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北岸有一座小山,名曰葛嶺。東晉時著名道士葛洪曾在此煉丹修道而得名。當年葛洪在此山常為百姓采藥治病,并在井中投放丹藥,飲者不染時疫,他還開通山路,以利行人往來,為當?shù)厝嗣褡隽嗽S多好事。因此,人們將他住過的山嶺稱為葛嶺,并建“葛仙祠“奉祀,歷代官府亦加以修繕。元末時,因刀兵劫,祠廟被毀。明初太祖登基后,天下太平,葛云峰道長在此用一己之力重建廟觀取名“瑪瑙山房”。
廟觀建成后,據(jù)說當時大國師姬國卿曾游西湖,看到道觀,想要貪占此地。葛道長當然不肯,姬國卿自持“法術(shù)”高超,要和葛道長比試,并規(guī)定條件:贏者成為此觀觀主,輸者永不踏進杭州。葛云峰欣然應允,并由姬國卿出題。姬國卿就先提議第一項“催花術(shù)”。時至隆冬,雖是杭州一樣百花凋零。姬國卿來到一棵老梨樹跟前,只見他一抖包袱,包袱化作一個桌布憑空展開,劍、令、丹、旗、筆、墨、紙、硯,都整齊擺放在桌布上。姬國卿右手拿起令牌指向天空,左手握羅漢式,念念有詞:“天有五光,地有五行,時有三煞,歲有金神,神嫫附根,採飛流螢,霞上埃清,嬌花吐蕊,正待顯形。”念咒必,只聽他右手令牌“啪”一聲響,姬國卿喝聲:“疾!”頃刻間,這棵梨樹滿樹花開。姬國卿滿意的向葛道長一拱手,站到一旁。葛道長微微一笑,一沒拉式,二沒念咒,心中默默運起“奇門遁甲”局。片刻之后,葛道長站在“天沖星”位,袍袖輕輕向四周一抖,頃刻間,滿觀的梨花、杏花紛紛盛開。第一局,姬國卿輸?shù)梅狻?p> 第二局,姬國卿說自己可在泉水中打坐,鞋襪衣服不濕。葛道長哈哈一笑,這次誰若輸了,還需罰出銅錢兩枚,姬國卿當即同意。雙方同時跨入泉池內(nèi),奇怪的是,二人都是穩(wěn)穩(wěn)地站在泉水之上,打坐、結(jié)印一氣呵成,衣服鞋襪沒惹一絲泉水臨身。足足坐一炷香功夫,姬國卿心里著急,他暗暗一手運氣,偷偷向葛道長一指,只見一道水箭射向葛道長。待快打到葛道長之時,這道水箭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姬國卿正納悶,忽然感覺后背一涼,一陣疼痛,姬國卿再也坐不住,一下栽倒水里。倆人各自上岸,葛道長渾身滴水未見,姬國卿已成了落湯雞。葛道長伸出手,向姬國卿要輸?shù)舻膫z銅子。奇怪的是,原本揣著不少銀子的姬國卿,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周身上下分文皆無。姬國卿不好意思的向葛道長說道:自己下山取錢立刻來還。葛道長限他一個時辰內(nèi)把錢取來,否則就要出錢來修這座道觀的圍墻。姬國卿點頭同意,邁步向道觀大門走去。姬國卿腳下帶風,一路小跑,可奇怪的是,無論自己怎么快走,也無法走到道觀的大門。姬國卿此時才知道葛道長的厲害,他連忙停下來,喘著粗氣,向葛道長請罪,答應出錢修道觀的圍墻,葛道長非要姬國卿賭咒發(fā)誓后才讓他離開。姬國卿見識過葛道長的厲害,沒多久就拿出大筆銀子,依照葛道長要求,沿著山勢修建超大超長圍墻。這條圍墻宛若一條浮在山上的黃色巨龍,所以后來得名“龍墻”,算是山房第一景觀。
