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說服阿爾其巫師答應去深峽的還是那本《瑞葉記文》。
百般無奈之下索爾只得行此下策,冒險把這部古冊拿給他看。父王曾再三囑咐,不到危亡攸關之時絕不能將深峽的真相輕易示人!為此他還特意到滿都拉圖大神廟,在父王的靈位前足足待了一整夜,以求得寬宥。
為什么非是阿爾其?近幾個月來這個問題一直折磨著索爾,他清楚的知道,選擇阿爾其是有一時沖動的嫌疑,但如果僅僅是因為那日他在敬天臺上的仗義執(zhí)言,絕不足以讓索爾如此堅定。
他不止一次考慮過放棄阿爾其,可除了這個少年之外他再找不出一個讓自己滿意的人選。司天院的達里巴?這位天心大巫師的可靠程度是毋庸置疑的,父王能把建造額爾德克神廟的重任交給他就是最好的證明!但他比古思達巫師年輕不了幾歲,恐怕他那一身肥肉也到不了深峽,深峽雖然也在北洋之濱,但比額爾德克要遠得多!
索爾還考慮過一個叫葛圖肯的天念巫師,但得知此人的故鄉(xiāng)在圖蘭后立刻就打消這個念頭。不過阿爾其的故鄉(xiāng)在凱達和林,這個土邦與圖蘭是一丘之貉。
于是,在丘爾干大會結束的當天傍晚,索爾就把阿鹿恒杜爾派往凱達和林,讓他去阿爾其的出生地積托喜蘇木,暗中查訪他所屬的獨孤渾家族是否與凱達和林邦貝勒阿芙干·策戎家族有姻親或盟友關系。索爾早就聽說過凱達和林邦治下的眾多艾馬克對本邦貝勒不滿,光是在剛剛過去的十年中,就先后發(fā)生過多次反對阿芙干·策戎的兵亂,結果都在圖蘭出兵干預之下慘敗。發(fā)動兵變的赤小竇、烏引、曲斤三個家族慘遭滅族。據(jù)說自那以后,凱達和林邦治下的所有艾馬克全都成了阿芙干家族的姻親,策戎和他的兒子們一下子多了許多妾室,當然他的兄妹女兒也都成了這些艾馬克的女主人。索爾擔心阿爾其會是策戎或他的某個兒子的侄兒或者外甥。畢竟京城里的細作比牛身上的毛都多,大到朝廷大臣,小到街邊乞丐,什么身份的都有,興許龍城禁宮的內(nèi)侍和吉蘭泰宮的宮女里都能揪出幾個來,誰也不敢保證這個年輕的天目巫師不是某位大諸侯的體己人。
杜爾一去就是幾個月,兩天前才回到博林塔爾。
這幾個月里他不但去了積托喜,還到過凱達和林邦首府保音城,在伊勒肯時險些被困,脫身之后又去了博多戈里臺的阿如溫,在那里總算找到了逃亡中的獨孤渾家族。他們避居在阿如溫那顏施護·杉丹的一處隱秘農(nóng)莊里,全部幸存者只有不到五十人。杜爾聲稱,阿爾其至今還不知道獨孤渾家族的遭遇,他六歲時就被一個叫呼那羅的天意巫師看中,進了保音神廟。
原來阿爾其的父親積托喜蘇木臺吉獨孤渾·固野參加了芬因艾馬克那顏曲斤·必鐵烏對保音城的圍攻,被突然出現(xiàn)的圖蘭軍擊敗后,固野當即做出了逃離的決定,才免招滅族。但在逃往博多戈里臺的途中又遭到了家兵的反叛,三百口親族幾乎全部招到屠戮,提前得知消息的姻親施護杉丹及時趕來迎護,才保全了四十六人性命。
在積托喜,杜爾打聽到一位年輕時在臺吉府做園夫的獨臂老農(nóng)人必列滿,從嘴里獲得了幼年阿爾其的一些信息,于是一路明察暗訪到了保音,結果被告知那個呼那羅和阿爾其早在三年前就開了保音神廟,去了圖蘭邦首府伊勒肯。原來欺騙塞木哥,預言迷龍降臨伊勒肯的正是這個呼那羅。杜爾還花了大價錢從一名圖蘭軍翼長口中買到了一個重要消息:塞木哥之所以對呼那羅窮追不放是因為這個天意巫師偷了他一樣東西,具體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那個翼長不愿透露過多細節(jié),而且還把杜爾出賣給了塞木哥的血鷹衛(wèi),他在一戶人家馬棚的糞堆里躲了兩天,之后又藏在糞車里才逃出伊勒肯城。
一件能讓塞木哥如此在意的東西,不管它是什么,索爾都很有興趣和必要把它搞清楚,甚至弄到手!天知道這背后會不會藏著什么陰謀。眼下塞木哥的一舉一動無不牽動著他的心。杜爾回來的第二天晚上,他又把塔塔桑別派出了京城,叫他務必查明那到底是件什么東西。隨后便馬不停蹄地趕往射手處。阿爾其不愿待在龍城禁宮里,又不能把他關進監(jiān)牢,可是還怕他逃跑。索爾只得把他交給鄂爾圖看管。
射手處是父王在他剛剛即位的那年設立的一個新官署,由精心挑選出的火狐衛(wèi)組成,現(xiàn)而今由樞密府督知鐵赤臺統(tǒng)領,表面上是扈從單于狩獵的近衛(wèi),真正的使命是監(jiān)視朝野臣僚及封疆百吏,是除了杜爾管領的少數(shù)青天殿近衛(wèi)之外少有的可信賴力量。鄂爾圖擔任射雕手百令,也是鐵赤臺的副手。
