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仇等四人一路緩慢行到順天府之時,姬鯤的“蓮泉寺”早已建成多日。
四人進了順天府之后,找客棧安置下來,王天仇知徐鈺、天鳴第一趟進順天府,索性提議四人一起邊逛邊四處打聽燕山情況。王天仇剛剛把想法說完,徐鈺、天鳴就雀躍起來。經(jīng)過王天仇幾人數(shù)天打聽,卻也聽說了不少關(guān)于“燕山天罡會”種種傳聞。
玄光對王天仇說道:“大哥,這個傳得沸沸揚揚的‘燕山天罡會’,小弟倒是覺得與那個陳通判甚是有關(guān),姬鯤與崔道成想必也會打聽到這些傳聞,而去投奔。我們不如就此去探尋燕山如何?”王天仇笑著說道:“賢弟剛剛恢復(fù),就想與‘燕山天罡會’過過招了?”玄光聽大哥如此說,回道:“哈哈,果然被大哥猜中了?!碧禅Q接著說道:“好呀,好呀,玄光師兄,玄鳴與玄鈺亦想助你一臂之力?!庇捎谝宦沸衼恚跆斐鹱屘禅Q與徐鈺需得如此稱呼自己與玄光師兄、稱呼自己為玄鈺、玄鳴,二人已然習慣。
玄光聽完笑著說道:“多謝好意,你倆只管照料好自己與行李,探尋燕山可不比在順天府這般悠閑自在,我與大師兄就足夠了?!本驮谒娜诉呑哌呴e聊之際。忽聽前面一僧人模樣的年輕對他們合十說道:“貧僧打擾了。敢問,足下可是玄瑛與玄光二位道長?”
王天仇一見面前站的僧人,仔細辨認,正是“明日擂臺”見過的姚鈞暉。王天仇急忙拱手回道:“姚先生,真是好巧。在下正是小道玄瑛,這是小道師弟玄光?!币︹x暉急忙合十:“玄光道長,那日若非道長出手,我大明的拳腳與兵器擂恐怕俱都失了顏面?!毙饧泵€禮:“姚先生過譽。”姚鈞暉又看了看徐鈺與天鳴,問道:“這二位道姑是?”王天仇知道姚鈞暉心思縝密,不好相瞞,索性回道:“這兩位,一位是胞妹,一位是叔父家小妹,為避免不便,故而讓她倆做了道者打扮?!币︹x暉點點頭,似乎很是理解,隨后繼續(xù)對王天仇道:“上次一別,貧僧因瑣事纏身,未能與玄瑛道長結(jié)識,心中甚憾。不想今日能夠在諾大的順天府巧遇,豈可再錯失善緣?道長若不嫌棄,貧僧就請在小僧處坐上一坐,不知允否?”
王天仇在參加“明日擂臺”之時,就已然知道姚鈞暉是“黑衣宰相”姚廣孝高徒,必定知道很多姬鯤內(nèi)幕,豈能錯過如此良機。故而王天仇想也未想,急忙拱手道:“承蒙姚先生盛邀,那小道就與玄光師弟同去相擾?!蓖跆斐饘π焘?、天鳴說道:“二位妹妹,且先回客棧歇息?!币︹x暉見王天仇應(yīng)允,急忙樂呵呵地領(lǐng)著二人往東走去。
姚鈞暉帶著王天仇兄弟來到一處宅院,王天仇一見此宅青磚綠瓦、朱漆大門,一塊門匾掛在門楣,上寫三個大字“天師府”。王天仇看完門匾,拱手說道:“小道兄弟不知姚先生乃是當朝天師,恕小道適才冒昧失禮。”姚鈞暉擺手笑了一笑:“玄瑛道長乃修道之人,如何落了俗套?請?!蓖跆斐鹨娝f的真切,也就與玄光邁步而進。
到了書房之后,姚鈞暉恭恭敬敬地對王天仇與玄光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二人急忙還禮坐了下手。
家人端茶出門之后,姚鈞暉問道:“玄瑛道長,不知您幾位來順天府有何事?不妨說給貧僧聽聽,或許可以幫忙。”王天仇拱手說道:“姚國師,實不相瞞,我等是為追趕姬鯤而來。”姚鈞暉詫異道:“姬鯤?哦?他與玄瑛道長莫非有甚恩怨?”王天仇說道:“姬鯤父子狼狽為奸,圖謀叔父家財,并唆使惡奴殺人后陷害我叔父,幸得老天保佑,姬辰宇被凌遲,姬鯤仍逍遙法外,小道得到消息,姬鯤與他師弟崔道成逃亡順天府,故而我等一路追來,正打聽姬鯤下落,不想巧遇了姚國師。”
