕然不能外泄。
自己當(dāng)時鬼迷心竅,便著了他的道了,事后他才知道這番話,竟然還隱含了一道這樣的潛臺詞:
否則,必將有殺身之禍。
出了云王府的內(nèi)院,為了解除燃眉之急,一塵本欲直接帶自己的大妹子撤退,結(jié)果卻見她與二皇子聊的正歡,本著不忍破壞她姻緣的心思,于是他便自己先回歸了侯府。
歸家的半路上,他的腦海中一直在回想著,太上皇與他進(jìn)行最后心語交談時的情景,直覺告訴他,此事若是處理不好的話,比之先前的慕清音一事還要兇險百倍。
“冥冥之中,你的到來興許是種天意。”
“這個秘密,我藏在心中幾十年了,你既作為我那身負(fù)金血的親孫兒的托付者,也自然有知道這個秘密的資格?!?p> “唐國自古以來,便一直被天柱庇佑,可哪怕朝代更迭,有一件這樣的傳承,卻從來沒有斷絕過?!?p> “那便是,獲得百姓擁戴的帝族一脈,能夠誕生金色血脈,只有擁有金血的帝族天子,才能夠承受住龍脈中的龍氣塑造,化身為真龍?zhí)熳印!?p> “當(dāng)年我之所以立我的長子李重光為太子,除了他是長子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因?yàn)樗钤缬X醒了金色血脈,有成為真龍?zhí)熳拥臐撡|(zhì)?!?p> “而只有真龍?zhí)熳樱拍茏畲笙薅鹊匕l(fā)揮天柱的庇佑之力,大唐的強(qiáng)盛也才能更好地延續(xù)下去?!?p> “可我的次子李御天,卻以為我是偏愛,以為我罔顧了他的賢明和領(lǐng)軍之能,甚至最后發(fā)動了玄門之變?!?p> “這是我唐國的悲劇,更是我李家的悲劇。”
“所以,我再也不愿這樣的悲劇重演下去了,最好的辦法,便是毀了那條龍脈?!?p> “若是那龍脈依舊存在,成為真龍?zhí)熳拥目赡苄赃€存在,這樣的爭斗,便永遠(yuǎn)沒有能止住的那天?!?p> “這也是我的親生兒子,囚禁我這么多年的原因,他想從我口中撬出龍脈的下落,想盡可能地獲取里面的傳承。”
“可是,我不會讓他得逞的?!?p> “哪怕僅僅是為了我日后的子孫,我也不會讓他得逞的。”
“那是力量的源泉,也是罪惡的禍根?!?p> “我本以為,如果我?guī)е埫}的秘密死去,這一切便都可終結(jié)了,可我仍然害怕它有現(xiàn)世的那天,哪怕日后這個國家不叫唐國,我也不想看到那樣的悲劇。”
“那樣的苦痛,只有親歷者才會明白!”
“所以,我想拜托你毀了它,想盡任何一切辦法毀了它。”
“另外,此乃皇族不傳之秘,但如今你也已然知道了,對于你來說,也只有毀了它的存在,才是最好的保全自己?!?p> “懷璧其罪的道理,你應(yīng)該懂吧!”
“那龍脈的位置就在”
......
回歸眼前,一塵仍舊郁悶難消。
我他娘的早知道,就應(yīng)該表示對這個秘密不感興趣,誰知先前因?yàn)槁牭烬埫}二字,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經(jīng)答應(yīng)二弟龍殊助他成為龍王的事情,一不留神,竟然他娘的聽到了最后。
結(jié)果,還被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擺了一道。
他很糾結(jié),這龍脈自己真的應(yīng)該去觸碰嗎?
對于如今的唐國而言,那道龍脈之力,興許是獨(dú)屬于天子一個人的。
但對于龍族來說,那卻完全只是他們祖輩的遺藏,與人類半毛錢的關(guān)系都沒有。
國家,種族,乃至于整片世界。
他的格局又該擺在什么位置?
人讓利于家。
家讓利于國。
可國,又是否該讓利于世界呢?
若是讓如今的天子知道了龍脈的所在,雖然因?yàn)樗麤]有金色血脈的緣故,難以真正地接受傳承,可若是讓他從中獲取了些許的好處,不說多的,就算是讓他的命續(xù)上一些時日,于如今唐國的局面,總歸有所裨益。
可若是將龍脈給了龍殊,讓他開啟新的蛻變,早日成為龍王去堵住龍界的那道埋骨之地的缺口,詭異才不會繼續(xù)壯大,這片世界保全的希望才更多一些。
于公于私,他似乎都應(yīng)該選擇后者,只是,如果做出這樣選擇的話,就他如今的冠軍侯身份而言,他當(dāng)下所要面對的處境將會非常艱難,處理得當(dāng)還好說。
如果不小心暴露的話,那樣的后果,恐怕比之殺身之禍還要凄慘。
當(dāng)朝天子不會理解自己,唐國人也不會理解自己。
甚至于,哪怕他將這些道理,一寸寸攤開放在唐國人的面前,他們也不會理解,更大的可能性是,他沒有解釋的機(jī)會。
救國,還是救世?
一塵知道,命運(yùn)的巨輪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動了。
這次的選擇,從來都不只是關(guān)于他一個人,而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乃至將要改變國家,改變?nèi)蘸蟮澜邕M(jìn)程的東西。
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蒙著頭倒在床上想了幾刻,只覺已然到了存亡之秋了。
若是他真的想得到,或者說是摧毀那道龍脈的話,一定要快,而且是越快越好。
他雖不擔(dān)心李月兒,但他卻始終無法保證今日的守衛(wèi),會不會看出什么端倪,繼而將某些心思藏在心里,在某一天突然呈報上去,或者說,此時的天子,已然從他的口中知道了自己去過太安宮的事情。
誰又能保證那個曾經(jīng)弒兄,并用垂老釘將自己的親生父親禁錮幾十年的天子,會不會多想?
懷璧其罪,知情不報。
在立下誓言,乃至于知道這個不該知道的龍脈秘密時,他的某些后果便已經(jīng)注定。
這是太上皇為了斬斷悲劇所做出的最后掙扎,卻也成了他必須掙脫的束縛。
既然不能違心,那便只能如此了。
恍惚之間,他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在靈隱寺與云覺大師探討煩惱之事的那天。
心中再度響起了一陣未明的鐘聲,最后凝結(jié)成了這樣的幾個字眼:
從心而行,是為仙!
我既順應(yīng)本心,無悔無怨,既然是對的事,那便只管去做便是。
哪怕世界都不理解,但我仍然知道:
我是對的。
一塵一下子坐了起來,眼神沉著,猶藏星光。
他叫出了正在閉關(guān)修練的龍殊,說要帶他去辦一件大事。
龍殊一驚,沒有細(xì)究,只是默默地跟上了自己大哥的腳步。
而就在一塵剛跟小蝶交代完一些事情,兩人離開侯府的大門不久,一封邀約信卻被送至了府中。
信上只有那樣簡單卻隱含了重要意味的幾個字:
有要事相商,還望侯爺速來相見。
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