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賈璉帶著李衛(wèi)朱七來到望江望赴約。進(jìn)了樓內(nèi)，人聲鼎沸，燈火如晝。讓人感覺，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樓里樓外，簡直如同兩個世界。仿佛一座圍城，外面的人想進(jìn)來，里面的人繼續(xù)糜爛，醉生夢死。
望江樓不過是江南秦淮河畔，其中一座清館。主要就是吃飯喝酒和聽曲，來此地的，大都是些自詡風(fēng)流的讀書人，就算這樣，都還能如此熱鬧，若是到了那河上的畫舫和專作皮肉的昏店之內(nèi)，那只人就更多了。
江南自古風(fēng)流地，富足婉麗之下，民風(fēng)奢靡，所以也多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之徒！獨(dú)特的地理環(huán)境，風(fēng)土文化，造就了南人的進(jìn)取沒有北人的那么強(qiáng)烈！
所以歷史之上，但凡朝代更迭，大都是以北統(tǒng)南，南方的政權(quán)，大多偏安一隅，倚仗江淮天險，守成有余，一統(tǒng)不足。就算出了個雄主，也大都因為江南的世家排外拖后腿，而導(dǎo)致功敗垂成！
所以自古以來，從兩晉衣冠南渡，江南世家的排外，和地域歧視，一直都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
前明的朱元璋與本朝太祖李定國。是少有的以南方統(tǒng)一北方，霸有天下的一代雄主。
在他們崛起的年代，情況有些特殊，中原北方的世家大族。都被農(nóng)民起義，北番異族入侵，搞得元?dú)獯髠戏降氖兰?，都想趁機(jī)北上瓜分利益，因此，不說有多大的助力，起碼為了利益，沒有了扯后腿的力氣！
又加上，天命所歸，占據(jù)民族大義，籠絡(luò)天下民心。才成功的！因此，固守，安于現(xiàn)狀，排外，已經(jīng)成了南方世家大族的標(biāo)簽！
皇帝想要推行新法，尤其實(shí)行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納糧。這簡直就是在挖天下世家大族的根基！他們又怎么能容忍？
所以必定抱團(tuán)取暖，抵制新政！又與中央的親王李禩之輩結(jié)黨勾連，試圖動搖國本。
所以皇帝肯定不能容忍！才派賈璉下來，往江南釘了一顆釘子。意圖分化瓦解，江南世家和掌控整個兩江財政稅入的“八王黨”！加強(qiáng)皇權(quán)，推行新政！
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采取鐵血強(qiáng)硬手段。如此一來，賈璉，自然可以在江南場中無所顧及！只是沒有確鑿證據(jù)，他也不好動用雷霆手段。
到了樓上，還未入內(nèi)，便已經(jīng)傳來陣陣琴聲，步入其中，月光，琴聲，美人，交相輝映，讓人耳目一新，清凈空靈之感，頓生于心。
仿佛置身于自然，寄神于江月。若太白筆下：“為我一揮手，如聽萬壑松?？托南戳魉?，馀響入霜鐘。”
只是這挑動綠綺琴弦的不是那看破紅塵的西蜀峨眉僧，而是心懷情訴，欲以音言的南國佳人，所以忽一變徴成聲，不似前聲！
又宛若昔年文君之聽琴賦：“七弦灑落，一曲清幽。托微情于玉軫，寓佳趣于紅樓。曾憐司馬高懷，絲桐協(xié)奏；會得文君解意，聲氣相和?！闭且磺逗网P引》！
如此一來，賈璉瞬間明白顧盼兒是變相的在向他表訴衷腸呢！還得虧他賈某人琴樂造詣不低，否則就是對牛彈琴，白費(fèi)功夫了！