自丘爾干大會之后,索爾就很少再見到鄂爾圖,他覺察到這位少言寡語的老友好像在有意躲著自己,同時自己似乎也害怕面對鄂爾圖。
奧鞬巴·爾術、素和·鄂爾圖、白楊提·塔塔桑別、阿鹿·恒杜爾,這四位幼年伙伴其實是父王在索爾剛出生時為他挑選的“命?!?,他們均與索爾同日同辰出生,但并非同年。巴爾術最年長,最小的杜爾也比索爾大兩歲。此乃布賀人的傳統(tǒng),為剛出生的嬰孩尋找同日同辰的出生者作為“命?!?,以護佑其免受邪靈怪疾侵害,防止幼年夭亡。作為“命?!?,他們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護佑自己的“命主”,必要時必須毫無保留的獻出自己的生命。
六歲時他們和索爾一起被送到了外祖父統(tǒng)治的扎蘭木合兀魯思,一直生活在貝克什湖畔的牧場,與他們五人為伴的除了老師泰亦烏和天念巫師色勒莫之外就只有牛馬羊群了。泰亦烏教他們讀書,色勒莫則負責把他們訓練成勇士,但他們不是五人的看護者,反之他們還會故意制造麻煩,訓練五個人的自立能力!那些年,在索爾眼里泰亦烏和色勒莫就是惡魔的化身,并把他們看作自己一生的仇敵!
直到兩年前他們五人才被父王召回京城。在即位之前,這四人幾乎就是索爾的全部世界。十一年的自力生活讓五人成為彼此的依賴的兄弟,可同樣的環(huán)境沒能塑造同樣的性格。巴爾術勇猛豁達、塔塔桑別沉穩(wěn)剛毅、杜爾似乎一直還沒長大,鄂爾圖則是他們當中最安靜的一個,也是最不易捉摸的一個。他總是時不時的干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來,比如其它三人都爭相加入火狐衛(wèi)時他卻選擇成為一名射雕手,并且拒絕做出任何解釋。
索爾承認,自己多少有些怕鄂爾圖。
單于深夜駕臨射手處,鄂爾圖并不驚訝,行過君臣大禮后主動稟報了阿爾其的近況,說話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為什么不吃飯?”索爾問,話音落后才覺得這句話實在是太蠢了。
鄂爾圖恭敬地回道:“他不愿意說原因,甚至不愿意和臣多說什么,臣也猜不出來?!?p> 他的態(tài)度十分恭敬,可口氣卻冷得叫人難以忍受。
“鄂爾圖,你老實告訴我,心里是不是還在恨我沒能救下巴爾術!”索爾冷不丁問道。
鄂爾圖不慌不忙地跪下道:“誰也救不了他……”
略作停頓之后又補充了一句:“但我相信陛下一定能替他報仇!”
后面這句說得十分堅定,好像要用自己的意志提醒索爾不要忘記似的。
索爾難過極了。沒錯,鄂爾圖在痛恨我的無能,這是他用固有的冷淡口吻告訴自己的,今天的冷淡再也不是以往那種漠不關心的冷淡,今日的冷淡就是給自己的,這很明顯。
鄂爾圖把索爾領到阿爾其的房間就告退了,索爾很想留下他,但又忍受不了他那張臉。
阿爾其被關在一間卸了門封了窗的房間里,門口晝夜有人看守,此時他已經(jīng)入睡。守衛(wèi)打算進去把他叫醒,被索爾攔下了,決定等著他自己醒來。對于這個和自己同齡的巫師,索爾心中也懷有深深的愧疚,甚至不亞于親手射殺的巴爾術。兩人同樣都是被自己選中,區(qū)別在于阿爾其暫時還活著。天知道自己為什么偏偏認準了他,索爾十分清楚將要把他帶進一場多么可怕而又漫長的征程之中,而且還不能回頭,不可中途退場。
索爾不得不承認他在為阿爾其家族的遭遇感到惋惜的同時也在暗暗竊喜!家仇加上國恨,阿爾其必將向他獻出無限忠誠,也一定會全心全意投入到對深峽的探解之中,因為這也關乎到獨孤渾家兩百多人的殺身之仇是否得報,阿爾其的母親也在這兩百多人中。
萬萬沒想到的是,當索爾懷著真誠的悲痛向阿爾其講述他的家族遭遇時這個少年巫師的冷淡反應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阿爾其說他現(xiàn)在的父母是長青天,凡俗中的雙親早把他拋棄了,如果不是業(yè)師呼那羅,他早死在了那個遙遠的冬夜里。這和杜爾查訪到的情況有些出入。索爾想一探究竟,被阿爾其拒絕了。他說:“巫師沒有過去,只有當下和未來。至于陛下相托之事只不過是個傳說,臣不會把歲月和精力浪費在一個褻瀆神明的荒唐故事上!”他的態(tài)度十分堅定,大有誓死不從之決心!
