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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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下午。
外面下著朦朧細雨,洋房內(nèi)吹著暖氣,溫暖怡人。
溫年安靜的坐在茶幾前,他戴了副眼鏡,耐心的用銼刀雕刻著一個小桌子。
入門級別的技藝,桌子不需要雕花,只需要用簡單的線條勾勒幾下便可。
溫年不知不覺卻便沉浸在了雕刻的世界里,他沉靜的斂著眉,手指上綁著白色膠布,小心的雕刻著桌子的棱角。
下一刻,一聲巨響陡然從門外傳來。
“砰——”的一聲,門被一腳踹開,一道瘦長的身影裹挾著冰冷的寒風細雨踏入室內(nèi),聲音遠遠的傳來,冷燥壓抑:“你不用來?!?p> “我一個人在這好好地,你煩不煩,好好地假期不陪你的小情人你來找我的不痛快,你有病吧?”
溫年眼皮一跳。
能讓顧諶如此狂躁的人這世上只有一個——顧震霆。
顧諶老子。
電話那頭的顧老爺子不知道說了什么,顧諶的情緒顯而易見的變得暴躁起來,仿佛下一刻就會把飽受摧殘的大門踢飛。
“用得著你多管閑事?你先處理好你那框亂攤子吧,什么時候你別給我惹事了我也就不用東躲XZ的了!”
吼完這句話,顧諶冷著臉摁斷電話。
他從雨幕的陰影中帶著滿身戾氣走來,狂躁的模樣令人僅是看著便渾身發(fā)抖。
做完飯因為下雨而沒有離開的做飯阿姨抖若篩糠,顫抖著坐在客廳的地面上,胡亂的吐著溫年聽不懂的吳儂軟語。
冷冷的瞥了他們一眼,顧諶一言不發(fā),眉眼陰鷙,大跨著步上了二樓。
溫年擔心的蹙起眉,下意識的就要跟上樓去。
身后,婆婆伸手拽住他,連筆帶劃的說著一連串聽不懂的話,溫年疑惑的看著她,隱約覺察出她擔心害怕的心情,連忙安撫的拍拍她的肩膀:“婆婆,您別擔心,我沒事?!?p> “儂咧伍伐嘞……”
溫年失笑,摁著她的肩膀,讓她坐在椅子上冷靜一下。
“婆婆,我上去看看他就下來,沒關(guān)系的,您別擔心。等雨停了您就回家吧,今晚的晚飯不用您忙了?!?p> 溫年說完這番話,帶著滿心擔憂走上樓去。
他身后,坐在沙發(fā)上的蒼老女人深深地嘆了口氣,看著他的背影半是擔憂半是無奈。
二樓走廊沒有開燈,羊毛地毯鋪滿角落,走在其上發(fā)不出丁點聲音。
這次發(fā)火顧諶居然連摔東西都沒有摔,看來時氣的狠了,想到顧諶氣狠了的模樣,溫年猶豫片刻,還是走到男生的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咚咚?!?p> 沒有回音。
他垂下眸,聲音溫軟:“少爺?”
下一秒,門猛地被拉開,一條堅硬結(jié)實的臂膀伸了出來,溫年被拽入昏暗的房間中。
一陣踉蹌,他被一股大力狠狠拽著,跌跌撞撞的摔倒柔軟的大床上,緊接著,少年欺身而上,單手桎梏著他的手腕,碎發(fā)下的眉眼凌厲冰冷。
“你過來干嗎?找□嗎?”
溫年愣了下,垂下眸,細密的長睫顫了顫,被少年緊扣的手掌一個靈敏的蜷縮,伸了出來。
在顧忱不滿蹙眉的上一刻,他伸手抓住少年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溫柔的握住。
“小諶,顧叔叔明天要來嗎?”
他溫柔安靜,琉璃般的黑眸漂亮的像夜幕上的星星,顧忱滿身的火氣不知不覺的在這一句話中消散,他抿著唇,忽然泄氣的壓下身,碎發(fā)的頭發(fā)扎在溫年脖頸的軟肉上,有些硬。
就像顧諶的脾氣一樣,吃軟不吃硬。
少年清冽的聲音悶悶的響起,帶著些惱羞成怒的憤怒:“他要帶著我那個弟弟來……他就是來惡心我的?!?p> 顧諶的弟弟?