姚鈞暉說道:“姬鯤父子害國作亂,其罪當誅。實不相瞞道長,貧僧這次就是因姬鯤等人逍遙法外,而被朝廷召回順天府。貧僧不愿驚動官府,以免打草驚蛇,現(xiàn)正愁缺了幫手,若是二位道長肯助,求之不得?!蓖跆斐饒蟪鹦那?,想想回道:“那我兄弟二人,且聽憑姚國師安排?!?p> 姚鈞暉聞聽王天仇同意出手急忙起身合十:“玄瑛道長道術(shù)精妙,玄光道長武藝絕倫,能夠得二位相助,何愁姬鯤等人不引頸待戮?!蓖跆斐鸬溃骸靶〉缆犅劮婚g傳聞燕山出了一伙兒黑衣人報稱‘燕山天罡會’,除一般打家劫舍,更敢伏擊大明軍精銳,不知這伙人是何來歷?”姚鈞暉一笑:“玄瑛道長真是消息靈通,不假,確有此事。這伙黑衣人組織嚴密、出手辛辣、武功高強,以名號看,應(yīng)該是三十六人左右。據(jù)擒獲的紀綱同黨莊敬供述,陳通合,也就是二位道長在應(yīng)天府見過的那個陳通判,此人與姬鯤在‘明日擂臺’策反金釗、薛夢龍、冷雄等人,會同糾集來的一眾綠林高手,單獨組建‘金字營’,人數(shù)正好三十余名。若貧僧猜得不錯,這伙所謂‘燕山天罡會’就是漏網(wǎng)的‘金字營’。”
王天仇說道:“姚國師所言應(yīng)該不差,既然這伙黑衣人身份確定,想必姬鯤定會與這伙人設(shè)法回合,為禍天下?!币︹x暉回道:“道長所言在理。因‘燕山天罡會’所作所為驚動朝野,萬歲爺特命貧僧協(xié)查,剛剛貧僧去了北鎮(zhèn)撫司衙門與錦衣衛(wèi)指揮使塞哈智大人處了解一應(yīng)情況,回來之時恰巧遇到二位道長。如玄瑛道長所言,姬鯤、崔道成倘與‘燕山天罡會’匯合,不知會惹出多大亂子?!蓖跆斐鹫f道:“姚國師是姚少師高足,定有對策?!币︹x暉說道:“貧僧深知玄瑛道長身負奇學,玄關(guān)道長武藝高強,貧僧想與二位道長喬裝探一探燕山,或可有些發(fā)現(xiàn)?!蓖跆斐鹫f道:“好,就依姚國師,明日卯時,我等喬裝到燕山走一趟?!比思s定之后,王天仇、玄光告辭。
回到客棧,王天仇看望徐鈺與天鳴,告知她倆明日就在客棧不要外出之后,王天仇、玄光回到自己房間。玄光開口說道:“大哥,這位姚國師年紀不大卻得朱棣如此器重,想來不僅道術(shù)高明,心思也必縝密。與他相處,還要小心才是。”王天仇說道:“賢弟說的不差。此人乃是姚廣孝高足,在‘明日擂臺’上,為兄見識過他的精妙道術(shù),想不到還受朱棣看重,與他同行,切要多加小心?!?p> 次日卯時,玄光帶好寶劍、暗器,王天仇收起紅繩、羅盤(此羅盤只是普通羅盤,并非損壞的‘天煞羅盤’),二人身著便裝,騎馬趕奔國師府。姚鈞暉此時帶著另外三人,已在門口等候。姚鈞暉身背降魔杵,穿一件普通衣衫,頭系幅巾,看來是為掩人耳目。姚鈞暉馬上對二人拱拱手,之后帶著三人騎馬在前帶路,王天仇、玄光緊緊后面跟隨。不一時,到了燕山腳下。
燕山各山口,都有大明官兵哨卡盤查。關(guān)口哨卡見姚鈞暉腰牌之后,都恭敬放行,過了三個關(guān)卡之后,眾人隨姚鈞暉下馬。“二位道長”姚鈞暉說道:“下面的路需要我等三人潛行?!闭f吧,他叫帶來的三個隨從包袱內(nèi)拿出六套緊身短打,六人換好之后,姚鈞暉對王天仇說道:“還請玄瑛道長估測這伙人在燕山內(nèi)大致方位?!蓖跆斐鹨嗖煌谱?,指掐子午,心中將八門、九宮、八詐神一一排列,然后拿出羅盤,分金定向之后,開口說道:“請隨我來?!蓖跆斐饚?,玄光、姚鈞暉相隨六人人向深山而去。
