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不看天理看人情 不顧安危飲濁酒
大晚上,在天順營的帳篷里,十六個人擠在一起睡覺。天啊,還是想念自己在秋風莊的那個小床。起碼自己在那時候還有一個房間的啊。
要是你說這小帳篷還是正規(guī)的,那你可就錯了。這帳篷離最近的水源都要走上十五分鐘,所以大家基本都拿水盆提前打好了搬過來,每天基本就不敢其他什么的了。
悠徹夜未眠,輾轉(zhuǎn)反側(cè),說嘴唇干燥了去喝水也不是,渴著也不是。要說睡覺吧,這王崇新壓根就沒有一點部署軍營的經(jīng)驗,把宿舍和操練場靠著放,結(jié)果導致自己這邊剛想睡覺那邊就一頓嘿嘿哈嘿多吆喝聲。而且按理來說就兩千個人不需要如此頻繁的操練。
悠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睡覺,睡覺!別聽那些亂七八糟的。
結(jié)果還是睡不著,外面的人走來走去,那外面火盆的火焰一刻也沒與停止震顫。?。恳潜蝗送狄u了怎么辦啊,這設計真不合理啊。說是起義軍,結(jié)果成了氣候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訪被俘虜?shù)漠數(shù)卮蠊?,還全給放了。我勒個去,你這裝什么圣人???
忽覺耳邊有呼吸之聲,轉(zhuǎn)過頭去,只見是多日不露面的東方竹。
“師傅起來吧,我教你飛騰術(shù)?!?p> 這也起碼比睡不著覺好。悠一骨碌爬起來。“你怎么來了?”
“沒人發(fā)現(xiàn)我,我覺得吧我還是夜晚的人啊。”東方竹擺著口型。
悠隨著竹走出來營帳。外面人都各忙各的,有的忙著端水,有的再給天順將軍繡戰(zhàn)旗。有的手忙腳亂,卻始終找不到活干。悠走了人更稀少的一側(cè)。人聲嘈雜逐漸消亡在后面,旁邊操練場上上百號的農(nóng)民舞著沉重的兵器,口中喊著凌亂的口號。也逐漸被淹沒在夜幕中。最后只能聽見依稀可辨的幾下拍子聲。
悠走到了城市的邊緣,東方竹率先翻上了房頂。悠在下面急的直跳腳,你倒是把我也拉上去??!
竹卻不忙著拉悠,而是坐在屋頂邊緣,慢悠悠的晃著腳?!坝行┦逻€是說清楚比較好,我之前親你可不代表我喜歡你。那是我情緒過度沮喪的時候想讓你記住我的悲劇,我這么干的。所以別天天圍著我轉(zhuǎn),沒必要,別浪費在我身上?!?p> 悠被這突然的一席話沖的腦瓜晃晃悠悠的,什么?自己怎么就怎么了?
“我怎么啦?”他有點惱怒。
“我叫你出來,你直接就出來啦?”竹道。悠頃刻間是嚇出來一身冷汗!是啊,自己怎么就沒想到啊,倘若東方竹是敵人,自己這么貿(mào)然出去豈不是羊入虎口嗎?
“呼,還好是你啊。除了你之外我也不出來?!?p> “去你的吧?!睎|方竹一臉鄙夷:“我對你很失望,我本來以為你和那些人不一樣?!?p> “這不一莊人嘛不說兩莊話。”
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算啦,不和你發(fā)火。后墻那有梯子。”
我們都是被困在欲望牢籠中的囚鳥啊,若是怒而飛,不飛則死。一輩子無法擺脫自己的欲望,但是若是希望脫離這欲望,則必須持續(xù)背負沉重的禁令。所以,欲望,便是和我們每一個人血脈交融的囚籠啊。
就這樣,竹在前面示范,悠在后面努力模仿學習,窮盡一晚之力,終于學會了如何努力在房頂上走路不搖晃。一晚上終究還是太短了,悟性再好也沒有辦法悟出什么竅門來。悠努力梳理了一下竹所授的口訣和實踐經(jīng)驗。垂首沉思許久,他忽然開口:“話說,這一套功法明明是對決用的,卻那么多閃避動作?”