溫年愣了下,才想起來三年前顧震霆和養(yǎng)在外面的女人又生了個兒子,雖說沒明著告訴大家這個孩子是誰,但圈中已經(jīng)默認,這孩子就是顧家二少了。
顧諶之所以和顧震霆的關(guān)系越來越差,少不了這位二少爺生母的耳邊風。
溫年失語,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身上鬧脾氣的小狼狗。
頓了下,他抬手溫柔的順著男生有些雜亂的頭發(fā),動作不緊不慢,佐以按摩頭皮的手法,舒服的顧諶忍不住哼哼唧唧的在他身上亂拱起來。
他真的好像一條還未長大的小狼狗。
野性未退,還有點奶意,被忽視了就生悶氣,被惹怒了就狂躁的吼兩聲。
溫年有些像笑,又艱難的憋住了。
倒是埋在他脖頸里昏昏欲睡的顧諶忽然帶著濃重睡意的道:“……對不起?!?p> “嗯?”溫年揉著他的頭發(fā)。
顧諶悶悶道:“我剛剛吼你了……下次我生氣你別來找我,我自已一會兒就能好?!?p> 怎么可能,上次顧諶生氣,氣到頭上了直接把前來找他的唐徐然吼哭了,漂亮的小青年梨花帶雨的質(zhì)問他怎么能兇自己。
結(jié)果顧諶被惹毛了,差點把人從一樓窗戶扔出去。
溫年當時正在廚房燒開水,聽到動靜急急忙忙的出來,正對上少年一雙壓抑的猩紅眼眸。
唐徐然哭著跑了,溫年無奈的上前安撫炸毛的小狼狗,半哄半抱的將人帶上二樓,好不容易才哄好,下一秒恢復清醒的顧諶就掏出手機,當著他的面撥給唐徐然,伏低做小的道歉哄人。
雖然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但溫年還是不適的移開視線,沉默片刻起身,悄無聲息的離開臥室。
顧諶已經(jīng)在他懷里睡著了。
炙熱的大手霸道的摟著他的腰,頭埋在他脖頸里,睡得很沉。
這張已經(jīng)初初顯露鋒芒臉頰俊美非凡,刀削斧鑿般的深邃輪廓,英挺筆直的鼻梁眉骨,哪怕閉著眼,嘴唇依舊抿著,眉頭不好惹的蹙起,一身貴氣,也難掩驕縱肆意的少年脾性。
溫年怔怔的看著他,伸手撥了撥他的發(fā)絲。
……這樣的關(guān)系算什么呢?
像仆人、像地下.情.人、像保姆,像除了伴侶之外的一切。
他該慶幸嗎?
顧諶心里的人是唐徐然,所以他可以親吻他、擁抱他,卻永遠不會碰他。
這個總是橫眉豎眼、乖戾霸道的少年卻有一顆說不出道不明的少男心,堅持要把自己重要的第一次奉獻給老婆。
除了老婆之外的所有人都是過客,都是玩物。
溫年想到這里還有些想笑。
那天晚上無意間知道顧諶這一心理活動的溫年坐在臥室的地毯上想了很久,一邊笑一邊無奈的嘆息。
……如果這些是顧諶想要守護的,那他就會幫他一起守護。
他這條命是顧諶救下的,該還的恩情,必須還。
顧諶想要他是什么他就是什么。
等到顧諶真的定下來了,收心了,他就會離開。
不會再當這樣下賤的、惹人嫌的東西。
身上人因為熱開始不耐的哼哼,一邊哼哼卻一邊又往他懷里拱了拱,像是個大火爐,烘烤的溫年臉頰緋紅,鼻頭滲出些汗來。
他靜了一會兒,等到身邊人徹底安靜下來,才輕手輕腳起身,挪開顧諶的胳膊。
顧諶似有所感,猛地蹙眉嗯了一聲。
溫年膽戰(zhàn)心驚的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又等了幾秒,待顧諶翻個身徹底睡熟后,他才連忙起身,調(diào)低了些空調(diào)溫度,給顧諶蓋上被子,離開臥室下樓。
樓下做飯阿姨已經(jīng)走了,偌大的客廳寂靜無聲。
他站在樓梯拐角的陰影處靜了會兒,垂下眼瞼晦暗不明,半晌,才走到原先的位置坐下,繼續(xù)雕刻未完成的小桌子。
只是這次心怎么都靜不下來,一條直線被刻得歪歪扭扭,直接毀掉之前他費得所有努力。
溫玉沉默的放下木雕。
忽然捂住臉,深深地嘆了口氣。
細瘦的肩膀在燈光的照耀下,格外的單薄孱弱。
……
又是一場戲結(jié)束。
溫玉揉揉酸疼的手指,在小微捧著濕毛巾走過來時癟嘴撒嬌:“好疼哦?!?p> 小微果然心疼了,捧著青年纖細雪白的長指,一邊揉一邊哄道:“割破了嗎?”
溫玉搖頭:“沒有……但是溫年為什么會喜歡木雕呢?”