索爾無奈,只好把阿爾其帶到青天殿,從迷龍金座的暗格中取出了《瑞亞葉記文》給他看。
阿爾其看到它時的反應和兩年前索爾從父王手中接過它時完全一樣。
“我愿意相信,但這怎么可能?!”他們都說了這樣的話。
會說話的狗,會修建房屋的猴子,會集結成軍隊和人類對抗的鵟獅……在看到《瑞葉記文》之前任何人聽到這樣的話頭都會被嚇得落荒而逃,然后躲到一個無人的地方大罵提及它們的人是個十足的笨蛋白癡。不管是布賀的巫師、元教的僧侶、還是邾夏的方士,全都會把這當成最惡劣的瀆神行為,聽一句都是不赦的殺頭大罪。
布賀人相信自己和世間萬物全是長青天創(chuàng)造的,所有的草原民族都是她馴養(yǎng)的神獸迷龍的傳人;元教徒們則認定自己來自于三生的化身天皇上帝,十二天子和十二地女養(yǎng)育出十二天族,并且狂妄地把布賀人也算在其內(nèi);至于邾夏,那位大德明皇不可能容忍任何能與人相提并論的生靈存在,邾夏理教把人類稱為萬物之靈,眾生皆可成神這一教義里的眾生指的只是人類,不包括其它生靈??墒恰度鹑~記文》上卻說九千年前,在這個世界上不光有會說話的狗和用筷子吃飯的猴子,還有一種把人類視為奴仆卻又并非神的智慧生靈存在,他們自稱智靈。
古思達巫師曾解釋說智靈這個稱呼大概是對應當時人類的先民來說的。根據(jù)他半生研究所得出的結論表明,智靈的形貌與人類極其相似,但體型比人類高大,膚色鮮艷分明,并且沒有性別之分……智靈是神創(chuàng)造的高等智慧生靈,先于人類出現(xiàn)。為了追求完美,在創(chuàng)造的時候神幾乎把自身除神質之外的所有的能力都賦予了它們!說白了智靈就是會死亡的神,除了不會飛舉、不能永生、不分性別之外,其它方面與神無異。這也是后來他們敢于反抗神的原因之一。人類和智靈相比即丑陋又弱小,簡直就像蟲類,往往連當時的一只會說話的猴子都無法對付,在《瑞葉紀文》中人類先民又被叫做凡人。
讓索爾相信書中內(nèi)容的是書本身的材質,阿爾其也一樣。因為它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上會存在的東西,正如它上面刻寫的內(nèi)容一樣不可思議——那是整整一百張薄似刀鋒柔如絹紗的……石頭!這種認識是強加給所見之人的,如果不去觸摸或變形,看到的人能想到的就是一疊菲薄的石片!它們一張張黝黑如墨,燈光下又流光溢彩,一旦用手觸摸,石頭的印象立刻就會消失殆盡,柔軟是第一觸感,還帶著一股似有若無的微溫,無論是嚴冬還是盛夏,這溫度始終不變。感覺就像撫摸火狐的皮毛,觸感細柔極了。既然有這樣的“石頭”,那么它上面的內(nèi)容無論多么荒唐都有可能是真的。
這些怪石上的文字也十分古怪,據(jù)說只有古思達巫師一人能夠解讀,但沒有留下任何書面翻譯,其中的內(nèi)容是父王彌留之際親口講給索爾聽的。此刻他又轉述給了阿爾其。聽過的人還有貼身侍衛(wèi)杜爾、樞密府督知鐵赤臺、體己內(nèi)侍官費連·陀哈丹。連塔塔桑別和鄂爾圖都不知情。
“我父王除外,眼下活著了解此書內(nèi)容的人只有六個?!彼鳡柊蛋邓闪艘豢跉?,他真的擔心阿爾其在看過《瑞葉記文》聽過翻譯后仍拒絕接受指派。
“陛下,假如臣沒被說服,是不是知道的活人還會恢復到五個?”阿爾其行了個擊胸禮,冷冷地問道。
他很聰明,索爾想?!皼]錯,為了保密,我不得不殺掉你?!彼姓J道,“這是父王在遺詔里再三強調(diào)的?!?p> 阿爾其道:“臣答應,但絕不是因為知道不答應就會喪命,臣不怕死。作為一名長青天的巫師,為捍衛(wèi)他的教義而死是死得其所。正如您要保護的是布賀和烏洛蘭王族,我要保護的是長青天的教義。這兩者本來并不沖突,但先王和陛下卻選擇了一個讓這兩者產(chǎn)生沖突的方法。如果我找到了瑞葉智靈,長青天就不存在了,要是找不到,陛下的希望就落空了。無論是哪一種結果,我都是死路一條?!?p>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響滿整個青天大殿。