竹從百寶囊中取出一支暗器“因為這閃避是配合暗器使用的。身體往后一讓,同時手就往前甩出暗器?!?p> 原來如此!真是茅塞頓開。
黎明之時,悠閑依依不舍的分別了東方竹,他知道東方竹是不會甘心為王崇新服務的?!澳闳ツ睦铮俊?p> 竹轉(zhuǎn)頭跳向?qū)γ娴奈菁?,并不回頭?!拔易〉辍!?p> 悠想再問些什么,但開口卻是啞然。看著東方竹繼續(xù)在屋檐上飛躍的身影,心中感嘆,還好當初和她交鋒的時候不是在險處,要不然自己不知道要吃多大的虧。
等太陽完全浮出地平線,那王崇新也從昨晚的酒醉中蘇醒過來。昨天招收新人,他著實很高興,作為以一個莊稼漢,他不會作詩繪畫,就用酩酊大醉來對抗現(xiàn)實的荒蕪吧。話說這王崇新一腳踹開面前的酒壇子,高聲喊喝:“來人!來人!”那傭人忙的像個陀螺,連忙端來一盆水,給王崇新凈了面。
王崇新這才走出了自己的寢室。他高呼全軍集合。接著,清點了人數(shù)之后,他開始指揮今天的操練。關(guān)于指揮他著實是個門外漢。甚至他連每個人的功底都沒摸,他就安排了極高強度的訓練。
結(jié)果,除了悠的小隊,其他人都累的只差噴血了!
啊?悠這家伙竟然有這么好的體能?王崇新心中暗想,“那個!小隊長!你過來!”他招呼悠。
“來了!”悠刷一下直起腰。他的四肢也很痛,但他的意志很堅定,所以沒有表現(xiàn)出來。
“你這,以前干什么的?”
“我以前是將軍?!庇拼鸬馈?p> “難怪!這樣,二弟,你和他過過招!”這二弟是王崇新輩分算近的一個親戚,現(xiàn)在是全軍的總督頭,獵戶出身,會點五八抄。這二弟拎著他那口大刀,走路像一座山相似,穩(wěn)穩(wěn)當當走了過來。
悠本想推脫,但看王崇新臉上沒有商量的余地,所有人又全部看著自己。轉(zhuǎn)念一想,若是這一下打贏了,便是樹立了自己的威信,自己新加入天順營,急需這樣一個機會。
“好!取我的劍來!”悠故意粗聲粗氣,震懾對手。同時昨晚東方竹教授的閃避之法在腦中如閃電般閃過。好!悠思維電轉(zhuǎn),頃刻間是擺出了架勢。
來吧!
對方甩手就是一刀,一刀如驚慌的鳥雀的羽翼般刺破空氣,留下一道震顫。悠不敢怠慢,甩手就是一劍還擊。隨著滄浪一聲巨響,兩把兵器連續(xù)撞擊,是火花四濺,叫罵不絕。刀換了路數(shù),劍走了偏鋒,盡在不言中。悠上面一劍下面一腳,完全是無賴的路數(shù)。對方明顯沒見過啊。高呼無賴但手上的刀加了力道就是一個斜劈。就是一個絕招!
好極了!王崇新在一邊看著就像看了一場大戲一樣酣暢淋漓。
那兩人還在戰(zhàn)斗!悠運起東方竹教授的法子,在那刀刺來的間隙忽然便是一個后退,腹部一收。對方一刀刺空已然勁道已絕,那個氣惱?。傁胧盏对倥?,腦門上忽覺惡風不善。
砰!
一枚鵝卵石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臉上!
二弟慘叫一聲,青筋暴起多高!大刀掄的猶如陰曹的判官,向著悠的弱點以驟雨之勢而去。
悠的眼睛中,這一切似乎是放慢了,那人的路數(shù)已經(jīng)是盡頭了,他的刀的軌跡猶如慢動作一般,把路數(shù)全部展現(xiàn)在了自己眼前。便是現(xiàn)在!你可曾見過那人劍合一的劍招?
