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愿你永遠潔凈?！?p> 艾莉在一塊顯眼的墓碑前放下一株鳶尾花，雙手合十，話語輕柔地念著。碑石上刻著奎羅斯·戴羅伊斯的大名，碑前干凈整潔，看來有人長期照料。
“你曾對我說的，我牢牢記著，生來被賦予最為澄澈的靈魂，便希望它永遠留存和延續(xù)。”
教堂的鐘聲響起，現(xiàn)在是午時十二點，唱詩班的歌聲傳得很遠，他們歌頌著斯托拉斯神的偉大，歌頌著這片土地，歌頌著開辟斯托拉斯這個國家的先驅(qū)者。艾莉從來都不是朝圣者，她是自己的主人，但對神明的敬仰是每個人的應(yīng)盡義務(wù)，長眠于此的那位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
所以她每個神輝節(jié)，都會微服跟隨人群行走在熱鬧和諧的大街上，沐浴著冬日里的溫暖陽光，而不僅僅是因為他第一次在神輝的照耀下牽起自己的小手，今年也不例外，參加完儀式后，就驅(qū)車來到了神座議會后的墓園里。墓園的不遠處，聳立著那巍峨高大的“奧維奧克”，那是每個斯托拉斯人從小聽到大的神話，親眼見到后，處于不同的時間和地點上，都會有不同的“景色”。
“神明大人普惠眾生，愿您一如既往庇護所有心地善良之人?！?p> 身后走來一位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艾莉知道是時候了。
“回去吧，回署里?！?p> “是?！?p> 第二天，手下接到一件棘手案件，南大區(qū)一棟豪宅內(nèi)，發(fā)生了謀殺案，兇手用刀具割斷了男女主人的喉頸，家中的小女兒被拐走不知所蹤，警員趕到現(xiàn)場時，只找到了坐在床邊抱著母親尸體失神的大女兒。
這是調(diào)查署記錄在案的數(shù)萬起命案中的其中一樁，對于神督而言，本不是什么需要特別關(guān)注的事務(wù)，交由手下查出真兇即可，但當(dāng)艾莉第一次見到那女孩的時候，就注定了命案的不凡。在那個夜晚后的魔力涌現(xiàn)不是偶然，這名為露娜的女孩子，竟有著和自己相似的靈魂，如果不像他當(dāng)初那樣留心的話，也許就錯過了這一生一次的機會。
為了見她，艾莉準(zhǔn)備了一件小禮品。
六芒星章，是神力的造物，為此她特地找到了奈利安。
“能否請您做一份星章呢？”
“......可以哦?！?p> 沒想到會這么順利。
“看來你有了中意的人?！?p> “嗯，或許是的。”
露娜遭遇的痛楚比自己還要深刻，在最需要家人呵護的年紀(jì)失去他們，這層陰云需要多久才會消散，艾莉沒有定數(shù)，所以當(dāng)奈烏斯領(lǐng)著那位烏發(fā)小女孩走進自己的房間后，充斥心靈的只有甜蜜的喜悅。
她不是因為家人被刀刃殺害而不愛使用魔劍，而是因為魔劍是靈魂的化身，純凈靈魂外溢的力量引發(fā)了不安，它會喚醒曾經(jīng)的記憶，加重深刻情感的映像，這是艾莉走過的路。
——“她一定能成為比我更優(yōu)秀的孩子，一定的，就算命數(shù)不許，我也會強擰回來。”
【二】
阿爾斯泰的烈火灼燒著整片天空，露娜漸漸落于下風(fēng)，她艱難地躲過那一道又一道熾熱的火焰，祝融大將軍的強大是名副其實，是真真實實的，沒有半點虛偽可言，無論是速度，力量，對魔力的控制，戰(zhàn)斗技巧，露娜都遠不及他。
“呼......”
露娜喘著氣，她的身體到了極限。
“你在與竹的戰(zhàn)斗中，使用了‘編織’，但和我戰(zhàn)斗，為何又不那么做？”
“我不想靠著特權(quán)一路過關(guān)斬將......哈，想必您能理解我?！?p> “年輕人，要學(xué)會正視自己的力量，無論那份力量是如何誕生，只要是憑自己獲得的，就該給予足夠的尊重......
