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行與嚴四二人,聽從姬鯤之令,各趕一輛軟廂馬車,白天睡覺晚上緩行,一路吱吱扭扭,向長白山進發(fā)。依王天仇本意,在半路劫上姬鯤等人更為省事,但姚鈞暉考慮姬鯤現有數人大多身懷絕技,此時又是驚弓之鳥,若貿然擒拿,姬鯤等人再作鳥獸散,必會釀出巨禍,且等到進入相對地廣人稀的奴兒干都司,再設法擒拿。另,姬鯤等人乃是中原打扮,相貌、口音更與女真各部族民迥異,辨識起來并不困難,加之女真族民彪悍異常,就算擒拿之時有一、兩個漏網,亦很難隱藏。玄瑛道長能夠掐算姬鯤等人路徑,我等只保持相距不過四、五里距離,待其進入奴兒干都司境內,定要一舉擒之。”眾人聞聽姚鈞暉所言有理,遂一路跟行惠行、嚴四的馬車,放緩了腳力。
這一日,惠行、嚴四馬車終于進入奴兒干都司境內,剛往前走不過十里左右,突然前面一聲高喝:“姬鯤,你等趕緊下車速速就擒。若有遲疑,定讓爾等亂箭穿身!”惠行、嚴四聞聽喊喝,嚇得體如篩糠,急忙待住韁繩,聲音顫抖回道:“大人們別放箭,小的們束手,小的們束手!”原來,王天仇掐算出姬鯤馬車此時進入奴兒干都司境內,幾人提前縱馬見當地都司同知剌達哈。剌達哈聞聽姚鈞暉等人奉皇命捉拿欽犯,哪敢耽擱,急忙命手下百戶帶兵跟隨姚鈞暉等人,提前埋伏在前面路上。姚鈞暉見兩輛馬車夜間而行,料定是姬鯤等人,忙帶兵包圍上去。
惠行、嚴四被捆縛之后,姚鈞暉看兩輛車內毫無動靜,心中一驚,開口問道:“姬鯤等人現在哪里?”惠行哆嗦答道:“那日張六跑了之后,姬副教主,不,姬鯤,他叫小的和嚴四駕車慢行,他們騎了快馬疾行而去,此時估計早已到長白山多日了?!币︹x暉和王天仇聞聽,方知是上了姬鯤的當!姚鈞暉后悔不迭道:“早該聽了玄瑛道長之言就好?!?p> 王天仇著急說道:“小道應該想到,那姬鯤老賊既然偷了小道《伯溫研?!返取骈T三冊’,且已然練成‘隱遁’之術。如今老賊來此地多日,說不定又會興風作浪!”姚鈞暉聽到王天仇情急之言,已然表明這位玄瑛道長就是劉基后裔,故先是一愣,隨即恢復常態(tài)勸道:“這是老賊命不該絕,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我們抓緊趕往長白山?!北娙酥坏米髁T,帶著惠行、嚴四回見剌達哈。
姚鈞暉連夜審問惠行、嚴四,二人將所有姬鯤情況統(tǒng)統(tǒng)交待,與張六之前所說差別不大。姚鈞暉見實在沒有可問,將二人暫時收監(jiān)。
第二日一早,姚鈞暉與鐵福安兄弟四人策馬向長白山趕路。趕到泰寧衛(wèi)時,姚鈞暉仗著欽差身份,立刻見泰寧衛(wèi)指揮使鄧德喜。聞聽姚國師到來,鄧德喜急忙出迎,將姚鈞暉五人請進客廳。彼此寒暄之后,鄧德喜說道:“不知姚國師等各位大人來僻壤有何公干?”姚鈞暉道:“鄧大人,貧僧等到貴地,乃是為捉拿欽犯而來?!编嚨孪猜劼牭纱笱劬粗︹x暉:“欽犯?還請國師說明?!币︹x暉簡單將姬鯤等人事情說了一遍。
鄧德喜聞聽立刻起身拱手說道:“姚國師,捉拿欽犯與日本國奸細,下官義不容辭。若有他們去處,下官即刻前往擒拿?!币︹x暉道:“據貧僧所知,他們現在已經到了長白山下多有時日,說不定已然準備好等我們前去?!编嚨孪猜犚︹x暉說出“長白山”三個字,神情一變。