王天仇六人人走了一個半時辰,玄光眼尖,突然發(fā)現(xiàn)前面似有數(shù)頂帳篷。他急忙拍了拍王天仇肩膀,大伙兒順著玄光手指方向一看,跟著目光一對,紛紛拽出兵器,以備不測。玄光剛要邁步,姚鈞暉就搖了搖頭,示意自己走在前面。姚鈞暉觀察了一陣,輕聲說:“眾人切切依我腳印行走,且莫走錯?!闭f完就彎彎曲曲,靠近帳篷,王天仇五人緊緊相隨。六人人走到營地之內(nèi),發(fā)現(xiàn)帳篷空無一人。
姚鈞暉指著這片營地對王天仇、玄光說道:“二位道長,此營帳篷雖說只有十六座,但確是依照武侯‘八陣圖’而結(jié),以四正四隅為根,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為基,四周更是依法設(shè)了梅花坑、滾釘板、鐵夾、陷阱,若不識陣法,縱然驅(qū)率二、三百武士攻打,未攻到營帳就已然全軍覆沒?!蓖跆斐鹇犃思泵笆郑骸耙鴰熤挥^察片刻,不費吹灰之力,就破了此陣,不愧奇才也?!毙饴犃T卻撇了撇嘴,姚鈞暉看在眼里,笑了一笑,正巧旁邊放著一塊十幾斤石頭,姚鈞暉搬起石頭,向正東帳篷跟前,盡力一拋,“咔啦”一聲,這塊石頭剛一落地,地面突然陷落,石頭隨之消失,落入下面陷坑之內(nèi),“咔啦”又一聲響,地面恢復(fù)如初,看不出一點破綻。玄光眼見此景,不由得吐了吐舌頭,沖著姚鈞暉拱拱手,表示佩服。
眾人撤走后,姬鯤深知此地遲早會被追兵發(fā)現(xiàn),索性就將帳篷保留原地,一應(yīng)機關(guān)、陷阱全部打開,只等追捕者誤入其中而殞命當場。沒想到姚鈞暉從師姚廣孝,除了精修道術(shù),更熟知兵書、陣法,不費吹灰之力,破了此陣。
姚鈞暉等人在各帳中搜羅半天,除幾件明軍號衣、幾床鋪蓋外,空無它物,帶著眾人返回山下。到了山下之后,天色已黑,姚鈞暉帶領(lǐng)大伙兒找到守軍指揮把總谷萬任。把總谷萬任見到姚鈞暉腰牌,急忙施禮:“下官給姚國師見禮,不知姚國師有何吩咐?”姚鈞暉回禮說道:“我等奉命探查燕匪,天色已晚,請古把總安排幾領(lǐng)營帳歇息,再備些素菜、素酒充饑。”谷萬任得令下去安排。
飯罷,姚鈞暉將王天仇、玄光請到自己帳內(nèi)商議下一步如何行動。王天仇見問,思索一會兒說道:“姚國師,今日我等探尋的營帳,看其扎寨面貌應(yīng)該是長久容身之所。而今,陳通合等人已然搬走一應(yīng)家什,小道估計他們想是已然與姬鯤匯合,并聽從姬鯤安排,有了更好去處才追隨而去。否則絕不會放下易于藏身的莽莽燕山,撇棄必不可少的營帳在此。”姚鈞暉聞聽,點了點頭:“玄瑛道長所言有理,請繼續(xù)開示?!?p> 王天仇說道:“據(jù)姚國師所言,‘燕山天罡會’有三十六人,再加上姬鯤、崔道成,共該三十八人。有何去處,方可輕易藏匿三十八人?小道與玄光賢弟俱是第一次來順天府,故而還要請姚國師揣測。”姚鈞暉點點頭,邊想邊說道:“道長說得甚是,這近四十人,要吃喝用度,少不得銀子,而今他們主動下山,再靠打家劫舍,豈不是失了屏靠,自投羅網(wǎng)?再者,地面上平白多了這數(shù)十人出來,定會讓地方吃驚不少,難道他們就不怕被追查?除非,除非他們有了既不用打家劫舍就能得到銀子進帳,又不會引起地面警覺的好去處!姬鯤等人現(xiàn)為朝廷通緝要犯,就算原來有些體己,如今豈敢沾邊?哪里尋來這般好去處?”