“彼卓王孫之宴相如也，位推上客，席設(shè)華堂。主賓各得，詩酒交相。謂古調(diào)本先生夙習(xí)，令素弦為我輩重張。于是乃陳綠綺，乃解紅囊。按軫揮來，不似神傳攫鼠；隨風(fēng)度去，誰知曲寓求凰?！?p> 不得不說，司馬相如對于卓文君，真的是玩得好花活，一曲《鳳求凰》，引得這卓文君新寡之婦，一顆春心，蕩漾不已。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p> “鳳兮鳳兮歸故鄉(xiāng)，遨游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nèi)隋诙疚夷c。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此詩和一出，配合神曲，雙管齊下，當(dāng)天夜里便跟著他私奔，司馬相如如愿以償，抱得美人歸！
所以清代的夏少巖作賦諷曰：“心手相調(diào)，聲音合律。比誘女於懷春，感摽梅之迨吉。響方起于華筵，被已通于綺室。倘使情留倩女，定成佳偶無雙；若教窺似東家，也算奇緣第一。
毋何幽意相撩，情思乍觸。窗下停針，案頭剪燭。初入耳而開顏，繼依欄而駐足。謂離鸞而賦罷，久疏清越之音；何焦尾之彈來，不類尋常之曲。
非陽春之逸調(diào)，非白雪之新弦。非雉飛之委宛，非烏夜之纏綿。非牧子之悲凄，情深別鶴；非伯牙之泛海，操作水仙。何寸衷之欲達(dá)，托一指之相傳。
爾乃細(xì)尋玄妙，默察幽思。乃肆情于繡閣，終寄意于香幃。殷勤善感，心事深知。羨當(dāng)世之才華，君誠可與；對無情之鏡篋，予亦胡為。
只憑心跡，不在形骸。乍訂同心之約，旋成偕老之情。就中作合，暗里安排。托雁柱以為媒，倡隨有保；藉冰絲以作合，伉儷誠佳。
以彼豪放風(fēng)流，清狂一派。遇或有因，事當(dāng)作戒。風(fēng)流雖屬于他時，名教不可以我壞。然而臨邛沽酒，不辭幾載粗傭；竟將少婦當(dāng)壚，留作千秋佳話。”
可見，這老司機(jī)之舉，卻歷來被文人雅客所稱貶。所以只是車技好，黑粉照樣一大堆，這也是關(guān)乎于人品的！
司馬相如的人品，活脫脫一個渣男而已，但是對不住，人家有才。
不說《凌云》、《子虛》之漢賦代表。連漢武帝劉徹讀了以后，都愛不釋手，援之以官！
只是這一曲《鳳求凰》，流傳了千年，已經(jīng)成為了知音覓偶，激情表達(dá)的典章之曲，簡直逼格滿滿。經(jīng)得起時間的考驗。
這樣說起來，司馬相如，可以說是秦漢以來，讀書人撩妹渣男的鼻祖了！
人人都罵司馬相如，人人都有想成為司馬相如。簡直是古代落魄文人的真香定律。沒有幾個能逃得過去。
顧盼兒以卓文君自比，既表達(dá)了對愛情思慕向往，以及對賈璉的芳心暗許之意！
但同時又有自憐自嘆之意，卓文君是私奔寡婦，而她自己自是風(fēng)塵藝伎，出身低賤，賈璉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他一個風(fēng)塵女子，雖是完璧之身，也萬萬不敢奢求，能夠明媒正娶，哪怕是作妾，她也是有些意動的。
但同時對賈璉是否會如同司馬相如對卓文君那樣，新鮮感一過，便有始亂終棄之心，感到擔(dān)憂和不安的復(fù)雜情露！
尤其當(dāng)著在座眾人的面，顧盼兒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敢憑借琴曲，表達(dá)愛慕，同時也是在試探賈璉，若若是聽不懂，那也便罷了，就當(dāng)自己沒說，若是懂得又不回應(yīng)，那便是拒絕了，如此一來，也省得尷尬！
要不怎么說？這女人的心思，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這心里的彎彎繞，那是一套接一套！若不是，賈璉前世也是大家子弟，琴棋書畫，不敢說多牛逼，也能略知一二。那他娘的被人表白了，都不知道！
就比如此時的李衛(wèi)，朱七，岳小滿，都只是覺得好聽，卻沒有聽出什么端倪來，尤其李衛(wèi)都快睡著了。在他看來，聽了半天的曲子，還不如喝酒吃肉來的痛快，有錢人就愛搞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
唯有岳思盈，看向兩人，若有所思。她也是大家閨秀，這其中的東西，還是懂的！只是心里面，卻涌上了一股淡淡的酸意和失落?！A(yù)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