咱們再說王天仇踏上尋師之路。一路風餐渴飲,曉行夜宿,這一日來到離家百里之遙的“馬鳴鎮(zhèn)”。馬鳴鎮(zhèn)在明初算是較大鎮(zhèn)子,頗為非常繁華,茶館、酒肆、當鋪等一應俱全。王天仇來到鎮(zhèn)子時肚子早已咕咕叫,他看到前面幾十米開外有一個包子攤,王天仇邁步走過去。此時,包子攤前有一個大胖子,買完肉包子之后,用荷葉托著放到地上,準備喂自己的大黃狗。
突然,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一骨碌倒在大黃狗旁邊,大黃狗嚇了一跳,趕緊跳開,老乞丐趁機抓起地上的包子,大口大口吞起來。大黃狗看有人搶它的包子,不樂意了,對著老乞丐一陣吠叫。黃狗的主人此時也反應過來,有人竟敢和他養(yǎng)的狗搶包子吃,這不是找死嗎?胖子抬腿就是一腳,王天仇也沒見老乞丐挪動,胖子的腳卻不知怎的,竟然正踢在包子攤的案架子上,疼得大胖子抱著腳倒在地上打滾。包子攤前,黃狗狂吠,老乞丐大口吞包子,大胖子抱腳滿地打滾,這個場面真是夠熱鬧。街上本就人多,看熱鬧的很快就把包子鋪給圍了個滿場。等到王天仇走到包子鋪跟前時,已經(jīng)被眾人擋到外面。
此時,大胖子已經(jīng)站起身來,扶著包子攤的案子:“你這老家伙,還吃那,這是給狗吃的?!薄班?,你說啥呢?這包子是賣給人吃的,你喂狗是你的事啊?!闭乒竦牟粯芬饬?。大胖子知道自己失口,急忙回道:“對、對、對,掌柜的你別介意,這包子是我買給狗吃的,可你看啊,這包子現(xiàn)在被這個老叫花子搶去了,這錢啊,你應該管他要?!?p> 老乞丐已經(jīng)吃完地上的五、六個肉包子,他呲牙沖胖子一笑:“凡事得講個‘理’字,老漢是先在這里討飯,尊駕帶著狗從這里過,就把包子放我跟前,我老漢以為是尊駕可憐我呢,正要吃。尊駕的狗朝老漢一叫,著實嚇老漢一跳。尊駕不管好你的狗,還踢了我一腳。大伙兒評評理,他那么胖,腿那么粗,這要是踢到老漢,我豈不就投胎去了?”老頭接著說:“掌柜的,你的包子是不是他說讓你拿的?誰讓你拿的,自然才是買主,可是沒錯?”“你這老家伙,”胖子發(fā)怒:“這包子是我買給狗吃的,你搶去,我的狗一個也沒吃,當然你付錢。掌柜的,你跟他要錢和我無關(guān)。”掌柜的此時糊涂了:包子是胖子讓拿的,沒錯,可確實全讓老頭給吃了。這個錢應該找誰要合適呢?不管那許多,且管朝他倆要。想到此,掌柜用粗大的手臂攔著胖子和老乞丐:“不管是誰,不給錢,誰也不讓走?!贝藭r,胖子眼珠一轉(zhuǎn):“我說老頭,你還能吃嗎?”老乞丐回道:“喲,聽這意思尊駕您要還請我嗎?您只要請,我就還能吃。”“行,好說?!迸肿訉χ蠡镎f:“今天我請大伙做個見證,在下要請這老頭吃三籠屜的肉包子,他要是吃完,在下掏錢,可要是剩下一個,老頭兒,你可要自己掏錢啊。”大伙七嘴八舌議論:“這三大屜的包子,少說也有十七、八斤,就是吃一半,也得撐死啊。這家伙太壞了,這是要人命啊?!崩掀蜇さ故菨M不在乎:“那您就破費了啊。”胖子狠狠地回道:“行,好說。掌柜的,這是一兩銀子,壓你這里,如果老頭把這三籠屜包子都吃完,銀子都歸你。如果老頭有一個沒吃完,這銀子你可要還我,再找老頭要錢去?!?p> 掌柜的還沒開口,老乞丐已經(jīng)搶過銀子硬塞在掌柜的手里,走到大籠屜跟前,略一用力,就從爐灶上將滿滿三屜包子端到案子上。接著,老乞丐一口一個一口一個,不大一會兒吃完一屜。