索爾一時失語,阿爾其的一席話讓他再次陷入莫名的悲哀之中。是??!無論是什么結果他都是個死。為什么非要選擇他呢?難道就因為他在祭祀場上為巴爾術說了幾句好話?果真如此的話自己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之徒?雖然他的話并沒有救下巴爾術,卻引禍上身,被逼著去干一件能毀掉他視為父母的長青天的勾當。
“臣有一個請求?!币娝鳡枱o言,阿爾其繼續(xù)道,他的口氣依然是冷硬的,聽著叫人難受。
索爾點頭回道:“盡管說?!?p> “在臣抵達深峽之前,陛下要先將古思達召回京城,將那里的一切事宜完全交給臣一人掌領。”
索爾不解?!耙粋€人?古思達巫師的經(jīng)驗會對你有幫助?!?p> “身為長青天的天意大巫師,古思達本該在得到《瑞葉記文》時立刻將其銷毀,而不是拿它當作進身之階獻給一位同樣由長青天選定的布賀單于,我絕不與這樣的人共事?!卑柶淅淅涞馈?p> “放肆!”索爾終于再也忍受不了阿爾其的傲慢了,嚴肅訓斥道,“你沒資格評價古思達巫師,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指責一個把自己扔在冰天雪地中二十七年的人,比起你們這些整天待在司天院,躲在滿都拉圖大神廟里只會啃書本念經(jīng)文的家伙,作為巫師他更稱職?!?p> 阿爾其趕緊跪地垂首,待索爾語畢,不卑不亢地辯解道:“臣無意詆毀古思達巫師,只是想在出發(fā)之前向陛下闡明己見。臣答應領受這一任務即不是為了暫時保命也并非想要找到所謂的智靈。如果他們真的存在,這將顛覆長青天的教義,我們的人民一旦得知自己被欺騙了幾千年,到那時布賀十數(shù)萬巫師的性命安危將受到威脅,他們會被虔誠的百姓當成騙子,招到殘殺和迫害。臣只是想找到一個即能讓陛下滿意又避免上述慘況發(fā)生的辦法,因此與古思達的目的完全相反,不但他要回來,他的所有助手我一個都不需要?!?p> “你的意思是重新組建一支人馬?”索爾恍然省悟,是自己小看了這個俊秀好似婦人的少年巫師。他盡管應下了這份差事,卻不是要為朝廷效力。他要去證明這一切只是個謊言。
阿爾其回道:“正是此意,陛下給臣一些時間,人由臣自己來挑選。當然,陛下也可以派些信得過的官員監(jiān)督臣的行動?!?p> “不必,用人不疑,如果遇到困難就去找樞密府督知,今天過后關于深峽的一切事宜你只需同鐵赤臺大人接洽,我從來都不知道這件事?!?p> 年輕巫師的臉上掠過一絲驚罕,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
阿爾其隨內(nèi)侍離開后,陀哈丹急忙開口道:“陛下,這能行嗎?萬一他要是說出去可就麻煩了。布賀的巫師加起來總共有十二三萬,比朝廷直接控制的軍隊人數(shù)還多?!?p> 索爾嘴上說不用擔心,可心里著實沒底。
和阿爾其不同,索爾對古思達巫師的信任即來自于傳承,也來自于心中的責任感。振興布賀,振興烏洛蘭王族是他身為單于不可推卸的責任和信念,哪怕只有一點希望他也要全力以赴。古思達巫師被父王信任了半輩子,探索深峽是他冒著生命危險主動向父王提出的,并且已經(jīng)在那里奮斗了半生。他打算把生命奉獻給這項只能靠信念支撐下去的事業(yè)。作為父王的繼承者,索爾理所當然的也繼承了這份信任。阿爾其是否也能把它當作為之奮斗一生的目標?他聲稱要捍衛(wèi)長青天的教義,但他有為此奉獻一生的決心嗎?畢竟他的人生還長,年紀輕輕就做到了天目巫師,可謂前程似錦。和繁華的博林塔爾比起來,誰都不愿意到冰天雪地人煙罕至的深峽拿自己的生命為一個傳說去冒險。
索爾為自己的輕率感到后悔,他不該輕易就把這個但凡有些微差錯就足以毀掉烏洛蘭王族和布賀的機密要事交給一個少年,他才十七歲。而且僅僅是因為他說了一些自己喜歡聽的話。
一個知道自己必死的人還能為害他于此的人保守秘密嗎?如果他違背誓言把這些公布出去,布賀會大亂,烏洛蘭會消失。父王用他的后半生支持古思達和“深峽秘略”原本是為了復興這個朝廷的??!