大可不必對老夫我客氣，即便你面對的是祝融的大將軍，但現(xiàn)在我只是你的對手，不打倒我，就無法贏下魔神令，魔神令的初衷，就是為了挑選特定年齡段的天才，挑選常理之外的人，所以才會安排那么強大那么老練的對手，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不去把握，不覺得惋惜嗎？”
“您和我都有顏面......”
“露娜。”
露娜停下嘴，微微抬起頭，看向目光堅定的阿爾斯泰，看向他的臉，胡須和頭發(fā)都已化為徹底的火元素燃燒，眼中的六芒星泛著老練的光。
“戰(zhàn)場上，只有死者和瀕死之人才有尊嚴(yán)，除此之外只有如何取勝這一點，如果你不在這里發(fā)揮全部實力，老夫我會毫不留情地擊敗你，如此一來狼狽不堪的慘狀永遠無法消除，現(xiàn)在你還會那么想嗎？
這不是比試，是決斗，是一決高下的戰(zhàn)斗！拾起你的斗志！你還有約定要完成，不是嗎！”
阿爾斯泰高聲吶喊著，滄桑的嗓音，喚醒了露娜內(nèi)心深處的一隅。
“......約定，嗯，是的?！?p> 無暇在意阿爾斯泰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露娜只想贏下這場戰(zhàn)斗，這也是從一開始想的，但為何走到一半就與所想相悖？
“那就，求教了......[星天]！”
露娜展開領(lǐng)域，星座就如音符一半漂浮在空氣中，她拾起其中的一片，便化作旋律于手中綻放，呈現(xiàn)出不同武器的模樣。
首先是尖槍。
她靈動地一躍，于身后拖著一柄長槍快速移動，裹挾著滾滾月光逼近，下一刻月元素凝成的長槍插入地面形成一個六邊形將阿爾斯泰圍住，露娜霧化元素并隱藏自己的氣息，隨時準(zhǔn)備發(fā)動突襲。
“呵，快哉！快哉！”
阿爾斯泰舉起大劍，做好迎擊的準(zhǔn)備。
露娜手持長槍激射而出，速度之快難以捉摸，阿爾斯泰揮舞著大劍所向披靡。打擊的震動如天崩地裂，令觀眾萬分震撼。周圍的空氣被元素引爆，強大的能量朝四面八方擴散。
“將軍，接好了?！?p> “噢，來吧！”
她再度潛入霧中，誰知那煙霧快速凝結(jié)成冰晶，幻化成無數(shù)面棱鏡，而露娜的身形與其中若隱若現(xiàn)，伸出鏡面的槍尖快速出擊，高濃度的月元素與阿爾斯泰的火元素碰撞，形成一道淡黃色的光柱直沖天際，劇烈的震動連山下的人都能晃倒。
“不枉老夫如此勸導(dǎo)，這才有意思呢，露娜！”
接下來是與阿爾斯泰武器形態(tài)相仿的大劍。
【三】
露娜這孩子如艾莉意料中的，表現(xiàn)出極高的魔法天賦和異于常人的智慧，她不僅僅憑一人就找到了幕后真兇以及聯(lián)絡(luò)網(wǎng)，還挖出了在圣城眼皮子底下干骯臟勾當(dāng)，做有悖倫理實驗的蒂尼利亞家族，最令人意外的是，艾莉通過露娜梳理的線索，發(fā)現(xiàn)了殺害奎羅斯的那個“醫(yī)穢”。
如果說這是巧合的話，未免有些牽強，一位和自己靈魂相仿的人，牽扯出的曾經(jīng)，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為了報奎羅斯的仇，她會親自出場，她沒有告訴周圍任何人有關(guān)“醫(yī)穢”的事，艾莉交代好事項后，只身一人從莊園后門進入，路上的看守皆被她用火元素灼燒至昏迷，她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建筑腳下。