接著,第二屜也很快吃完,周圍看熱鬧的都議論紛紛“這老頭別看瘦小枯干的,還真是好大的胃口?!背缘降谌龑?,還剩最后幾個時候,老頭看樣子是真吃不動了,向掌柜的要水喝。周圍有好心人說道:“老頭兒,你吃那么多包子,再喝水下去,這肚子可就漲破了。你還是認賭服輸,拿出銀子給掌柜的,走人吧?!崩掀蜇ひ还笆郑骸爸x謝您好心,可別說一兩銀子,我身上一個子兒都沒有啊?!薄皼]有銀子,你就得吃完?!迸肿訍汉莺莸卣f:“掌柜的,老頭和你要水喝呢,你沒聽見???行。我來伺候伺候這老頭兒吧。”說著話,胖子從另一個爐灶上提起一壺開水:“來,老頭兒,此時也沒有別的家伙式兒,你就對著嘴喝吧?!薄爸x謝您。”老頭拎起這壺滾燙的開水,就要往自己嘴里灌。旁邊膽小的嚇得“媽呀”一聲,跑到一邊不敢看?!暗纫坏?!”王天仇再也看不下去了:“掌柜的,這個包子錢我給?!蓖跆斐鸱珠_眾人,走進圈子里面,伸手就將師父鄭大祿給自己的五兩銀子遞了過去。“你算哪個啊,在這里充什么好漢?人家老頭兒都沒說啥,你管得著嗎?”胖子對著王天仇吼完,又對著老乞丐說:“老頭兒,該吃吃該喝喝啊,哈哈?!崩掀蜇た纯赐跆斐?,一拱手:“謝謝這位小爺。您就是幫我,我也還不起您銀子。不礙的,我老叫花爛命一條,能混個飽死鬼,過奈何橋的時候,也才有力氣和無常小鬼兒斗斗呢。”老乞丐不顧阻攔,一仰脖,一壺開水,一口氣就喝個精光。在場的眾人都看傻了。老乞丐喝完一壺開水,又拿起剩下的幾個包子,一口一個,吃個精光。老乞丐吃完一抹嘴兒,對著胖子點頭哈腰:“尊駕破費了,明天老漢還在這兒等您請我吃包子啊。”胖子此時暗自懊悔:我真是吃飽撐的,干嘛非要請這個老要飯的吃包子啊,看老頭兒這吃相,準是餓死鬼投胎!我惹不起躲得起,以后再從這條街走,我是你孫子。大伙兒看到胖子帶著大黃狗,灰溜溜的離開了,禁不住對老乞丐伸起大拇指,這個說,沒見過這么大胃口的人;那個說,這老頭兒八成是神仙下凡。賣包子的掌柜,此時也朝老乞丐拱拱手:“今天還真謝謝您,平時這些包子,我要賣到晚上,還有剩下的。今天一早就都歸您了。以后看見您,我就送您四個包子,就算我孝敬您了?!崩掀蜇ばΦ溃骸罢乒竦?,那你可賠啦?!薄拔覙芬?,哈哈。誰叫我今天看這么熱鬧的一場大戲呢?”掌柜一邊說,一邊收拾起家伙式。老乞丐也是哈哈一笑,慢慢轉(zhuǎn)身離開包子攤。
看完剛才的一幕,王天仇料定這個老乞丐絕對非同一般。腿也不由自主的跟在后面。跟著走兩條街,老乞丐扭回頭對著王天仇喊道:“這位小爺,你跟老叫花子半天了,是不是要跟我討銀子???告訴你啊,你的銀子可不是我偷的啊?!蓖跆斐鹇犂掀蜇み@么一說,下意識的把手伸進隨身包袱里。呀!我的銀子呢?那五兩銀子可是師父臨別送我的,我都沒舍得花。怎么回事,這是丟哪里了?此刻的王天仇雖說年輕,但也經(jīng)歷很多的事情,人生閱歷已經(jīng)不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王天仇發(fā)現(xiàn)銀子沒了,幾步走到老乞丐面前,躬身一禮:“老人家,在下是打心里佩服您,也知道您是一位高人。您既然知道我銀子丟了,也一定知道誰偷我銀子吧?還請您指點迷津,晚輩這廂有禮?!崩掀蜇た粗跆斐鹨还暗降兀荒蜔┑膿]揮手:“得。誰叫我多嘴,你只要大喊三聲‘銀子回來’,你的銀子,自然就回來了?!薄笆裁??”王天仇懷疑自己聽錯了?!霸囋嚕俊钡稜斦f道。王天仇將信將疑的喊一聲:“銀子回來。”老乞丐一笑:“聲音太小,銀子聽不到?!薄般y子回來,銀子回來,銀子回來!”王天仇大喊三聲。