那是林多谷地被元教徒占領之后父王最消沉的時候。大戰(zhàn)的慘敗進一步導致了朝廷的衰微,在那一年舉行的丘爾干大會幾乎演化成了一場逼宮,大諸侯們聯(lián)合起來奪走了單于向各兀魯思和土邦征兵的權力。至此,布賀單于徹底淪落為一個高貴的囚徒,他也擁有一支軍隊,但僅能在博林塔爾陪著他打獵。
有一天,一個自稱來自額爾德克海濱的巫師說他有辦法扭轉這種局面,并向父王展示了一本奇怪的書,然后講了一個故事。故事描述了一個神奇的世界。
九千年前,世界被智靈統(tǒng)治著,人類的祖先被他們稱為凡人。作為臣仆,凡人的地位處于智慧生物之列的最底端。凡人沒有鵟獅飛翔的能力,鵟獅是強大的空中軍隊;凡人沒有美面犬的忠誠品格,美面犬是看家護院的能手;凡人不如猴族機敏聰明,猴族則被視為吉祥和智慧的化身,成了智靈最親密的朋友。凡人與智靈最為相像卻只配到手工作坊和田野里干最粗笨的活計,以供養(yǎng)其它高等智慧生靈。他們被視為惹怒了上神的罪犯,否則上神給了他們智靈的身軀卻為何沒有賦予他們智靈該有的靈魂呢?他們什么都不像,也什么都不是。于是就得到了“人”這個在智靈語中帶有貶低之意的蔑稱,意為“分裂和拼湊”,人類之稱就誕生在那時,是低賤的族類。凡人有反抗之心,卻無此力量,一個成年凡人甚至無法對付一條美面犬。至于智靈,他們的力量可以與神抗衡,凡人根本無力與之對抗。
上神仿照自己的樣子創(chuàng)造出智靈,萬萬沒想到是給自己創(chuàng)造了一個強大的對手??恐@人的繁衍速度,智靈很快充斥整個大地,上神反而被逼入深山和海島,最后連這些地方都未能幸免。上神被迫只能退居到荒涼的天空和海洋這些環(huán)境惡劣的地方。智靈徹底統(tǒng)治了世界,他們甚至要代替上神的地位,成為萬物之主。上神走投無路,決定反擊。計劃重新創(chuàng)造出一種新的智慧生靈來替代智靈,他們要有智靈那樣完美的軀體,但不能再賦予他們?nèi)可仙竦牧α?。上神把新造的生物叫做凡靈——也就是智靈口中的凡人。上神只給了凡靈一半智慧和一點點的強壯,少到只能維持自身的生存。為了限制凡靈的繁衍速度,還將他們分為雌雄兩性,并且極大的縮短了他們的壽命。后來的事實證明,這是個極其愚蠢的計劃。上神企圖用一個虛弱的生物去對抗幾乎與自己一樣強大又數(shù)量龐大的智靈,注定會失敗。新造的凡靈竟然倒戈相向,成了智靈的臣仆。
《瑞葉記文》中沒有提及上神到底是如何才贏得了與智靈的戰(zhàn)爭,并把世界賞給凡靈。只簡單的描述了對幸存下來的智靈的處置方法。一個叫瑞葉的智靈族群用臣服換取了生存下去的機會,幫助上神和凡靈合力消滅了另外兩個勢力最強的智靈族群——琿屠和深休。至此,全面戰(zhàn)爭才算結束。瑞葉智靈自愿舉族遷徙到一個叫玉塵洲的地方,并請求上神用法力將此地永久封印。以示永不反叛之決心。
上神和凡靈又用了近兩千年的時間才把藏匿在世界各地的智靈殘余勢力全部肅清。但在關于如何處置祈命投降者這一問題上,上神和凡靈也起了爭執(zhí)。上神有自己的算盤,他們希望留下一小部分智靈來牽制已經(jīng)強大起來的凡靈,凡靈痛恨智靈欺壓,不能容忍世界上還存留哪怕一個智靈。這時,玉塵洲已經(jīng)被封印,無法再把其它智靈送進去,如果找不到一個讓凡靈滿意的安置地,就只能將它們?nèi)客罋⒋M。經(jīng)過漫長的談判,上神與凡靈最后達成了一個彼此妥協(xié)才得來的盟約:在世界最北端的高原與大海銜接處開辟一條深深的峽谷,把殘留的智靈通通封禁在那里。上神拒絕再使用永久封印,卻用另一種手段滿足了凡靈提出的防止智靈出谷的要求。上神改造了智靈的身體,讓他們只能在酷寒的環(huán)境里存活,溫暖對于他們來說是致命的殺手,一旦走出深峽,它們無法生存。
“找到深峽里的智靈,獲得他們的力量,這就是讓布賀強大起來的希望,也是我留給你的唯一對一個單于有價值的財富。”父王這樣說時,索爾腦子里正努力思索智靈的樣子。據(jù)古思達說,書中把他們描繪的與上神一樣完美,可上神又是什么樣呢?當時他還不知道布賀的單于原來只是一個傀儡,否則無論如何也無法在父王的重托之下還有神游的心思。