刷!第一劍如大河之水天上來,揮劍如長虹貫日。咔嚓!奮力擊在二弟的刀刃上。二弟的刀失了準頭,噗呲一下蹭過悠的右臂衣衫。
鮮血流出……悠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亢奮,對于對手他已經(jīng)完全了然于心,這便是自己的國度,自己的疆域!第二劍!猶如飛龍,鉆過那層層的防御,二弟驚慌舉手欲擋駕,已是末路,那喋血的劍在一晃之間已經(jīng)點在了他的鼻梁上。
滴答。
二弟的汗狠狠的砸在地面上。
“是你輸了!”悠冷冷的一笑,那二弟不服,右手擺出拳狀,還想上前。被一旁的侍衛(wèi)拉住。悠將軍和手下那么團結(jié),要是傷了將軍,那自己豈有安心之日?這種匹夫之勇,是送死之人的標配。
王崇新臉上猶如陰云,自己的手下吃了敗仗,還是頭一次!自己居然讓一個新人砸了招牌。這還是頭一遭!他憤怒了,他的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那雙拳攥的似乎下一秒就要碎掉,臉上的皺紋扭曲的仿佛要從中榨出血來。
悠得勝歸隊。但他卻不知道,他馬上要遭受一場腥風血雨。
當晚,悠包扎好身上出血的傷口,心中暗暗向著白天的對局,心中隱隱的不安,那王崇新不是好人,也不是君子,他會不會報復我?營帳外,火盆里的火焰搖曳,似乎指向明天,又很不確定。風輕輕的吹著,悶熱的夏夜啊。
在營帳外,那輸了的二弟在王崇新營寨里大聲訴苦。
“那個新人欺人太甚啊大哥,他那幾手都是無賴的路數(shù)……”
王崇新心中想到軍隊的紀律,故意板著臉不予理睬。
“你再不管我,我可時你的親戚?。∥腋愦蛘檀蛄诉@么久,功勞苦勞,哪一樣沒我!”說著二弟狠狠脫下他的衣服,他肌肉紋路間赫然是傷疤縱橫,有的因為這一扯還在出血。
王崇新再鐵石心腸,此刻也動心了。他心碎了。
“二弟!請把衣服穿上!”
“大哥!你今天不為二弟做主,我就不起來了!”說著,二弟很委屈的跪下了。他的眼中流出了淚水,王崇新看清楚了自己,自己是很在意自己這位憨厚的二弟的!
“好,大哥就幫你這一次?!本瓦@一次,王崇新想,下一次,就是這家伙被砍斷了手臂,我也秉公執(zhí)法!對,就這一次。于是,王崇新拿來了紙筆?!岸?,你希望我怎么處置他?”
“二弟希望拆散他的集團,讓他不能再仰仗自己的人馬胡作非為。”
這么說也在理,這悠確確實實是在自己的部隊的保護之下的。
于是,王崇新心中轉(zhuǎn)過百十次計謀勾畫,最后,他命令調(diào)離南宮悠,再把他的部隊打散。接著二弟對付他就容易了。
第二天,黎明破曉時,悠從床上坐起,這一天又是很好的一個開始,嗯,雖然王崇新似乎不是個東西,但還好自己找到組織了。有這支組織作為靠山,自己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和朝廷干一架了。
剛這么想著,忽然部隊里的傳令官就來了,悠并不理睬,他打心里不喜歡給人跑前跑后的奴才。
那個傳令官卻在營帳門口高聲疾呼:“悠在嗎?悠在嗎?這有一封任職信!”
悠慵懶的走出營帳,這小卒真是放肆,里面人還在睡覺呢你吼什么。
“啥事???”
“你的信!”那傳令的立刻遞給悠一封信,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悠打開了這封信,里面的字數(shù)并不多,主要的文字就是:“任命悠為天順營教官。”哈哈,這可是好事啊。悠連忙沖回了營帳內(nèi),叫醒了他的幾個大弟子,和他們分享了這一則喜訊。那些弟子也很替悠高興,幾人悄悄從物資里開了一壇酒,幾人暢飲一番。
“啊,我終于打敗了這個二弟了!我終于是我自己了!等我完全站穩(wěn)腳跟,就把你們也提拔上去!”悠噸噸將美酒入喉,哈哈大笑,但最后不由得以狼狽的咳嗽收尾。
“師傅,你真是出息啊。想當初弟子我剛?cè)氤?,說實話都沒被瞧上眼。你居然能被看上,真厲害!”
悠哈哈大笑,當啷一聲放下酒碗,“去了!要是順利我明天就回來接你們!”說著挎起長劍,那劉鴉蹦蹦跳跳,嚷嚷著要幫他拿長劍。悠稍嚴肅的制止了他:“讓別人拿著兵刃,那不就成了官老爺了嘛!”
說著,悠撩開營帳的門簾,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的身影被帷幕徹底吃干抹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