過一會兒,路口一個小乞丐好像被什么人拖拽著一般,倒退著向自己這邊“走”過來,嘴來還發(fā)出不情愿的“喲,喲”的聲音。眼看著,這小乞丐就來到王天仇身邊。小乞丐看到王天仇,愣了愣神,急忙彎下腰,眼珠一轉(zhuǎn):“大哥大哥,我真不是存心偷你銀子。剛才你要替這個老頭兒付包子錢?!毙∑蜇ぶ钢咐掀蜇ぃ骸拔揖桶l(fā)現(xiàn),你的銀子都快掉出來,所以我只是幫你保管,等沒人時候再還你??墒且恢睕]有找到你,現(xiàn)在找到你,你看銀子在這里呢。”說著話趕緊從袖子里掏出五兩銀子。王天仇接過銀子,小乞丐驚魂未定地直起腰,一溜煙兒地跑開了。王天仇望著手里失而復得的銀子,向老乞丐深施一禮:“老人家真是神仙轉(zhuǎn)世,能和您相識,晚輩真是三生有幸?!崩掀蜇@口氣,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可惜啊,這個小子錢是還你了,可他的小命兒,也就玩完嘍?!蓖跆斐鹨宦牬搜?,驚詫問到:“老人家,那個小孩雖說偷人錢財,但罪不至死?。裤y子如今已經(jīng)歸還,怎么還能要了他命呢?”“不信?好,你且隨我來?!崩掀蜇ど靷€懶腰,慢慢悠悠地往剛才那個小乞丐跑的方向走去,王天仇裝好銀子,急忙跟上去。
走了近二柱香功夫,來到一個破祠堂前,老乞丐讓王天仇噤聲。王天仇側(cè)耳傾聽,只聽到里面隱隱約約傳來呻吟和責罵聲。王天仇輕輕推推大門。老乞丐示意讓王天仇進去。王天仇把包袱交給老乞丐,一晃身形,悄然溜進院內(nèi)。進院之后,王天仇趕緊躲到一個大破缸后面,就聽祠堂里面?zhèn)鞒鰜怼鞍ミ?、哎呦”的呻吟聲。“還叫,你說你個小狗剩啊。吃我的、喝我的,平日里你小子連十個小錢都難拿回來,這好容易得手五兩銀子,你又還回去了。你說是不是找死?!”“六哥,哎呦,我真的不是想還回去,可真就跟有人拽著我一樣,就走到那小子跟前。再說也沒有五兩銀子啊,只有二十個小錢?!薄斑€敢撒謊,你得了手,猴子在旁邊看的是一清二楚啊。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薄傲?,你們再打,我可就還手了?!薄昂?!你小子還還手?你還一個我看看?!本o跟著,祠堂里面又傳出來一陣“哎呦、哎呦,救命??!”的呼救聲。
聽到此時,王天仇知道再要不管,這小乞丐可能真的遭殃了。他“蹭”地一下,竄出來。大喊一聲:“住手!”祠堂內(nèi)的人聽到動靜,頃刻間就竄出來五、六個手拿棍棒,乞丐打扮的青年人。旁邊一個瘦瘦的小個子,湊到中間一個比王天仇高出一頭小伙子面前悄聲嘀咕:“六哥,就是他。狗剩就是拿到他的銀子,后來又還他了。”那個被稱作六哥的小伙子嘿嘿一笑:“好呀。既然把銀子送上門來,那咱就不客氣,兄弟們,跟我過去拿銀子。”幾個人跟著六哥,拿著手里的棍子就往王天仇身上招呼。王天仇本有根基,又跟鄭大祿苦學過幾個月的真功夫,但對方畢竟是好幾個人,又拿著棍棒,兩下動起手來,王天仇不一會兒就吃了幾棍子。