丘爾干大會上的情形歷歷在目。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個月,巴爾術刺耳錐心的慘叫聲仍然會把他從睡夢中驚醒。塞木哥傲慢的神情讓他憤怒,卻不得不忍氣吞聲親自將葉護貝勒們送出神龍門。站在城樓上望著離去的隊伍像一條邪惡的蛟蛇在熱鬧的海東青大街肆意沖撞,索爾當即拔刀劃破右手,大聲地向父王在天之靈發(fā)下重誓,“恢復王權、削平諸侯。”這一舉動把陪同在旁的太宰泰亦烏及一眾隨從驚得不知所措,慌忙下跪叩首,小聲勸解。“陛下謹慎,小心被耳目聽去,成為口實。”
恢復王權不是隨便發(fā)一個能把自己感動的熱血沸騰的誓言就能辦到的。索爾心里明白,唯一的希望可能就在深峽之內(nèi)了。除此之外別無它途。一定不能出錯,他改變初衷,決定把杜爾派給阿爾其。
阿爾其走后,索爾就在青天殿的小寢閣里睡下,醒來時已是傍晚時分,內(nèi)侍早已準備好了晚膳,他只喝了一點酸奶酒吃了一點點鮮羊肉。飯后,他拒絕了陀哈丹的陪伴,一個人去了梅花鹿苑,獨自一人攀上迷龍塔。他越來越離不開迷龍塔了,由其是心煩意亂的時候。
天氣跟索爾的心情一樣,壞透了。低矮的烏云仿佛就壓在胸口,悶得叫人直想發(fā)火。天地晦暗,夜晚提前降臨。雖然時令已時龍月,陰風還是又濕又涼,他身上的毛織斗篷根本擋不住。也好,陣陣寒涼可以醒神。
俯瞰博林塔爾,越發(fā)覺得它就是草原上留下的一個圓形瘡疤。以前在迷龍塔上能看到的美消失了,大概是被祭祀場上巴爾術的慘叫嚇跑了吧?正是從那時起,索爾的夢境幾乎都發(fā)生在扎蘭木合大草原上。蔚藍的天空和碧綠的草地界線分明,那里的世界是簡單明了的,只用眼睛便能看透??吹较﹃柭渖綍r緋紅的臉,就知道夜即將到來,而博林塔爾的夜來得卻不明不白,他需要在迷龍塔頂才能看見落日沉入大地的懷抱。但今天,無論在哪都看不到了,今天,對于索爾它未曾升起,又何來降落?
能與迷龍塔比高的是滿都拉圖大神廟的尖塔,可它不能攀登,于是在索爾眼中就成了一個死去的怪物,毫無用途。神廟中的奉先殿是他唯一愿意去的地方。他想起初登基時對著列祖列宗的靈位發(fā)下的誓言,他要以古思達為榜樣,把自己的一生獻給布賀,不娶妻生子,不招妃納妾,他已經(jīng)立下一道密詔,指定了自己的繼承人。他很清楚,這一決定一旦公開不但會招來母親及朝臣的強烈反對,還會惹來世人的恥笑,恥笑一個頑童的輕薄膚淺。但有些堅持不需要誰來支持,關鍵在于自己是否堅定。兩年后的今天,這決定比當初更加堅固,每每思及依然如當初立誓般熱血沸騰,為此他感到十分欣慰。
很快有點點燈火開始亮起,這是京城里唯一能讓索爾感到快慰的景色。燈火把博林塔爾裝扮成了星空的樣子,他有時候會整個時辰整個時辰地待在迷龍塔上出神,直到最后一顆“星火”熄滅。
海東青大街上一顆“流星”引起了他的注意,它拖著短短的尾巴飛速向龍城撞來,在已經(jīng)關閉的神龍門前碎裂。
闖宮?一定有什么要緊的事,索爾未曾平靜的心翻涌起更大的波瀾。他沒打算下塔,也不叫人打聽,就這樣等著,似乎如此這般惡訊就會來得更慢些。他把臉扭向東方,企圖從黑暗里找到城外的草馬湖。
不多時,陀哈丹就上來了。他氣喘吁吁地趴在地上稟道:“鐵赤臺大人回來了,現(xiàn)在神龍門外等候陛下召見?!?p> 原來是他,索爾緊繃的心松了一些。作為樞密府督知,鐵赤臺卻干著密使的差事,除了秘密負責深峽探索之外,這位朝廷最高武官剩下的職責就只有領著射手處那幫孩子陪著他出城打獵了。距離他離京前往深峽也只有不到月半光景,竟如此迅速返回,一定有重大突破!他如此肯定是因為二十七年間,除了報告死亡人數(shù)之外,深峽從來都沒有壞消息傳來,最壞的消息也只是“依舊沒有實質性進展”!諸如此類,這樣的消息已經(jīng)不值得冒險闖宮了。
“快叫他到上來?!彼鳡柗愿赖溃€不想回青天殿。
鐵赤臺匆忙行了陛見禮,昏暗的燈火里,看不清他的臉,喘息也讓聲音變得含混不清。但索爾還是感受到了他的急迫。
“快說,是不是南峽口大石川已經(jīng)打穿了?”打發(fā)走近處的火狐近衛(wèi),索爾趕緊詢問。
“不是深峽,是貝力古臺天鵝塔?!辫F赤臺依然喘得很厲害?!拔易尠⒛凉爬蓭ш犎チ松顛{,他值得信任?!?p> 索爾首先想到的是瓦爾善,自己的這位大哥不但失去了本該屬于他的單于寶座還被父王發(fā)配到天鵝線,做了一個小小的天鵝塔駐軍提領。他臨走時憤恨的樣子索爾至今沒忘。“我兄長怎么了?”
