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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春風最相惜

六十一章

當時春風最相惜 炎涵的涵 2971 2022-03-13 15:48:36

  從病室出來,謝宗燦當即就借了宋明辦公室的電話給周亦民去電話。

  那位女士在這件事上花了多少心思他前后都看在眼里,她有潛質(zhì)也有志氣,本該有更明朗的前程和生活??v然她舍得放棄,他也不舍得讓她錯失,所以才有了剛才的毛遂自薦。

  周亦民自是不明白他的苦心,只管在電話那頭笑呵呵地調(diào)侃,“怪不得都說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呢,這才幾天你就成福臻小姐的代言人了?!?p>  “扯哪去了。福臻小姐家里不巧出了點事,又怕你那頭等急了,我能幫就幫她一把?!?p>  “矯情!聽過這么一句話么?'女人是用耳朵戀愛的,而男人如果會產(chǎn)生愛情的話,卻是用眼睛來戀愛',別以為那天我沒發(fā)現(xiàn),你看她那眼神跟見了蜜糖似的,嘖嘖,我都沒好意思說?!?p>  這么明顯嗎?謝宗燦苦笑。

  確實。

  沒有以往的疏離,愿意和他分享一碗面,參與他們的談話,時不時投來的或求解或征詢的目光,以及眉目間粲然的笑意。

  短短幾個小時,大概是認識她以來,離她最近的一次。

  生動如斯,所以才教他一時忘了形。

  她對他有好感,他確信。但他也清楚,她對他也僅此而已。

  這段記憶實在美好又珍貴,謝宗燦有些不大舍得讓人當成笑話來講?!拔亿s時間呢周總經(jīng)理,談正事吧!”

  福臻徑直回了沈家。

  沈國曦正闔著雙眼躺在窗邊的藤椅上,一只手抓著扶手,藤椅在微微晃動著。

  病痛又在折磨他了。

  福臻忽然就有些怯懦起來,幾乎不敢看他。

  她對不起他,對不起沈佳怡,對不起沈家。沈太太罵得一點都沒錯,她就是個白眼狼。

  “噯福臻。”沈國曦在這時睜開眼,發(fā)現(xiàn)了她。“站在那兒發(fā)什么愣呢?怎么不進來?”

  “沈叔!”福臻扯了個笑容出來,舉了舉手里的紙袋?!拔屹I了些水晶糕,給您拿一塊好不好?”

  “半塊就夠了。嘴里苦得很,吃什么都沒味?!?p>  福臻切了半塊遞給他,隨后就聽到他問她的臉是怎么回事。

  “馬上又要進來一批新料子,所以上午把貨架上的料子重新歸置歸置,沒留神砸到了?!?p>  “怎么也這么毛手毛腳的。趕緊去上點藥,別留下什么印子了。”

  “沒事?,F(xiàn)在看著挺嚇人的,兩三天就好了。”

  沈國曦吃力地將嘴里的水晶糕咽下去,又緩了口氣?!凹砚@兩天干得怎樣?沒給鋪子招惹什么麻煩吧?”

  福臻低頭拿起他喝水的杯子去添水?!霸鯐考砚苈斆?,學什么都快?!?p>  “光是聰明有什么用?!鄙驀刈炖镫m這么說,臉上還是露出了少許欣慰的表情。不過自己女兒什么德性,他心里自然也有數(shù)?!斑@丫頭貪玩得很,總是靜不下心。既然這回難得肯去鋪子,你要多看著她多給她找點事做,免得她三天兩頭地往外頭跑學了一身壞習性回來?!?p>  福臻“嗯”了聲,搬了張矮凳坐在他身旁。

  “沈叔,美錦織綢廠剛才往衣鋪打電話了。”福臻把爭取優(yōu)先權的事說了,特別提到了其中的包銷條款。

  這部份她原本是打算暫時先瞞著,一方面是顧念沈國曦的身體,一方面也是仗著他曾經(jīng)說過衣鋪的事讓她自行主張的話,拿雞毛當令箭。

  真是昏了頭了。她早該領悟沈國曦之所以那么說是基于對她的信任,怎么還能妄想順著桿子往上爬,是不是?

  說到底,還是她不知分寸,太過于自以為是了。

  好在正式合同還沒簽,才不至于教她再犯下什么過錯來。

  沈國曦聽了,沒有她預料中的不滿或是反對,沉吟片刻后先問她的想法。

  “我先給您看看他們的料子……”福臻欲起身,忽然記起她帶回的那些樣品和手袋都還丟在衣鋪里?!啊@么說吧,美錦的花色和質(zhì)地并不輸給利通綢莊賣的那些。每一批新貨又都由我們自己挑選,價錢也合適,就算最后真要包銷,我們也可以制成成衣賣……”

  沈國曦贊同地點了點頭。

  “其實那些大綢緞莊也有類似的做法,搶貨源,搶先機,永遠都比別家早一步。輪到我們這樣的小鋪子拿到貨時,他們已經(jīng)把該賺的都賺完了?!氵@個想法雖然有些冒險,卻也說不定是個機會?!?p>  這番話無疑給了福臻莫大的安慰。雖然她受得誠惶誠恐,但如果連這些也沒有了,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繼續(xù)在沈家呆下去。