再說祠堂里那個偷王天仇銀子的小乞丐,似乎也知道王天仇寡不敵眾,他心一橫:自己再也蒙混不下去了,看來乞丐這碗飯,今日算是吃到頭了。一念到此,他立刻揮起拳頭,沖了出來。此時的小乞丐,仿佛換了個人,只見他閃展騰挪、出手迅速、拳拳到肉,沒過多會兒,那群與王天仇打斗的幾個乞丐,都“哎呦、媽喲”地躺在了地上。不僅僅是王天仇,那些被打倒在地乞丐,也沒想到這小乞丐有如此功夫。幾個乞丐攙扶著起來后,那個叫六個的指著把自己打倒在地小乞丐說道:“行,狗剩。我們以往還真是小瞧你了,你會打是吧?你能打是吧?等著,有本事你等著。”說完話,連忙帶著其他人跑到大門外。
老乞丐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了。他看一眼狗剩,跟著搖搖頭、咂咂嘴,“為偷五兩銀子,差點丟小命。我說小子,你有手有腳、年輕輕的,剛才那幾下子拳腳,看得出來,也是受過名師指點,干嘛非尋討飯的活計,討飯也就罷,還偷人家的錢?”那個叫狗剩的乞丐,一聽老乞丐如此說,不樂意地還嘴道:“誰說我偷,我剛才是替他先收著。想當初,孔夫子周游列國,在陳國斷炊,也是接受我們丐幫祖師爺范丹的救濟,才不致餓死,我們討飯是為祖師爺討回點兒人情。再說,就連咱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都傳旨讓我們打起“太平鼓”吃遍十三省呢。嗨,我說老頭兒,你不也是個叫老花子嗎?怎么還編排我呢?”老乞丐一聽就笑了:“喲呵,你這小子人不大,知道的還真不少啊。我當乞丐是因為我老了,你呢?莫非真想混個花子頭兒當當?”小乞丐回道:“啊呸,我才不是呢,別小看人,想當初我可也是官宦人家的公子,也是識文斷字,學過幾年拳腳的。不敢說文武全才吧,但也絕對不是紈绔之流。只是家運不濟,不知道為啥被抄了家,我是被養(yǎng)母趁亂領(lǐng)著逃出來了。前年養(yǎng)母病故,我安葬了她老人家,已然身無分文。為了吃口飯,不得已才混進丐幫,投到‘六哥’門下。可我真的沒偷過一次,為此沒少挨打、挨餓。這次要不是因為五兩銀子得而復失,他們也不會眼睛這么紅,更不會對我下死手??磥砦疫@乞丐飯算是吃到頭了?!?p> 小乞丐說到此,“咕咚”一聲,跪倒在地:“這位大哥,我看您是個好心人,今天別管怎么說,也算是救我一條命。您也能猜出來,在這兒,我是混不下去了。以后,你就是我大哥。大哥,受小弟一拜。從今以后,赴湯蹈火,小弟狗剩絕不推辭!如果你不同意收我這個兄弟,我就不起來。”王天仇急忙要攙著狗剩:“可別啊,狗剩兄弟。我不會久留此地。這五兩銀子,是我出門時師父所贈,要不是剛才遇到這位老人家實在危急,我真舍不得拿出來用。何況,我什么本事也沒有,盤纏也甚是不足,連自己都不知道何時會混到你這步田地呢?你跟著我,只會比現(xiàn)在更苦?!蓖跆斐鸨鞠肜鸸肥?。怎奈狗剩是鐵心,阻撓著不讓王天仇拉拽:“大哥,我狗剩知道您是好人,以后必定也能有一番作為。沒事,我不會給大哥添麻煩,我雖然入丐幫時間不長,但也知道一些江湖規(guī)矩,更會知道怎么討飯。再說,我也會些拳腳,我能養(yǎng)活你,大哥收下我這個兄弟吧,天涯海角我都跟定你了。”這時候,老乞丐說話:“嗯,挺感人啊。嗨,我說你這個人怎么這么不痛快?人家都死活認你,愿意跟著你,你就答應人家吧。難道你真忍心讓那個花子頭六哥的,糾集人回來把他打死?”