她知道露娜為了救妹妹會按耐不住，于是提前在她身上使用了追蹤術(shù)式。
“不要怕，露娜，很快就到了。”
她用腳尖點了點地。
“謝謝你，接下來就交給我吧?！?p> 艾莉沒有殺掉德米拉，她將其關(guān)進了奇卡里最大的監(jiān)獄，對他的死刑做了延緩，這都是有目的的。
“求我嗎......真是沒想到呢，堂堂斯托拉斯神督，會來監(jiān)獄中求一個惡毒的罪犯指點，我可是殺掉了你最珍視的人?！?p> “是啊?！?p> 她面色冷淡地說著。
“讓你茍活幾日，只是為了榨干最后的價值，我想知道，關(guān)于我和那孩子靈魂的真相?！?p> “……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你和她是絕對純潔的個體，無法被世俗沾染，只能自我生存，摒棄了作為人生活的權(quán)利，消散的那刻，就是你們的死期……
呵，果然光鮮亮麗的玩意都命短?！?p>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p> “真是譏諷……”
德米拉捂著臉，頗有些無奈地笑了。
“我想知道我剩下的時日，以及，存續(xù)的方法。”
艾莉通過縫隙遞給他一信封，里面裝著計算所需的所有信息。
“你是想救那個叫露娜的女孩，根本不是為了自己，真是，明明心那么白還要裝得自私，演技太差了?！?p> “你怎么……嗯，是這樣，所以你能辦到嗎？”
“……”
德米拉沉默了很久，隨后管艾莉提了個請求。
“我會幫你算，你去找獄警拿紙筆吧，束縛魔力的裝置我就不求解開了，但捎份典伊烤肉串和曼尼煙，串要熱的?！?p> “好?！?p> “……你不像我遇到的任何一個人，面對這樣一個心理變態(tài)，行為齷齪，思想反動，還利用研究成果殺害一任神督的人，如此坦蕩自若，奇怪的人?！?p> “你本就知道事情很惡劣，而不是毫無察覺，我痛恨你，恨不得把你關(guān)進你那結(jié)界里折磨一輩子，但這對我和你，還有奎羅斯都是一場荒唐的鬧戲。處決你不只是因你殺了上任神督，那數(shù)不清的人命也得由你來背負，即便你是因為科學(xué)研究才那么做，但違背人理的實驗終究不會為公眾所允許。
表現(xiàn)得那么直接，只會讓你更痛快，到此為止吧，完成交代的事項，需要幾天？”
“……真是后生可畏，三天，三天后的這個時間你來取就行?！?p> 艾莉知悉后，什么都沒說，就要轉(zhuǎn)身離開，德米拉卻還有話要說，他叫住艾莉，認真地發(fā)問道。
“你不是想知道存續(xù)的方法？”
“嗯，所以呢？”
“現(xiàn)在就可以告訴你?！?p> “說吧?！?p> 德米拉長篇大論地說了很多東西，艾莉每個字都聽了進去，他給出了一個存在于理論中的方案，但他卻打了包票，若不是經(jīng)歷過千百次研究，足夠自信的話，又怎能不間斷地吐露那么多？
可遺憾的是，千百次的實驗，也許意味著千百條人命。
“......”
“這是理論上成立的，我打九成九的包票，但沒有兩個這樣的人同時出現(xiàn)的歷史，正好你可以做個實驗，雖然我看不到?！?p> “我可沒想過你這樣的混球會這么認真，研究當(dāng)真是比你生命還重要的東西......
