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長歡舉起木桶,將涂滿皂角粉的身體沖刷干凈后,坐在竹椅上怔怔發(fā)呆。
那晚洛千芊銅鏡之中的畫面猶在眼前,沒有被大長蟲一口吞掉的疑惑,其實一直縈繞腦海。
荊墨陽和小仙女是糊弄過去了,但是呂蠻子心里明白。
九尾蚺,有可能真的是被自己嚇退的。
難道前主是神仙下凡歷劫,千妖百鬼都懼怕不成?
這也未免太荒謬了……
今日面對鱉寶和魔蝎是突襲成功,并非直面九尾蚺,無法印證自己不是凡人的猜想。
擦!腦仁兒疼,無解……
呂長歡穿越后的這些日子,多少看清了這個世界的冰山一角。
首先,修行界沒有長生這一說法,得道成仙更是扯蛋,漫天神佛,呵呵,沒人見過……
以碧海長生殿為代表的的道宗,是天下第一修行斬妖大宗,其次是佛門的隱空寺。
佛道構(gòu)成了大明修行者主體,而以蜀山劍派為代表的的武修,大都被修行界視為粗鄙武夫,上不了臺面。
峨眉金頂?shù)拇髣煶猓?p> 至于修煉體系倒是大致相同,以凝練五彩石為筑基之法,結(jié)靈珠后孕育寶蓮花……
從意土鏡到水母鏡,再到清風(fēng)鏡,被稱作下三境。
至于中三鏡乃至上三境,甚至九境之上的超凡脫俗,小鐵衛(wèi)便不得而知了!
還有類似南疆巫族、辰月鬼教、天藏山這些邪門兒修士,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據(jù)說位處西荒的天藏山,邪性玩意兒倒不少……
妖物邪祟魑魅魍魎這些,橫著走倒不至于,只不過羚羊掛角蹤跡難覓。
尤其是挽夜司的出現(xiàn),讓大明天下的邪祟收斂不少,戕害無辜的慘案雖時有發(fā)生,也并未造成什么嚴(yán)重后果。
如九尾蚺和鬼蝎這樣修煉超過一個甲子以上的妖物,十幾年都未必能遇上。
…………
呂長歡穿戴整齊后邁出房門,正思索著神仙附體的事情,迎面和管家尹大富撞了個滿懷。
“呦,承安少爺,您怎么回來了?”
山羊胡小豆眼兒的管家,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點(diǎn)頭哈腰……
前主之所以厭惡這個性尹的,倒不是因為他那副嘴臉,而是這家伙兒碩鼠食黍中飽私囊。
這些年,把個本就不富裕的將軍府,都快變成自家的提款機(jī)了。
養(yǎng)母劉氏雖說也是精明之人,碰上尹大富,可謂小巫見大巫……
一旦米,能讓舌燦蓮花的管家從五百文錢漲到七百文錢。
今兒不是肉菜漲價,就是明兒個腳夫漲工錢,變著法兒的糊弄主母。
劉氏又是個足不出戶的深閨婦人,再精打細(xì)算,也架不住這廝長年累月的漂沒。
更甚者,這個老不正經(jīng)的家伙兒,沒事兒掐一下燒火丫頭的臉蛋兒,捏一把廚娘的屁股。
呂南齊常年住在書院,養(yǎng)子呂長歡之前又是個憨憨……
下人們更是敢怒不敢言,任由他只手遮天。
家里唯一眼睛雪亮的小妹,倒時常將管家的劣跡告知阿娘??上В急磺缮嗳缁傻囊蟾惠p松搞定。
呂長歡盯著碩鼠小人,嘿嘿一笑:“老尹,錢財藏在青磚下面,當(dāng)心被老鼠刁了去哦!”
一句話頓時讓尹管家后背放涼,小豆眼目露精光,微微一怔后,緊張不安的情緒立馬消失。
眉毛抖了抖言道:“大…少爺,開什么玩笑,我哪兒有錢啊?”
呂長歡瞧著尹大富影帝級的表演,還真是有些佩服眼前的小人,臉不紅心不跳的編瞎話。
小樣兒,給我等著……已然偷溜出去半日的呂蠻子,此刻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費(fèi)時間,白了一眼管家后,徑直出了院門。
穿過熙熙攘攘的長安御街,呂長歡抬腿邁進(jìn)北府司。
剛一來到校場,便瞧見銀衛(wèi)姜烈一只大手遮住半張臉,鬼鬼祟祟的東張西望。
要是再來一副墨鏡和棒球帽,活脫脫一位被狗仔隊跟蹤偷拍的大明星。
“姜銀衛(wèi)威武!”
“姜頭兒好手段……”
“姜大人,晚上記得請客啊!”
但凡經(jīng)過姜烈身旁的繡衣衛(wèi)或是文書吏員,無不抱拳作揖,整個兒一個萬人敬仰的場面。
瞧見呂蠻子回來,大胡子一把將他拉到墻角,低聲言道:“你小子跑哪兒去了?”
“老大,當(dāng)英雄的感覺咋樣?”
“連你也聽說了?”
呂長歡心里一陣好笑,白送你這么大一個名聲,怎么,還不還意思了……
“屁,我連蝎妖長什么樣都不知道,真他娘的莫名其妙?!?p> 大胡子說罷仰頭瞧著院墻外的垂柳,唉聲嘆氣。
呂蠻子似乎意猶未盡,接著問道:“兩位大人沒賞些銀子?”
“我姜某人雖說一介武夫,可也知道廉恥,早就和兩位大人道明實情了……”
姜烈的話確實不假,整個北府司衙門誰不知道,八大銀衛(wèi)之首的大胡子雖說圓滑了些,可一副耿直忠烈的性格頗受繡衣衛(wèi)們敬重。
這事兒若是擱在賈玉剛身上,還指不定如何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呢……
“姜頭兒,興許是什么世外高手想送些功勛給你,既然你不領(lǐng)情,那就當(dāng)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好了!”
老大,對不住了!我也是一時情急……呂長歡憋著笑瞧著胡須亂顫的姜烈。
“對了,今兒晚喝大酒去,你請啊!”姜烈說罷,用手指戳了一下呂蠻子腰間,臉上露出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呂長歡記憶中,但凡和姜頭兒一起,隔三差五就是一頓大酒,而地點(diǎn)嗎,自然是秦淮河畔!
古代夜生活乏味枯燥,對于俸銀微薄的底層繡衣衛(wèi)們來講,秦淮河的勾欄瓦舍自然是首選。
至于禮部掌管的教坊司,那是大明朝的天上人間高端會所,月俸一兩六錢銀子的小鐵衛(wèi)們可消費(fèi)不起。
“頭兒,晚上不用值夜了嗎?”呂長歡突然想起了宵禁令。
姜烈嘴角一撇,言道:“宵禁取消了,蛇妖已除,杜侍郎的案子也算告一段落,聽梁金衛(wèi)說,蘇閣老上奏太后,宵禁之令若再持續(xù),擔(dān)心流言再起引發(fā)百姓恐慌?!?p> 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謠言止于智者,越是控制,反而被有心人攻訐朝廷,倒不如放開,天清氣朗……
而且金陵城郊外到處是斬妖的修行者,帝都又是百邪難侵,料那南疆巫族的黑衣人也不敢操縱什么大妖興風(fēng)作浪。
況且今日碰上的大小妖物均未再出現(xiàn)金蠱,說不定此刻早就溜回南疆了。
除了那卷丟失的文案庫牘外,金陵城怕是沒幾天就恢復(fù)往日的喧囂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