  只是沈國曦的身體十分虛弱,沒說幾句精神就支持不住了。福臻沒敢再打擾他,扶他躺回床上,然后出了屋子。

  洗漱換衣服,將自己收拾妥當后,福臻便走進廚房。

  案板上擱著處理了一半的雞,旁邊還堆著今日剛買回來的蔬菜和魚。

  福臻系上圍裙,接著把雞處理干凈,然后照著沈太太平日里的做法拿瓦煲熬煨上,接著擇菜洗菜。至于魚,她拿不準沈太太要做什么用,殺好腌制后便擺在灶臺上。

  這些是她素日里做慣了的,然而今日從頭至尾,她總有些束手束腳心神不寧的。

  好像一切都變得陌生了,又似乎遺漏了什么或是做錯了什么。

  七年了。

  那些美好又溫暖的時光。

  她是真的將這里當成自己的家。

  然而,大概只能到此為止了。

  沈家宇回來的時候,她正忙著將剛洗凈的衣服抖開抻平,撐在衣架上。

  大概是走神走得厲害,沈家宇人都走到她身旁了,她才茫然似的轉(zhuǎn)過頭來。

  “佳怡醒了么?”沈家宇還未來得及出聲,她已搶先問他。

  “醒了?!鄙蚣矣钐謱⑺掷飺魏玫囊挛锿酪聴U上掛?!澳阕吡藳]多久她就醒了!”

  “她……情況怎樣?”

  “說是已經(jīng)不疼了!適才還和母親說了好一會兒話!”

  福臻點點頭,俯身又從桶里撈起衣物,擰干。

  “我來吧!”沈家宇伸手接過來。“父親醒了么?”

  “方才醒了會兒,剛歇下?!?p>  “佳怡的事,我父親他……”

  “你放心,我一個字都沒透露。”

  “那就好……”

  沈家宇又抬頭看了看天空,陰云密布?!跋袷且麓笥炅耍 ?p>  “嗯。晾一會兒就收進去?!?p>  一問一答,如同平日里再尋常不過的對話。

  然而沈家宇卻感到一陣窒悶。他一向自詡能言善道,可眼下他真正想說的,始終難以啟齒。

  他是后知后覺地,才從他母親的那幾句話中留意到了多年前曾被他疏忽的某些信息。

  那年,他父親剛開始做衣料的生意。那次應該是頭回到外地去進貨。人生地不熟的,怎么會被一幫騙子盯上,他父親自己都不曉得。

  后來他父親每每提及此事,總會忍不住一番感慨,也總不忘說到這個女孩。若非她數(shù)次暗示有詐,興許就要血本無歸,甚而連命都要搭上也未可知。

  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自己也才剛挨了打,半死不活的,卻機敏得像只夜行的貓。

  時至今日,直到他母親說出那些話前,在他的認知里這便是關于她的全部。因為他父親只告訴了他們這些。

  他亦從不曾多想,比如她為何會出現(xiàn)在那里?為何會知道其中有詐?為何會挨打?

  回溯舊時光,那么七年前那個冬日,她初到他們家時是什么樣的呢?

  一襲很不合身的舊棉袍。走路還有點兒跛,臉上和頸間都帶著傷。

  這是沈家宇眼睛能瞧見的,但據(jù)他母親的話風,身上的傷也有不少,以至于后來他們不得不去請了大夫。

  來的并不是他們家相熟的那位,而是位女大夫。

  當時看似無奇,如今在沈家宇的腦海中都一一旗幟鮮明了起來。他幾乎能清晰地記起他和妹妹被大人們攔在屋外頭不讓進,記起那位女大夫連聲說“作孽”時的語氣和表情。

  而那時她還只是個孩子。

  他母親的那些話當真是字字誅心。

  “我沒事兒!——況且,我也確實該罵!”

  沈家宇聽見她突兀地說了一句。像是驗證所言不假,她轉(zhuǎn)過頭沖他笑了笑,眼波澄澈安然,看不出任何情緒,似乎真的沒有放在心上。

  這讓沈家宇稍感欣慰?!凹砚氖虏⒉荒芡耆帜?。我母親她是急糊涂了才會那般口不擇言,絕非她本意。不管怎樣,我們始終都把你當作自家人?!?p>  福臻將最后一件衣服晾好,在心里嘆了口氣。“我明白?!?p>  對方在竭力消除那些話對她的影響,她知道。

  她亦相信他是真心的。

  只是,有些傷疤被再次揭起,還是會流血,還是會感覺到疼的。

  不過這是她自己的事,與任何人無關。

  看了看腕表,已十一點多鐘了。

  “你想吃什么,我這就去做飯。還有沈嬸和佳怡的我也一并做了,待會兒你給送過去吧!”福臻將空桶里的水倒了,放好,準備到廚房去。

  “不用太麻煩,我隨便吃點就好。母親她們的,你就不用管了。佳怡適才剛吃了你留下來的雞肉粥。眉卿待會兒也會過去,母親的午飯她會順便帶過去?!闳ッΠ桑蚁热タ纯锤赣H。”

  福臻默了一下,笑笑?!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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