換個方式想，你若是不殺那些孩子，也得不出這些成果，矛盾很突出，但你抉擇得干脆，真是佩服，作為代價，將你的人頭游行示眾也是情理之中的吧?！?p> 她背對著德米拉，昏黃的燈光打在她的背上。
“呵，你看著辦吧，純凈的神督?！?p> “至于露娜......她會活下來，在地獄看好?！?p> “呵呵，哈哈哈哈，好啊，好??！”
他發(fā)了瘋似地放聲大笑，吸引了站崗獄警的注意，艾莉示意他們照常，關(guān)上鐵門，漸漸遠去。
【四】
阿爾斯泰驚嘆于露娜操控大劍的技術(shù)，雖然遠不及他本人，可要這么小的孩子學(xué)習(xí)重武器，也得付諸難以想象的心思和汗水。
露娜招招有力，與阿爾斯泰的大劍不停碰撞，每撞擊一次，產(chǎn)生的沖擊都會使保護裝置劇烈震顫。她聽聞過特古斯蓋和“拉夫拉坦”使用大劍戰(zhàn)斗的姿態(tài)和技巧，便請求尼古拉斯毫無保留地教給她。
實際上，她從尼古拉斯那里學(xué)到了至少十余種武器的戰(zhàn)斗技巧，雖沒有將它們磨煉至登峰造極，也能使經(jīng)驗不足的對手感到棘手，可如今有了“編織”的加持，這些束縛將不再是問題。
露娜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劍技而無所顧忌，可那終究無法壓制住阿爾斯泰。阿爾斯泰釋放氣場將露娜逼退，將大劍拖向身后，英氣逼人地睜開星眼，迸發(fā)出閃耀天際的火光。
“干得很好，但在老夫擅長的領(lǐng)域，可發(fā)揮不出好效果??！第一階無上大魔法……
焚天?！?p> 烈焰的光芒將整片天空都點燃，阿爾斯泰匯聚火元素于手心，揮動著大劍橫劈出一只鳳凰，與露娜碰撞后爆發(fā)出耀眼的光芒。這是露娜吃下的，最為沉重的奧義，比竹的奧義要劇烈得多，濃度極高的火元素發(fā)了瘋似地灼燒著皮膚，就像用鑷子在夾一樣痛苦，她將月元素流體化，遲滯了火元素后，退到了火元素稀疏的區(qū)域，又拾起一片音符。
這次是手銃和短刀。
她沒有廢話，而是快速展開覆蓋整片競技場的領(lǐng)域，在想象力的加持下，子彈跟隨露娜的意志射出，而她則是手持短刀迅速逼近，左手利用月元素魔法加上射出的子彈對抗阿爾斯泰的防御和反擊后，找準(zhǔn)時機，右手持刀刺入空隙中。能量密度極高的月元素擦著他的腰穿過，蹭破了衣服，只是慢一點，情況就會變得很糟糕。
“想必您已經(jīng)知道我為何要用大劍戰(zhàn)斗了?！?p> “熟悉對手的戰(zhàn)斗方式嗎......不錯的戰(zhàn)術(shù)，那試試這招吧！”
阿爾斯泰釋放出立場限制露娜的行動，隨后撫摸著劍身，為其附著上高能火元素，強大的氣場震懾人心，壓得人喘不過氣。這或許就是“劍”之下人類能達到的頂峰了，露娜能預(yù)見，若是阿爾斯泰進入完全解放形態(tài)，自己將很難取得勝利。
他的嘴邊溢出火息，身上纏繞的火元素到達更高的階段，星眼變得更加純粹閃耀。
“大劍本是沉重不便的武器，但露娜，老夫現(xiàn)在向你展示一片新領(lǐng)域?！?p> 眨眼之間阿爾斯泰消失在了視線里，緩過神來后，他已然沖刺到了自己身前，轉(zhuǎn)換了握持武器的方式，魔力的流動也發(fā)生變化，他分明不是在用大劍戰(zhàn)斗，而是將靈魂化作的巨型武器視作纖細的長劍揮舞。
“赫菲斯托斯·刃色雨?！?p> “無需吟唱的奧義？”
阿爾斯泰持大劍舞出劍花，逼退露娜后躍上天空，召喚出法陣，而后舞動著手中的武器揮砍出無數(shù)道烈焰斬，它們將露娜擊至地面，而那威力巨大的招式竟就這樣持續(xù)轟炸了接近一分鐘，直到煙塵和元素散去，人們這才看清競技場的狀況——黑幻石打造的十余米厚的地面被炸出一個大坑。
【五】
“露娜醒了，至于芙瑞雅那孩子，還需要長期的照顧，可惜露娜沒辦法一直陪著她，不久就得把她送到典伊去，彗使們會給予其更專業(yè)更正確的治療?！?p> 艾莉在日記中如是寫到。
她手畔放著德米拉演算的結(jié)果，以及那可能的解決方案，一個人想也不是辦法，于是找到了一位老友。
“是叫，露娜對嗎？”
身穿校服的丸子頭粉發(fā)女子認真閱讀著艾莉遞給她的文件，卻并非是一位學(xué)生，反倒是所有學(xué)生都想擁有的老師。梅爾蒂涅·莫拉克斯，享譽世界的科學(xué)家，即便是放在典伊那群賢者眼中，也談得上全知全能，本身還是當(dāng)今世界的幻術(shù)第一人，因拒絕了光之劍“赫斯提亞”為其準(zhǔn)備的彗使之座而被人們所記住。
“我知道了，你想救這孩子，所以找到我，現(xiàn)在我能給你一個肯定的答復(fù)，結(jié)合伊莎貝拉的研究，德米拉的說法是完全正確的，前提是一方‘臣服’于另一方，即單向的融入，而非雙向的融合。”
“單向......？”
“沒錯?！?p> “所以，我要將她培養(yǎng)成比我還要強大的戰(zhàn)士嗎，在剩下的時間里?！?p> “這不和你的目的方向一致嗎？”
梅爾蒂涅稍稍歪頭，略帶憂傷地笑著。
“只是你的時間恐怕不剩十年，按照我的思路，只有七年左右，原因在于你需要把靈魂的一部分寄托在伊莎貝拉制作的‘赫莉安薩斯’中，提前和露娜的靈魂接觸并兼合，才可確保成功率?！?p> “......”
