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野(三十四)人生如戲
帶頭師兄立即察覺,下意識往沙董撲去,眼下唯一沒有自保能力的人也就最可能成為人質,若他受制成擄,斷不能棄生命於不顧,只能看著惡人挾他全身而退,銀葉山莊名譽掃地,身為師兄怎能讓這情況發(fā)生!
卻聽一聲悶哼,守在身旁的師弟為護師兄,手臂中了一棍,軟綿綿的垂在一旁,所幸反應也快,翻身退後,這才沒中後著。
此時保鑣黑衣也不再演戲作態(tài),各個抽棒拿槍,連同沙董一塊將眾人圍在中央。
場中鏖戰(zhàn)的那黑影亦虛晃一掌逼退敵手,閃身退至眾人面前,帶頭師兄見她掌功了得,似曾見過,疑道:「妳是……?」
那人自是「鐵掌火鳳」丁雨蘭,就聽她冷哼道:「一個看不慣你們欺負師弟的人!」
眾師兄弟聞言皆感羞慚,此時若劍神經在,必不至於如此狼狽,帶頭師兄聽她聲線尖細,知是個女子,見她巾幗遮臉,似不希望身分曝光,便不說破,將傷者交與師弟們,上前一步,不落人後,與其比肩對敵。
正當再戰(zhàn),就聽框啷聲響不絕,數(shù)顆煙霧彈破窗擲入,煙霧散出同時隨即一聲:「警察!裡面的人放下武器投降!」眾人均是一愕,這警察來得也太快了,好像警察總部就在隔壁一樣。
煙霧中,保鑣黑衣眼看窗外人影晃動,以寡敵眾絕不是對手,彼此眼神示意,遮摀口鼻,閃身疾退。
由眾保鑣反叛來看,綁架事件應與藍沙海運無關,但這票人身手不凡,行動甚有紀律,想來背後定有組織,如此囂張的上門擄人,當真目無王法,哪能輕易放過!
就見眾黑衣奔向梯間,欲向下逃脫,丁雨蘭忙隨其後,飛鳳步踏,火掌力劈。落在最後的那人腳步方至樓梯,立覺腦後生風,掌風壟罩背部,頓感躲之不過的壓力,無奈回頭還了一招。
丁雨蘭只覺那人手中警棍使來宛如刀招,招式中頗具陰損暗算之意。僅只一個對招,前方同夥已然竄窗而出,往鄰樓逃去。
殿後那人一看強手難敵,急思脫困,警棍進擊三招,最後一招猛擲而出,這著勢急勁猛,距離又近,丁雨蘭不得不側頭躲閃,回過頭來,那人已然竄窗而逃。
眼看此間事跡敗露,這幫人此去再不復返,怎可輕放?何況警方尋至,自己身分不明,定被列入懷疑對象,大費周折。不如此時緊咬其尾,看能找出什麼線索。
翻身追出的同時,提氣感應,發(fā)現(xiàn)這幫人分成三波,分向脫逃,火鳳知其必然殊途同歸,便緊攫其一,直跟出村,向北而去。
同時,羅蘭村外圍的一座住商大樓,警方人馬逐漸圍攏,聚集在屋頂,吊索備齊,也正行攻堅。
此時對街平房的屋頂,蒙面駝者浩然卓立,靜靜旁觀……
就聽他沙啞的聲音突然發(fā)話:「任俠先生,你跟著我沒有用,不如趕快去藍沙海運,看還能多救幾個人……」
忽地人影閃現(xiàn),下一秒常郁沖雄壯的身形已來到他的身後五步之遙,但見他敞開上身白衣,拉出口袋,更關了通訊器,以示清白,接著說道:「要毀掉一間公司,不一定要殺人,只要讓它賺不了錢就行,所以您故意說那些話,目的是為了引我和警方來替你救人……我說的沒錯吧!劉先生!」
劉國昶聽他一語道破,便卸下臉面?zhèn)窝b,道:「這個年紀……見識不錯……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是我的?」
「確切來說是第一次看到您的時候,我就有所提防了,據說您只練過粗淺功夫,但您的氣息和走路的步伐實在一點都不粗淺。」
「然後呢?」
「這幾天一個叫『撈月集團』的船貿公司開始大量招商,甚至申請國貿貨運,我猜您早就想好怎麼對付藍沙海運了。」