“大批古納人向扈谷艾馬克集結,臣是受瓦爾善殿下之托,折返回京稟報此事的。”鐵赤臺回道。
禍不單行,內(nèi)外交困,索爾只感到胸口挨了一記重拳似的鈍痛難忍?!爸皇羌Y?!知道他們的意圖嗎?”他急切地問。
鐵赤臺回道:“對,還只是集結,虎月二十七,貝力古臺守軍抓獲兩個企圖越過天鵝線的古納人,據(jù)他們交待,扈谷艾馬克首寨密貴遭到一隊布賀騎兵的襲擊,密貴·烏其買那顏被殺?!?p> “我們的騎兵?!”這真叫人難以置信,索爾疑惑道:“天鵝線是全線封鎖的,任何人不得私自跨越,有人膽敢違抗《天鵝敕令》嗎?”難道是瓦爾善在搞鬼?他不安地想。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挑起朝廷與古納人的戰(zhàn)爭,趁機奪回王位。這個念頭好似沸水淋心一般叫他心痛。但稍加思索后立刻又打消這種想法,一個天鵝塔的兵力不可能有力量攻擊擁有上千人口的古納牧寨。
“對,據(jù)被抓的那個古納人描述可以判斷,很有可能是圖蘭邦的血鷹衛(wèi)。”鐵赤臺突然壓低聲音,似乎怕誰聽到似的。“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貝力古臺左近七座天鵝塔均發(fā)現(xiàn)了古納斥候的蹤跡?!?p> 果真不是兄長所為,索爾為剛才的惡意揣測感到一陣難過,對于這個同胞兄長,他懷著極大的愧疚和尊敬,但又不得不提防。他只暗暗祈禱兄長多一些耐心,從你手上奪來的我會加倍奉還!
塞木哥到底丟了什么東西,竟然無視《天鵝敕令》,出動騎兵越界古納追捕一個巫師?!關于那個天意巫師的事,幾乎是人盡皆知。這個叫呼那羅的巫師曾預測新年當天圖蘭邦首府伊勒肯城當有迷龍降臨。在布賀有史料記載以來,只有獅子紀三零五年迷龍降臨博林塔爾一則記載,這次降龍之后,當時在位的泰其帝力戈單于才把都城遷到此處,并興建了現(xiàn)在的博林塔爾城。伊勒肯降龍的預言一出,立刻就傳遍全國,甚至連臨近的安丹都有人向朝廷申請,準許入境,打算一睹神獸迷龍的真容。塞木哥更是邀請了日零和凱達和林兩邦貝勒前往,并不無炫耀的將這一即將發(fā)生的盛況上報朝廷。
結果迷龍不但沒有出現(xiàn),還下了一場大暴雪,壓塌了貝勒府的正堂和伊勒肯城中上千間民宅。此事讓塞木哥顏面掃地,正要將那巫師捉住點天燈,卻讓他給逃脫了。聽說他就是逃到了雅剌提草原。
或許這是個蕩平西疆的機會也未可知!索爾越想越激動。在這以前古納人從未主動挑起過戰(zhàn)端,如果這次能讓他們傾巢出動,造成布賀面臨亡國滅種之危的緊迫局面,必定促使五大兀魯思和五大土邦恢復昔日團結,共御來犯之敵。如此以來,就可以一舉解決古納這個困擾了布賀近兩百年的大麻煩?他說出了這個想法。
鐵赤臺不無憂慮地回道:“就怕葉護和貝勒們不愿意這么想,當年的黑池之戰(zhàn),古納人也是入境作戰(zhàn),到頭來僅有伯里和與喀維拉兩個兀魯思出兵?!?p> 黑池之戰(zhàn)剛剛過去三十二年,那是一次讓所有布賀人顏面掃地的恥辱之敗。它直接導致了古納事實上脫離了布賀國的統(tǒng)治,僅保留名義上的宗藩關系。祖父烏耐裕單于也因羞憤而在當年冬季駕崩。這也是父王彌留之際念念不忘的事。
“正因為如此,才要想辦法讓所有諸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脅。”索爾已難掩心中激動?!斑@與黑池之戰(zhàn)不同,三十二年前的戰(zhàn)端是我們朝廷挑起的,而且還是在沒有充分準備之下倉促開戰(zhàn),本身也沒有得到諸侯們的支持?!?p> 鐵赤臺憂容未消?!斑@次不也是我們先挑起的嗎?那隊騎兵……”
“不一樣!”索爾打斷鐵赤臺,激動地說,“圖蘭邦的騎兵代表不了朝廷,我隨時都可以把他們判定為叛軍,當然也愿意把‘勇士’的稱號封給他們,這要看圖蘭的選擇!”