“你有信心嗎？”
“不得不有，梅爾蒂涅?！?p> 原本還在鉆研文本的梅爾蒂涅抬起頭，站起身，繞到艾莉身后，用雙手環(huán)抱住對方，并施以幻元素平復(fù)不安。
“別這樣，拜托?！?p> “我害怕你壞掉，在你做好準(zhǔn)備前，我不會收手的，這的確是很艱難的抉擇，靈魂這種東西，研究的話會帶來無盡的痛苦，包括圍繞它的事物，我知道的喲，所以我答應(yīng)你，我會盡全力幫你和露娜?！?p> “梅。”
“嗯嗯，說吧?！?p> “犧牲自己這個神督，去救一個未來不明的孩子，在你眼里我是賢者還是愚者呢？”
“信徒喲，艾莉，你是一位虔誠的信徒，沒有信仰的世界會凋零，你的信仰會讓那顆種子發(fā)芽，我相信著。”
艾莉起初不明白這話的意思，信仰也有愚昧的，為何始終理性的她會這么說？
“我相信的東西，真的是對的嗎？”
“問題不在于對與錯，在于信與否呢，正確與錯誤是自然的，信仰是自主的哦，正確與錯誤也不是絕對的，所以信仰的對錯也不是絕對的……
相信自己，艾莉?！?p> 她低垂的頭又抬了起來，望著滿桌的手稿，深思熟慮片刻后，開口說道。
“我相信自己，更相信那孩子。”
“嗯，我會將‘赫莉安薩斯’改良調(diào)整為效果更強的形態(tài)，這樣的話，她的修行之旅會順利一些，剩下的工作安心交給我，你就好好履行神督的職責(zé)，為斯托拉斯的人民工作吧?！?p> 艾莉扭過頭靠在梅爾蒂涅的手臂上。
“謝謝你?！?p> “喔……
我的榮幸呢?！?p> 【六】
露娜艱難地從大坑中站起，她知曉在絕對實力的壓迫下，反抗是沒有機會的，露娜明明能躲過這招，但它偏偏是阿爾斯泰釋放的魔法。此刻，她腦中響起一些過往的對話，是在皇家學(xué)院的訓(xùn)練場上，尼古拉斯和自己的對話。
“你是不愛用劍，還是不愛用魔劍？”
“魔劍......每次握持的時候，都會有種反胃感?！?p> “......這樣?！?p> 尼古拉斯走上前，用手撫摸著露娜的腦袋。
“即便不使用魔劍，你也可以成為很厲害的戰(zhàn)士，我保證?！?p> “那尼古拉斯你也得加油了呢?！?p> “哈哈，當(dāng)然。”
露娜用兩年時間掌握了尼古拉斯教給她的所有的戰(zhàn)斗技巧，可到了魔神令的舞臺上，這些努力都不足夠，不足夠兌現(xiàn)承諾，不足夠證明自己，無論是勤奮，還是聰慧，她似乎真的沒辦法比自己強上那么多的對手。
“露娜，問你個問題，想知道怎么打敗我嗎？”
“你......？我沒想過這種事，可，你是上將吧，打敗你不是癡人說夢嗎？”
“沒想到你已經(jīng)知道我的身份了，這可真是......”