王天仇一想老乞丐說的也對,也就答應狗剩的要求。狗剩高興得站起來,整理好衣服,又端端正正的給王天仇行一個禮,王天仇立刻還禮,從此二人結(jié)成兄弟。老乞丐見他們二人結(jié)義,哈哈一笑:“我看這個祠堂也不錯,你倆干脆就買些酒、肉,先供供關(guān)老爺,再祭祭‘五臟廟’,這才是結(jié)拜的禮數(shù)啊。”王天仇心里琢磨:自己今兒這大半天都是圍著這位老人家轉(zhuǎn)。這老人家一定是位高人,他說的話自然要聽。想到此,王天仇就痛快地答應,去街上買酒買肉、拜關(guān)公。狗剩道:“大哥,既然真的要和小弟拜關(guān)公,怎么能勞煩大哥去呢?”狗剩接過話茬:“您就吩咐小弟去一趟,再說,這地方我比大哥熟悉,很快就能回來。只是,我身上一個小錢都沒有,還要大哥破費。以后小弟加倍奉還?!蓖跆斐鹚餍跃痛蜷_包袱,拿出五兩銀子和幾個小銅錢。狗剩接過銀子就要往外跑。老乞丐發(fā)話了:“等等,狗剩,你小子再去買上紅線二十丈、白線二十丈,竹竿、稻草你這祠堂里倒是有,不用買了。”狗剩聞聽本不樂意,一看王天仇朝他點點頭。狗剩這才一溜煙跑了出去。老乞丐吩咐完狗剩,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伸手就從王天仇包袱里拿起鄭大祿交給他的那個鐵令牌?!靶∽印崩掀蜇柕溃骸斑@個是啥玩意兒???黑不溜秋的,還挺沉。背著它怪累的?!蓖跆斐鹨豢矗膊浑[瞞,就將此牌來歷和自己尋師的事情都講給了老乞丐。老乞丐:“嗯,嗯”兩聲,隨手就放在王天仇的包袱里。工夫不大,狗剩就手拎肩背地回來了。他交給王天仇余下的四兩半碎銀子,紅線、白線交給老乞丐。然后把泥塑關(guān)公像、燒雞、醬豬頭、酒、蠟燭、香等等,都井然有序地擺放在破條案上。擺好之后,狗剩點上蠟燭,請王天仇過來拜關(guān)公。王天仇擦擦手,點上三炷香,跪在關(guān)公塑像面前,狗剩也學著王天仇點三支香,二人跪下身去。
“關(guān)公老爺在上,今有王天仇、潘狗剩,”二人同時念到:“我二人結(jié)為生死弟兄。從今日起,我二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請關(guān)公老爺為我二人作個見證?!倍苏f吧高舉三炷香,恭恭敬敬的對著關(guān)公拜三拜,然后依年齒,將三炷香插在到關(guān)公塑像前小泥爐內(nèi)。兄弟二人倒上兩碗酒,一飲而盡。二人結(jié)拜完畢,潘狗剩又重新給大哥王天仇跪地一拜,王天仇連忙攙起?!靶欣?,你倆就別絮叨了。老叫花也看了半天,難道就不能賞一碗酒吃?”王天仇連忙給老乞丐倒一碗酒,恭敬的端到老乞丐面前:“恕晚輩冒昧,還不知您老人家怎么稱呼?”老乞丐走過來:“我呀,以后叫‘刀爺’就行。”‘刀爺’說完話也不客氣,一仰脖喝個精光,然后伸手拿肉。三個人推杯換盞吃個痛快。酒足飯飽后,潘狗剩對王天仇說:“大哥,咱們已經(jīng)結(jié)拜,酒肉也吃了。是不是該走了?六哥是這一帶的小花子頭,雖說在丐幫的地位不高,可手下也有三十來個弟兄呢。他們?nèi)缃癯粤颂潱滋靵硗硕嗖环奖阆率?。可到晚上,咱們還留在這兒,恐怕就是死路一條了?!?p> “哈哈,你這個小子,拳腳不錯,小腦袋瓜真是夠靈的?!钡稜斦f道:“我呢,吃了你們的,喝了你們的,今天老頭子我高興,請你們看出好戲。去,你倆把這兩條長板凳搬到院子去?!钡稜敺愿赖溃骸霸侔嵋焕Φ静?、拿四根竹竿出來,老頭子請你們看戲?!睎|西搬齊后,刀爺又吩咐把大門拴上;稻草立著靠在東墻下;院子當中南、北向放下兩條長木凳;老頭在兩個長木凳中間,曲折擺上白線,后將四根竹竿擔在兩條長凳之間。老頭走到院子西邊,嘴里念念有詞,然后把紅線曲折幾段,盤在地上。全部完畢,天也黑下來,老頭兒笑瞇瞇的帶倆孩子躲在暗處,等著看熱鬧。