鄧德喜如此變化,焉能逃過姚鈞暉眼睛。姚鈞暉急忙問道:“鄧大人在此為官多年,必定深知長白山情況,不妨說上一說。”鄧德喜拱手道:“下官對長白山確實有些了解,大人們且聽下官道來?!被卦捴螅嚨孪矊㈤L白山情況對姚金輝等人做了較為詳細描述。
姚鈞暉聽鄧德喜說完,接口說道:“據鄧大人所言,這長白山一直為山下女真十六部族掌管,如今既然由徒丹部族恒瑞首領照管,我等奉王命上山莫非還要尋個保人?”玄光接話道:“姚國師,小道與師兄都有當年太子敕賜‘一心求道’金牌,凡大明境內,除密勿之地任何地方隨意修行。這長白山左右還是大明境內,我等亮出這面金牌,哪個敢攔?”姚鈞暉笑道:“玄光道長啊,剛才鄧大人已然說的明白,這奴兒干都司境內雖說名義歸屬大明管轄,但很多地方仍是各部族統(tǒng)領,那徒丹首領恒瑞既然被封了‘白山王’,長白山當受其管治。人家高興讓我等進山算是情分,若不讓進山亦是本分。我等就是請出圣旨,人家不買賬也只得作罷?!编嚨孪舱f道:“這恒瑞首領為人沉穩(wěn)、世故,比其父強似許多,有下官做了保人,又有圣諭在身,那恒瑞必定出寨相迎?!?p> 姚鈞暉笑道:“依貧道看,我等若要進入長白山,恐怕要大費周折?!编嚨孪残南耄哼@姚國師真是多慮,那恒瑞就是有十個膽子怎敢阻攔?但其嘴上卻說道:“姚國師所慮不無道理,今日天色已晚,且請各位客棧歇息。明日下官給各位帶路,趕往長白山。”
次日寅時,姚鈞暉等人在鄧德喜帶領下,騎馬趕往長白山。一則因鄧德喜與恒瑞平素有些交情,二則鄧德喜量那恒瑞不敢抗旨,因此只帶了十名兵丁相隨。
眾人到了徒丹大寨門前,但見寨門緊閉,門樓、敵樓上很多徒丹武士手持刀槍弓弩,看著鄧德喜等人。原來,恒瑞聽信姬鯤所言,早在泰寧衛(wèi)外撒出探馬,一見鄧德喜帶人騎馬出城,連忙抄近路趕回送信,恒瑞聞聽鄧德喜果然帶著些人馬往自己方向而來,愈加相信姬鯤所說,鄧德喜是來詐取徒丹大寨之說,故急忙傳令,緊閉寨門,刀槍出鞘。
鄧德喜一見寨門緊閉,急忙對門樓上高喊:“兄弟們,本官乃是泰寧衛(wèi)指揮使鄧德喜,素與你家恒瑞首領交好。哪位兄弟辛苦一下,告知恒瑞首領,就說本官帶欽差前來拜訪,請他趕緊出來迎接欽差大人?!遍T樓上徒丹人聞聽,有一個飛跑下來,往里面報信。
恒瑞等人聞聽把守寨門的徒丹武士稟告之后,未等恒瑞開口,姬鯤搶先說道:“‘白山王’,此時方知老朽所言不謬乎?此次前來的所謂欽差乃是當年利用風水手段害死令尊老首領的劉基嫡孫名叫王天仇,另一人乃是朱棣身邊妖僧姚廣孝弟子姚金輝。若非有此二人,老朽愿意人頭送上。他們此時而來,必會誣老朽等乃是什么朝廷欽犯。‘白山王’若是輕信,開了寨門,他們定會使詐奪了大寨,然后去朱棣那里邀功請賞。說不定給他們封個‘白山王’亦未可知?!?p> 恒瑞對姬鯤本領本就拜服,前幾日又見他呈上鎮(zhèn)壓著長白山龍脈的“乾坤鎮(zhèn)罡劍”,愈加感激。加之恒瑞一直聽聞徒丹大寨西側鑼響人喊,已然戾氣倍增。此時聽完姬鯤所言,怒不可遏,帶著烏也、阿虎迭,氣沖沖登上門樓。
恒瑞一見對面鄧德喜帶著不過十幾人遂高聲喊道:“某當是誰,原來是鄧大人。鄧大人來到此地,不知有何見教?”鄧德喜一見恒瑞并未開寨門迎接,反而上了門樓對自己問話,心中雖有些不滿,仍客氣說道:“恒瑞首領,本官是帶著欽差大人來貴寨有些公干,請開門迎接?!焙闳鹄淅湔f道:“哦?欽差大人?哪位是欽差大人?姓甚名誰?報上名來再迎接不遲!”