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實則只是為了迎合露娜的表情。
“但露娜，這個問題你應(yīng)該想一想，不僅是我，面對任何你認為不可能戰(zhàn)勝的強敵，都要想一想......”
尼古拉斯用手指指著自己的太陽穴說道。
“人永遠不會屈服于強權(quán)，正是因為有這種思想，那些萌芽才得以生長，面對強大數(shù)倍，甚至數(shù)十倍數(shù)百倍的對手，就要望而卻步打退堂鼓嗎？表面上看或許是這樣的，但真正有志氣的孩子，在那之后都會仔細端量怎么擊倒對方，這是一名像你這樣的孩子應(yīng)有的品質(zhì)?！?p> “那，我是說，如果我真的想要，就在此刻擊敗那個比我強大很多的對手呢？”
“......那你就試著把腦中所繪，投射到現(xiàn)實中吧，無論有多么天馬行空，有多么荒誕無理，在面對如此強大的對手的情況下，都算不上什么，曾經(jīng)斯托拉斯的開拓者們，也是靠著一種幾乎不可能的方法，封印了‘奧維奧克’?！?p> 露娜抬起頭，望向遠處象牙白的高塔。
“我能行嗎？”
“為何不行呢？”
尼古拉斯放下?lián)崦赌鹊氖?，眼神堅定又飽含信心地凝視著她?p> 她解除了星天。
那些音符般飄溢的星座們化作碎片消失在空中，露娜默不作聲，將手用力刺入胸腔內(nèi)，月元素將身體打開一個口子，而她，則是從中取出了，屬于自己的魔劍。魔劍現(xiàn)身的那一刻，就連阿爾斯泰都被震懾住，這是絕對純粹靈魂所綻放的光芒，耀眼的劍身，幾乎就是月亮的化身。
這是露娜第一次使用魔劍戰(zhàn)斗，光是觸碰就會令她回想過去種種痛苦和不幸，回味起血腥味和失去親人的彷徨無助，一陣嘔吐感襲來，逼得她單膝跪在地上，顫抖著瞳孔，大口喘著氣。
“那是魔劍？露娜，你......”
“將軍......哈，哈......
我想，用一種很天馬行空的方式，成為您的對手?！?p> 從胸口取出的魔劍與別的方式召喚出的并不相同，事實上，這種方式召喚的魔劍能量密度最大，但若是使用不當(dāng)，可能會傷及人的性命，尤其是露娜這種幾乎沒有魔劍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人。
“一直以來，我都......
我都很害怕這東西，待在自己的舒適區(qū)里，認為無需魔劍，一樣能成為憧憬的魔法師，成為別人依靠的人，可是......”
她握緊左拳放在胸口。
“可是連自我都無法面對，這樣軟弱的我，這樣執(zhí)著于順利的我，又怎么能好好對抗逆境，成為可以依靠的人呢......
第一次用魔劍，我可能會輸?shù)煤軕K，將軍，但既然我選擇了這么做！”
眼中的星眼散發(fā)出流光，露娜朝著魔劍注入了能量，她將“編織”的力量用于這靈魂構(gòu)筑的武器，仿佛破繭而出，于身后生出蝴蝶般美麗的光翼，胸口的黃色寶石散發(fā)出耀眼光芒，而她的頭發(fā)，在月元素的影響下，完全變成了紫白色，與其余被完全浸潤的月元素魔法師不同，她的頭發(fā)散發(fā)出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光芒，而說話的語氣也發(fā)生了變化，在極高濃度月元素的影響下，顯得格外有威嚴(yán)。
“我就會獻出我的全部，因為，我有個不得不實現(xiàn)的約定?！?p> 【七】
“你一定要贏下‘魔神令’?！?p> 艾莉一臉嚴(yán)肅地對她說，這樣古怪的表情甚至令人覺得害怕。
“啊，對不起，你只要盡力就好哦，幾百年都沒有孩子通過考核，這太為難你了......我剛剛，很兇嗎？”
“......沒有，只是我想知道，對于艾莉而言，我的勝利意味著什么？”
她穿著拖鞋走到陽臺邊，倚靠在大理石護欄上，轉(zhuǎn)過身，邀請著露娜也來放松一下。
“來這里?！?p> 露娜走上前，卻背靠著被艾莉用雙手抱在懷里。
“嗯......和我第一次遇見你時，散發(fā)著一樣的味道。”
“艾莉......？”
“如果露娜你贏了，我想這是一份屬于你的幸福，但無論你取得什么樣的勝利，幫別的小朋友解決霸凌，幫著老奶奶找到家貓，還是成為什么舉世矚目的大英雄，都是一份幸福......