劉國昶抬頭望向遠方,像個企業(yè)家介紹自家公司歷史,說道:「撈月跟藍沙是同時期成立的,用的當然是個空殼的名字,這幾年做些小生意,暗中買船,打好通路,就是準備在必要的時候毀掉老沙的經濟基礎……一個失去資金援助的人,要垮是很快的……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有這個智慧懷疑到我頭上,還綁了我兒子,讓我差點亂了腳步……」
說著收回眼神續(xù)道:「不錯,能看到這裡,不過……我是怎麼知道東北船貿訂單一定會大亂的?如果老沙沒用他公司的工頭呢?」
「您不需要知道這些,因為藍沙海運這幾年走私的貨物都在您的掌握之中,隨便丟幾個都能要他關門大吉,再不濟,放一艘載滿毒品的船過去,偽造他藍沙的文件,不論是哪個公司,想不垮都難。」
劉國昶微一苦笑:「還是被你們任俠劫到了……」
常郁沖點頭道:「我們家的小朋友找到中部貴幫的藏身處,也得知了這件事情……」
「別為難他們……都只是想好好過日子的底層幫徒,在他們身上你找不到你想要的……」
「這個自然!」
劉國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似沒想到他會同意,笑道:「呵呵……難怪檜仔對你們任俠的評價這麼高,果然不一樣……」
常郁沖看著他沉重的雙肩,不知這雙肩膀擔負了多重的重量,道:「劉大哥……我知道這麼多年您都是為了貴幫,但……這樣對自己家人,不累嗎?」他不忍說出那最苛責的字眼。
劉國昶沒有回答,面對這比自己小很多歲的忘年之敵,不知為何,心裡的話反而能說得出來,淡淡說道:「人人都說演戲的是瘋子,看戲的是傻子,但到了今天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這一邊導一邊演的傢伙,是個什麼東西了……」
常郁沖微笑道:「嫂夫人也許知道……」
劉國昶向天一笑:「要是她發(fā)現(xiàn)我騙了她這麼久,肯定說我是王八龜孫子……」說著重新戴回黑面布,續(xù)道:「現(xiàn)在你有另外一個問題……」
此語方畢,就聽轟然聲響,對向住商大樓發(fā)生爆破,隨即槍聲連連,人影四竄,尖聲呼喊。
「你是要繼續(xù)跟著我,還是幫警方救人……」說完身形一閃,往臨樓投身而去。
眼看窗內的槍戰(zhàn)爆破中,除了警方一身藍色裝備以外,另有一群黑衣縱橫來去,身法快捷,功夫不弱,就算警方有現(xiàn)代槍砲,恐怕也難輕易壓制,必然損兵折將。
常郁沖雖明知他此舉何意,但為確保人命,只能順勢而為,縱下平房,自大樓邊的窄巷竄上,鐵棍出手便是雲罡三十六式中的「千雨我獨行」,登時棍影如雨,棍式亂中有序,不但巧妙護住周身,更打得黑衣人措手不及,攻守兼?zhèn)洌鹑缫蝗岁J關,攔都攔不住。
眾黑衣本穩(wěn)操勝券,卻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名高手,一個照面便逆轉勝負,眼見討不了便宜,立即縱窗出逃,分散遠遁。
此時等在遠處樓頂?shù)膭评湫@道:「年輕人……還是情字用事……」身影一閃,尾隨前去。
鐵棍不是真的棍,而是人,所以有了人性,也有了人情。
而魔王自然也不是真的魔,也是人,又怎能做到真正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