小微只零星的看了溫玉演的兩場戲,自然不會知道性格內(nèi)斂靦腆的溫年為什么會倔強的選擇這樣的興趣愛好。
她笑了笑,猜測道:“就是喜歡吧?人喜歡一個東西是不需要理由的?!?p> 溫玉似懂非懂的哦了聲,他被溫家養(yǎng)的太好,想要的東西從來唾手可得,人生唯一一次出格可能就是一意孤行的要進入娛樂圈,為此溫家二老苦口婆心的勸他勸了好久,最后無奈的含淚同意。
想到父母,溫玉才想起來已經(jīng)兩天沒有和溫母通電話了。
想到就做,他從小微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機,撥號給溫母打過去。
電弧只響了一聲便被接起,他高興地一聲“媽媽”還沒喊出口,對面變傳來一個重重的鼻音:“呵!”
溫玉:“……”
笑容漸漸消失.jpg
“大哥?!彼穆曇衾锖翢o靈魂。
溫家大哥溫朗又是一聲“哼”,威嚴到:“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大哥!”
溫玉委屈的撇撇嘴:“我又不是打給你的,我要找媽媽。”
溫家大哥出奇的憤怒了:“你一天天的只知道媽媽、媽媽,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大哥嗎!”
聽出他渾厚聲音下的醋意,溫玉頭疼的往后一靠,隱約覺得自己挨到了什么堅韌溫暖的物體,舒舒服服的,就沒動彈了,而是軟聲軟氣的哄電話里年過三十的好哥哥。
“大哥,你不要生玉寶的氣嘛,玉寶也想你啦?!?p> 他沒注意到一旁小微殺雞抹脖的眼色,而是軟綿綿的繼續(xù)和電話里的擔心他吃喝住行的溫朗說話,“我真的沒事,劇組的大家都很好,吃的喝的也很好,哎呀,你不用來看我……”
溫朗問:“你是不是在王導手下拍《心籠》?”
溫玉吞口口水,頭皮一麻:“是……”
“好,”溫朗霸道道:“把電話給王導,我要投資,五千萬夠不夠?”
溫玉眼前一黑,顫聲道:“大哥!別……”
“別什么別,”溫朗豪氣道:“有錢!”
“……”溫玉人傻了。
隱約想起自己上學時期不論哪個階段,溫朗只要和他打電話就是“你們學校缺不缺樓?我投資兩棟!”的畫面。
溫朗身為溫家掌門人,真正做到了財大氣粗!
溫玉緊張的手心出汗,換了個手拿電話,焦躁的屁股動來動去,絞盡腦汁的想借口:“不用投資,王導的戲從來不缺投資,哥,你這樣會讓王導對我有意見的?!?p> 溫朗聲音一沉:“他敢!我再追加五千萬,一個億,給他這么多我不信他不接受!”
溫玉:“………………”
溫玉人麻了。
哥,你就非要用金錢衡量王導的初心嗎!
你給這么多,王導怎么可能拒絕!他又不是傻!
溫玉捏著手機,無果,最終絕望的呼喚道:“我要和嫂子接電話!”
“嫂什么嫂。”溫朗一聲哼,下一秒,一個溫溫柔柔的女聲驀地從電話里響起,伴隨而來的還有溫朗的一聲痛呼。
……得救了!
溫玉眼含熱淚,聽著電話里緩緩響起的柔和女聲。
“玉寶?!?p> “嫂子!”溫玉軟軟喚道:“你還好嗎?”
“啊,”女聲輕笑,溫柔道:“我沒事,你哥哥剛剛又在犯渾,別理他。爸媽還有小玨都去國外旅游了,不在家,家里只有我和你哥?!?p> “爸媽出國玩了?”
“嗯,”葉雪落道:“小玉,你在演的是王導的《心籠》嗎?”
“是。”
葉雪落柔柔道:“王導前幾天給我發(fā)了邀請函,讓我去扮演一個女配角,我已經(jīng)接了,過兩天應該就能進組了?!?p> 溫玉眼睛一亮:“真的嗎嫂子!太好啦,我等你呀!”
葉雪落輕笑:“嗯?!?p>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便掛斷電話。
直到合上手機,溫玉臉上依舊掛著燦爛的笑容,直到他發(fā)現(xiàn)小微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對。
女生眼睛像中風了一樣左右晃著眼珠子,看起來有點詭異,溫玉擰著眉頭,“小微,你怎么了?”
小微:“……我……”
她話沒說完,溫玉忽然感覺身后軟乎的大靠墊驀地動了動,接著,令他頭皮發(fā)麻的男聲淡淡的傳了下來:“她沒事。”
溫玉:“……”
他像生銹的機器人一樣卡頓的轉(zhuǎn)過身,抬頭,對上了一雙斜飛入鬢的鳳眸,冷淡深邃,猶如濃墨暈染。
“我有事?!辈痪o不慢的補充完這句話,黑發(fā)黑眸的男人起身,拍了拍被弄皺了的衣裳,挑眉看著溫玉,嘴角微微勾起,散漫道:“舒服嗎?……玉寶?!?p> 溫玉:“……”
臟了。
我名字臟了。
嗚嗚嗚。
Eiaa
洪荒之力都使出來了 再也不拖延癥了,再也不想體驗趕稿的痛苦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