我想要你倚靠自我，認識自我，提高自我，實現(xiàn)自我，享受自我，我希望你幸福，露娜，我每時每刻都在想這件事，若是你能在我的眼中多幸福一秒，我會仿佛在糖果工廠走了一天一樣，到處沾上甜蜜的氣息吧，而那種甜蜜并非只能靠魔神令獲取。”
聽完話后的露娜愣在了艾莉的懷中，她凝視著遠處的一塊地板沉默了很久。
“艾莉的幸福，是從哪獲得的呢？”
“從所見所聞哦?！?p> “......”
略顯深奧的答復(fù)令露娜有些失措。
“我會贏下魔神令的，艾莉。”
“哎？”
“我們拉勾！”
露娜掙脫懷抱，猛然轉(zhuǎn)過身，朝著艾莉伸出小手指。
“怎么突然就這么有動力啦？”
“因為我想讓艾莉看見更好的我，這樣的話，我和艾莉都會幸福的！”
“......嗯，好，我們拉勾！”
艾莉同樣伸出手，勾住露娜那纖弱的小拇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
高天之下，一行春燕飛過，艾莉雙膝癱軟跪倒在地上，她像是看見了某種回憶，又像是見證了某種堅定的決心，更像是被灌注了成噸的情感，不自覺地留下兩行澄凈的眼淚。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奧莉薇婭憂心忡忡地跑上前，想要攙扶起她。
“她只是為了讓我看見更好的她......”
“什么更好的她呀？”
“這是你說的幸福嗎，奎羅斯，呵......呵......”
她笑出了聲，眼淚卻止不住地下流，即便用衣袖不斷地擦拭也無濟于事。
“我看到了?！?p> “您看到露娜了嗎......？”
“我看到了，奎羅斯眼中的我?！?p> 【八】
那根本不是一個人類能發(fā)出的氣場。
如果真要說的話，更像是那位大人，阿爾斯泰對這種感覺頗為熟稔，他永遠忘不了那種震人心魄的感覺，露娜揮舞著魔劍睜開眼，眼中的雙星變得異常純潔和耀眼。
“[月幕]。”
天空瞬間被撕開一道口子，原本晴空萬里的天幕在露娜的影響下變換為布滿星星和一圓月的天空，祝融人為之震驚為之詫異，這種日夜交換的事情是魔力無法辦到的，更別說是圓月，而‘編織’即便再怎么奇妙，也沒有辦法將使用者的力量轉(zhuǎn)換為只有“劍”能操使的神力，而沒等在場的所有人驚訝完，露娜就發(fā)動了攻擊。
“[夜鶯]?！?p> 就連阿爾斯泰都沒反應(yīng)過來，一陣耀眼的光芒覆蓋了整片天空，揮灑出的能量在爆炸后碎裂成點點星光，阿爾斯泰用大劍格擋住，卻感到吃力地喘了口氣，而后爽快地笑出了聲。
“很好，太好了！來吧露娜，讓我們毫無束縛地戰(zhàn)斗，釋放全部的自我，實現(xiàn)你的愿望！”
阿爾斯泰一聲怒吼，火光沖天，他幾乎用盡了所有庫容，以匯聚用于戰(zhàn)斗的力量，身體上的火元素密度達到了人類所能企及的最高峰，只是揮動劍鋒，就傳來空間震動的聲響。
露娜緊緊握住胸前的“赫莉安薩斯”，其散發(fā)出令人安心的光芒。
“[伊卡洛斯]?！?p> 一道死光劃過，而阿爾斯泰奮力避開，他持魔劍從天而降，釋放最強的奧義。
“天國與地獄?。?！”
沖天的魔力已然將現(xiàn)場布置的部分立場控制器震碎，那火柱幾乎覆蓋了整片競技場，就要沖出場外，火柱底端于地獄竄出的不滅之炎直上云霄，到達傳說中天使和圣人生活的地方，就連黑幻石都支撐不住崩解破裂。而露娜卻裹挾著月元素從火柱中央飛出，揮舞著魔劍殺到阿爾斯泰的身前。
“[破魁]?！?p> 她輕盈的一個拔刀斬，被阿爾斯泰用劍身格擋住，卻沒曾想，看似輕盈的一刀，已然劃破了空間。
爆鳴聲響徹了整個玊京，而這一刀收鞘后，在夜空留下了一個數(shù)千米長的口子，而后空間破碎的能量爆發(fā)開來，幾乎所有玊京人在緊急措施啟動后都經(jīng)歷了耳鳴，那耀眼的光芒將所有立場裝置全部破壞，產(chǎn)生的震動就連古戈爾橋都能明顯感應(yīng)到。
阿爾斯泰已經(jīng)受了傷。
“......將軍，這樣下去你會受傷。”
“露娜，你若是能將劍抵在老夫我的脖子邊，就算你贏，事到如今還管什么傷不傷呢......