鐵赤臺道:“可是古納人不會區(qū)分朝廷還是圖蘭邦……”
索爾已經(jīng)聽不進去了,再次打斷了鐵赤臺,駁斥道:“古納人不會區(qū)分難道我們的那些諸侯和百姓也不會區(qū)分?鐵赤臺,你不能把布賀人都當傻瓜,他們能看清是誰把敵人引進來的,無論勝敗,在即將到來的這場大戰(zhàn)中死去的人都只會向塞木哥索命!”
鐵赤臺不敢在多說什么,
索爾轉而吩咐陀哈丹親自去一趟射手處,讓鄂爾圖挑選二十名捕狐手去追趕于昨日出發(fā)前往圖蘭的塔塔桑別,令其改道前往古納,務必找到那個呼那羅。著重囑咐道:“讓他們注意保密,絕不能讓塞木哥知道我們也在找那個巫師,至少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p> 索爾剛一住聲,鐵赤臺接道:“陛下,臣現(xiàn)在憂心的是天鵝線,貝力古臺守軍捉到的那個古納人說攻密貴寨的騎兵至少有三百人,既然是去找人,就不應該集中起來行動,除非不止這一支人馬。那么他們怎么越過的天鵝線?圖蘭騎兵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雅剌提草原,古納人也能做到?!?p> “這不可能!”索爾斷然道,“既然是塞木哥挑起的事端,古納人就是被動而行,應該還沒那么快,畢竟越境可沒那么容易!”至于六十六座天鵝塔為什么沒有發(fā)現(xiàn)騎兵越境一事他也有出了答案:深峽以北的蛇道,天鵝線南端的六鹿山并沒有設置關隘和駐軍,雖然這兩處均是地勢險要,可也沒到不可通過的程度,不然就是那個天意巫師和圖蘭騎兵能生出翅膀飛越天鵝線。
他興奮地盤算著:假如朝廷表示對圖蘭私自出兵雅剌提一事不予追究,反而動員所有土邦兀魯思對付膽敢藏匿巫師的古納人,塞木哥肯定會帶頭響應。強大的圖蘭邦的號召力超過朝廷,這一點索爾不得不承認。他當即打定主意,絕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還有什么人知道此事?”索爾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澳闶欠衽扇巳チ思m泰宮和天官?”
鐵赤臺惶恐道:“沒有,臣一回來就直奔龍城,半刻也不曾耽擱……臣只向陛下負責。瓦爾善殿下等著回信呢,讓我請示陛下,是否將那兩個古納人押送到京城來?!?p> “很好?!彼鳡柨滟澚艘痪?,“你現(xiàn)在立刻返回貝力古臺,傳我的旨意,加封我哥哥瓦爾善為天鵝衛(wèi)大都督,統(tǒng)管全部六十六座天鵝塔。讓他集結盡可能多的兵力對臨近天鵝線的古納人牧寨進行侵擾,告訴他,他的任務只是激起古納人更大的憤怒,逼迫他們傾巢出動?!?p> 鐵赤臺驚得目瞪口呆,雖涼風習習他卻冒出滿額汗珠來?!斑@樣……這樣行不通,京城護軍只有三萬人,把火狐衛(wèi)算進去也不到四萬呢!假如他們長驅直入,我們招架不住……”這位年過半百的空架子樞密督知很少有這樣的表現(xiàn),連一句完整的話都不會說了。
索爾解釋道:“古納人進來的越多,給諸侯們造成的壓力就越大,如此他們才肯乖乖出兵抵御。至于博林塔爾,根本用不著擔心,古納人應該不會傻到將自己置身于被重重包圍的危險境地,他們?nèi)咳丝诩悠饋碇炼嗑臀迨f,即便能湊出二十萬大軍也不敢輕易打攻城戰(zhàn)?!边@些想法讓他十分得意,堅信此次必定會一雪前恥。
他沒有再給鐵赤臺多說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