約莫半柱香功夫,只聽院門有人撥弄門栓,撥弄半天沒有打開。不一會兒,祠堂外墻上忽然閃出來三個人影,為首只人借著月光看正是那個“六哥”。六哥對另外倆人招手,三人輕輕地跳進院內(nèi)。跳下去之后,三個人應該是想開門,可走兩步,就都不動地方。三個人又往東墻張望,似乎在找什么。又過一會兒,六哥讓另外倆人去爬木凳,倆人費了半天勁,也沒有成功,倒是顯得很累很累的樣子。六哥不耐煩地呵斥二人廢物,他自己也仿佛使盡吃奶的勁兒,勉強站在凳子上。六哥向凳子下倆人招呼后,一個人就踩上凳子上的竹竿。沒走幾步,就聽“咔嚓”一聲,竹竿壓斷,“六哥”摔倒在地,倒地后,一邊喊“救命”,一邊似在水中掙扎。院外的人一聽“六哥”喊救命,知道院子里肯定有埋伏,立刻做鳥獸散。與“六哥”進院的二人,則蜷縮在凳子下面瑟瑟發(fā)抖。
躲在暗處的刀爺、王天仇和潘狗剩,當即樂得前仰后合。刀爺起身朝院中拍了三巴掌,然后帶著倆孩子從暗處走到月亮地下?!傲纭焙土硗舛?,這才仿如夢醒一般,打量打量四周,又看看自己,站起身來。他們看到刀爺?shù)热耍疾挥勺灾鞯墓蛟诘厣?,嘴里搗鼓著:“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多有冒犯。還請神仙海涵,饒了小的們?!钡稜旈_口道:“你們幾個小子,既然進了丐幫的門,就應該遵守幫規(guī),文討也好、武討也罷,怎么敢干偷搶的行當?今天給你們一點教訓,以后再敢為非作歹,我就要見見你們丐幫的‘楚駝子’楚幫主,看他怎么收拾你們!”“您老人家認識我們楚幫主?小的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真神。請您老人家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小的,原諒小的?!薄纭藭r嚇得更是不住磕頭。王天仇湊到刀爺跟前,施一禮:“老人家,剛才這三人是怎么回事?好像真如唱戲一般?”“你,那個‘六哥’”,刀爺叫道:“你給他倆講一講剛才你們遇到啥?”“六哥”此時如聽到圣旨一般,趕緊走過來,對著刀爺?shù)皖^哈腰,講起剛才的“遭遇”。
原來?!傲纭彼麄冸x開祠堂之后,就安排倆人盯梢,自己去召集手下兄弟,不一會兒就糾集了三十多人。當他聽說王天仇他們沒有離開破祠堂,紛紛摩拳擦掌,準備趁著天黑報仇。天黑之后,大伙兒來到破祠堂,見大門栓挑不開,“六哥”就帶著兩個會些功夫的兄弟上了墻頭,準備翻墻開門,再群毆王天仇他們。三人翻墻進院,突然看見一條大河,河對岸火光沖天?;仡^一看,后面是一望無際的大森林。這是哪呀?三個人當時就蒙了。還是“六哥”眼尖,他發(fā)現(xiàn)在前面有一座橋,這橋雖說陡峭,好歹是個路啊。“六哥”帶著倆弟兄,走到橋下。可這座橋怪石嶙峋、又高又陡,這倆弟兄費半天勁兒,沒爬上橋,反而從橋上摔下來、崴了腳?!傲纭闭讨约耗贻p力壯,終于上了橋。他揮手招呼二人上來??啥艘呀?jīng)精疲力盡,再加上崴腳疼痛,根本爬不動?!傲纭睙o奈,只得自己獨身前行??蓜偵蠘驔]兩步,看著橋下湍急的河水,河兩邊的森林也起了大火,“六哥”膽怯不敢前行。還沒有容他轉(zhuǎn)身回去,橋就塌了?!傲纭甭涞酵募钡暮铀?,急忙奮力掙扎、喊叫。就在絕望之時,忽聽天空上打三個響雷,自己不知怎的又回到了院子里。
聽完“六哥”的敘述,王天仇和潘狗剩都驚得說不出話來。刀爺走到“六哥”面前,讓他們以后不要再做傷天害理之事,若有再犯決不輕饒。同時叮囑他們今晚的事,對誰也不要講,否則也會嚴懲不貸。此時,王天仇已經(jīng)打開門,“六哥”等三人唯唯諾諾,向刀爺叩頭之后,相互攙扶著溜出了大門?!傲纭钡热俗吆?,潘狗剩立刻進屋,鋪上三個草墊,三人休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