舞臺已經(jīng)給你搭建好了，可別讓你的‘觀眾’失望，孩子！”
“......我知道了?！?p> 她驅(qū)使著光翼逼近，將尼古拉斯傳授給她的所有技藝都融會貫通，她從未感覺手中的劍柄如此輕盈，擺脫了過往，只專注于當(dāng)下，這樣的純粹使她安心。
手中魔劍泛著美麗的光芒，流轉(zhuǎn)著純凈的光束，露娜以一種舞蹈般優(yōu)雅的姿態(tài)揮舞著魔劍，劍尖在肉眼無法捕捉的剎那，劃出一道道復(fù)雜而精妙的軌跡，像是編織一張無形的網(wǎng)，試圖將阿爾斯泰困于其中。阿爾斯泰目光如炬，直視前方，揮舞著大劍，每一次揮動都將火元素于空氣和月元素觸碰，空氣因此而裂開，發(fā)出呼呼的響聲，碰撞又將四周的建筑都震碎，每一擊都充滿了爆發(fā)力和野性的原始力量，呈現(xiàn)著粗放又精湛的劍技。
光翼與火焰相互交織，劍身與火影相互追逐。
無需言語上的交流，只是透過對方的眼眸，便可知悉心意。露娜從阿爾斯泰眼中，讀出了對后輩發(fā)自內(nèi)心的欣慰和釋然，而阿爾斯泰則是從露娜的眼中，看見了對幸福的渴望和對珍視之人的思念。這場戰(zhàn)斗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露娜覺得是時候結(jié)束一切了。
她用一次劈砍的反作用力結(jié)合光翼帶著自己飛上月空，雙手握持住魔劍，在腳下生成了數(shù)個形狀不同，分布均勻的法陣，那天空中閃耀的星星在露娜的吸引之下匯聚到手心，而身后的光翼完全展開，發(fā)出比肩虛假之天月亮的光芒。
“[天墜]?！?p> 那些星辰就要化作無數(shù)真正的天星墜落地面，祝融方面檢測到足以毀滅城市的能量，拉響了警報。關(guān)鍵時刻，阿爾斯泰驅(qū)使著火元素沖上天空，揮舞著魔劍刺向露娜的身體。
卻被她以魔劍架在脖頸。
魔法陣隨即消失，露娜收回了那難以置信的能量，瞳孔顫動著望向阿爾斯泰。
“將軍......”
“恭喜你，露娜，是你贏了?！?p> “嗯......是呀。”
露娜帶著顫音，滿臉笑容，眼角的淚珠不停打轉(zhuǎn)。天幕化作碎片漸漸瓦解消散，警報聲被解除，阿爾斯泰抬起頭，望向那逐漸褪去的月色，望向那緩緩現(xiàn)身的藍天。
“也祝賀你，先前潑灑出，散滿桌上的籌碼，如今都回到你手中......辛苦了。”
【九】
“忒提亞，發(fā)表一下感言吧，作為歷史的見證者?！?p> 忒提亞并未理會迪瑪利亞的話語，反倒是望向走出場外的尼古拉斯。
“發(fā)表一下感想吧，將軍。”
尼古拉斯背對著二人，語氣平淡地說著。
“......忒提亞，今晚，我可以陪你破例喝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