姚鈞暉正在琢磨,玄光半真不真地說道:“除非,除非是尋到個天不收、地不管,關(guān)上門自己做主,打開門外人甘愿送銀子的好去處?!?p> 姚鈞暉聞聽玄光所言,樂得一拍大腿:“阿彌陀佛。玄光道長說的真是妙?。∵@不就是姬鯤等人藏身的好去處?”玄光聽姚鈞暉夸贊自己,急忙回到:“姚國師,小道信口之言,哪里作數(shù)?再者,世間也沒有此等去處啊?!币︹x暉樂道:“怎的沒有?如今的宏廟大觀,豈不就是此等好去處?”王天仇也笑著說道:“哈,果真如此。虧得玄光師弟能想出來!”玄光被夸得不好意思,嘿嘿,憨笑兩聲。
次日卯時,吃罷早飯,姚鈞暉命手下三人,帶谷千戶等一應(yīng)軍官,二去陳通合、金釗的營帳,并囑咐一干人等,務(wù)必保留原貌,若有人來,務(wù)必擒拿。吩咐之后,姚鈞暉與王天仇、玄光騎馬趕回天師府。
三人回到天師府后,姚鈞暉吩咐手下準備一席上好素齋、素酒,又請王天仇、玄光至書房商議。賓主落座之后,姚鈞暉說道:“玄瑛道長,貧僧的意思,先請錦衣衛(wèi)暗中查訪順天府內(nèi)外寺廟、道觀。凡有可疑,貧僧再與玄瑛、玄光二位道長前往訪查。只是,如此一來,必得頗費些時日,不知玄瑛道長是否愿意在順天府稍作停留?”玄瑛一笑:“小道為報家仇,亦還地方一個太平,在所不辭?!币︹x暉聽玄瑛表了態(tài),起身合十說道:“難得二位道長這般尊義重氣,貧僧替一方百姓,給二位行禮。”王天仇、玄光也急忙起身給姚鈞暉回禮。姚鈞暉本想邀請王天仇、玄光等住在天師府內(nèi),王天仇執(zhí)意推脫,姚鈞暉沒辦法,問清楚王天仇四人所住客棧,命手下人急忙去客棧預(yù)支三個月店租、酒、飯與草料錢。
王天仇、玄光回到客棧,玄光問王天仇道:“大哥,小弟有不明之事,還望大哥賜教?!蓖跆斐鹨宦犘馕目U縐起來,就知道問的必是緊要話題,遂正言正語回道:“賢弟且問來?!毙獾溃骸按蟾?,你我兩家都是朱家天子所害,如今姬鯤等人作亂,亂的是大明天下,我等為何要幫朱家天子捉拿姬鯤一眾?”王天仇說道:“賢弟所言不錯,你、我包括天鳴家都與朱家天子有大筆仇怨要算,但這筆仇怨只能算做私仇,豈能化作國恨?眼下四海平定,百姓生活亦算安定,也是賴朱家江山穩(wěn)固。故而,愚兄先祖臨終之時告誡后輩子孫,只將阻礙天道的“乾坤鎮(zhèn)罡劍”拔出,替先祖贖罪,讓天道重歸;而姬鯤等人則是將與朱家私怨化作了國恨,并將這種怨恨施加到無辜百姓身上,肆意妄殺、強取豪奪,此種惡行,有悖天道,人人必得其而誅之?!贝跆斐鹫f完,玄光起身恭恭敬敬給王天仇施了一禮:“小弟聽大哥一番教誨,頓如醍醐灌頂,小弟亦要學大哥模樣,將私仇與國恨分清分明。”王天仇連忙起身相扶:“你我情同生死,賢弟不必如此?!?p> 玄光又問王天仇道:“大哥的奇門遁甲之術(shù)足可驚神泣鬼,無有不驗,為何不替姚鈞暉起上一局,看一看姬鯤等人大約何處藏身?免得他漫無目標,勞神費力?”王天仇說道:“賢弟。萬事有道,急迫不得。先前我兄弟二人降妖捉怪、除惡掃濁,乃是我等正道發(fā)愿,理應(yīng)當仁不讓。而今,追拿姬鯤之責已然落到姚鈞暉身上,我等兄弟只能聽任他調(diào)遣、安排,若非他問的真切,愚兄斷不能主動相助?!毙庥贮c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