姚鈞暉知道對方有意刁難,遂縱馬往前走了幾步,向門樓上合十說道:“貧僧姚鈞暉就是欽差,給恒瑞首領見禮。貧僧奉皇命到此,這里有御賜金牌一面權做信物,還請首領打開寨門,迎我等進寨?!焙闳鹇犃T,繼續(xù)開口道:“啊,姚鈞暉?那位姚廣孝不知是閣下何人?”姚鈞暉道:“乃是貧僧恩師?!焙闳鸷吡艘宦暎闹邪迪耄豪ス芗也焕⒂形床废戎?,某倒要問問,這里面是否還有劉基后人。
想到此,恒瑞又開口說道:“失敬,失敬。請問哪位是劉基后裔,也請出來答話!”王天仇聞聽此言,不得已縱馬而出,拱手說道:“恒瑞大首領,小道王天仇,劉基前輩正是先祖父!”王天仇不得已將自己身份報出之后,姚鈞暉根本沒有一絲驚訝表現,王天仇兄弟這才知道,原來姚鈞暉已然知曉王天仇底細。
恒瑞看了看王天仇,繼續(xù)問道:“這么說,當年令先祖將我長白山龍脈破壞之事,你也盡知?”王天仇道:“是。先祖父對此事亦是追悔萬分,臨終前特留下遺言,后世子孫一定要到長白山,拔出‘乾坤鎮(zhèn)罡劍’,讓長白山孕出龍氣,天道重回自然?!焙闳饜汉莺菡f道:“這么說來,我父因長白山風水被破而死在令先祖手里之事,你也認下啦?”“首領說的什么?”王天仇根本不知恒瑞所說何意,不禁愣在當場。
“大哥,休要和他客氣。害死老首領其罪當誅。待小弟取他狗頭來,祭奠老首領!”在恒瑞身旁的阿虎迭早已焦躁不安,說完話也不顧恒瑞、烏也阻攔,讓人打開寨門,自己提著開山斧向王天仇他們走去。
恒瑞怕阿虎迭吃虧,急忙讓手下徒丹武士出去一百人緊緊跟隨。阿虎迭來到王天仇等人面前托起大斧說道:“王天仇,你先祖劉基用邪法害了我族老首領,今日定拿你人頭祭奠,快快過來受死?!卑⒒⒌鼊倓傉f完,身后金昌海早就氣得怒發(fā)沖冠。下馬之后,幾步就竄到王天仇前面,面對阿虎迭說道:“你有何本事,在此大言不慚?要動我二哥,可以。但要先問問我手里家伙干也不干!二哥、姚國師,你等且退后”說完話,金昌海取下“閉血招魂幡”?!百t弟,萬不可傷他性命?!蓖跆斐鹫f完,與姚鈞暉向后退去。戰(zhàn)場騰開,阿虎迭望著眼前這個和自己身高相仿的大漢說道:“既然送上門來,那就先要你命!”說罷,二人戰(zhàn)在一起。
阿虎迭的武藝不愧是女真族第一,這把大斧在他手里上下翻飛,如道道閃電,劈向金昌海。金昌海乃是名冠塞北的昭煬真人之得意弟子,面對阿虎迭的大斧顯得游刃有余。二人打了二、三十個照面,金昌??礈拾⒒⒌鼩饬Σ患印⒏袧u緩,急忙使出一招“插花蓋頂”,雙幡輪起向著阿虎迭腦門劈下。阿虎迭“舉火燒天”,打算用斧招架。哪知金昌海這是一虛招,他見阿虎迭招式使老,急忙雙幡回撤,隨即使出一招“穿心腿”。一腿就將阿虎迭踢翻在地,大斧撒手。后面徒丹武士見狀,紛紛要沖上前營救。
玄光腳尖一點地,早竄到阿虎迭身邊,青云劍搭在阿虎迭胸前高喊:“識相的趕緊回去,若敢前進一步,就讓這小子來個透心涼!”眾人不敢上前,任由玄光、金昌海將阿虎迭壓到對面。
姚鈞暉見擒了阿虎迭,與恒瑞已然鬧崩,只得挾阿虎迭先返回泰寧衛(wèi)。好在泰寧衛(wèi)兵多將廣,恒瑞亦沒有反心,不愿領兵攻城,雙方關系陷入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