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
短劍擦過扎克的臉,劃出一道血痕,刺在紅銅大門上。
往干澀的喉嚨里艱難地咽下唾液,斜眼望著就插在臉旁的短劍,扎克的心“噗通噗通”地亂跳個不停,直到現(xiàn)在,他也沒想明白,腦子里還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混亂感。
這個該死的貧民窟的垃圾,怎么突然變得那么厲害了!
下一刻,艾迪左手抓住了扎克的衣領(lǐng),使勁一提,扎克的臉就不由自主地湊近了來。
艾迪面無表情地盯著扎克的臉,直盯得他的額頭上的汗一滴一滴地流淌下來,也不敢伸出手去擦拭。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是五年前通過禮拜日的探測球測試,從而加入教堂的吧?”
扎克聽著艾迪問的話一愣,隨即面色難看起來。這是他心中的逆鱗,是最不想被人提起的往事。明明他已經(jīng)通過教堂的考驗,成功脫離了貧民窟,不再屬于那里的一份子。他對現(xiàn)在的身份引以為豪,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作為教堂的侍從,視自己為高高在上的大人。然而現(xiàn)在,卻有人讓他又回想起了不堪的過去。
“你不過是運氣好,僥幸通過了考驗。嚴格說來,你其實也算是貧民窟的人,不是嗎?”
扎克緊抿著嘴,沒有回答。
“啪——”
一記清脆爽朗的聲音響起,隨之而來的是,扎克的左臉上浮起了一個通紅的巴掌印。
“你,你……”
扎克似乎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傻了,愣愣地看著艾迪,半晌連話都講不出來。
“啪——”
又是一記沉重清脆的耳光,打得扎克的右臉上也浮起了一個通紅的巴掌印。左右兩個巴掌印,交相對稱,紅彩印紅光,像個猴子的屁股。
“你什么你,回答我的問題?!?p> 沒等扎克反應(yīng)過來,艾迪又是連續(xù)的幾巴掌,抽得扎克兩頰紅腫如注水的蘋果,肥大的臉襯托得眼睛愈小。
“別打了,嗚嗚嗚……我承認,我是貧民窟的人,別打了,再打打死人了……”
莫名其妙的十幾巴掌,打得扎克幾近崩潰,哭咽出聲。
“啪——”
又是一巴掌。
“你也算是人嗎?”
艾迪淡淡地問道。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就是個畜生,我是貧民窟里的垃圾……求求你,別再打了!”
“啪——”
艾迪隨手再甩出一個耳光。
“像你這樣的人根本沒有資格評價米高。”
怎么也躲不過隨后而來的巴掌,扎克徹底崩潰了。
“嗚嗚嗚……你說的都對,你說的都對,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別打我了,我什么都承認!”
艾迪這才停了下來,說實話,打了這十幾巴掌,被打的扎克的臉疼,打人的他手疼。
“真是和以前聽說過的一樣,你果然是個超級厚臉皮,而且欺軟怕硬的家伙?!?p> 艾迪松開了扎克的衣領(lǐng),任由他跌坐在地,自己先站起了身。
“站起來,帶路,帶我去見安戈洛神父?!?p> 扎克腫脹著臉,張開嘴,欲言又止。
艾迪看到扎克這幅模樣,早猜到他心里必然藏著些話沒有說出來,于是他拔出插在紅銅大門上的短劍,將劍尖貼近了扎克的鼻尖。
“你有什么話要講,趁早說出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p> 望著近在咫尺的劍尖,扎克嚇得鼻尖都冒出了幾滴冷汗,頓時也就再也顧不得其它,連忙說道:“并不是我刻意要隱瞞的,只是安戈洛大人早在十幾天前就特意下達了閉門不見客的命令,并要我守在門口,以防不相關(guān)的人進入教堂。”
艾迪在心里有了一些想法,為了驗證那個想法,所以出言試探道:“也就是說,這十幾天你一直待在這里,沒有出去活動?”
“是的,為了讓安戈洛大人一下樓就能看到我盡職的模樣,我這些天一直沒有出過教堂,甚至一步也沒有邁下過階梯?!痹松钆掳喜恍牛B連點頭以示真誠。
“那這半個月以來,貧民窟里發(fā)生的所有事情你都不知道了?”
“怎么?這半個月的時間里,貧民窟里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嗎?”
兩人視線交錯,對望著。
扎克從艾迪的眼睛中看到了猜疑和審視;而艾迪則從扎克的眼神中看到了純粹的驚訝和茫然。
至此,艾迪也就終于明白了扎克為什么在自身這么弱小的情況下,還能敢于向自己發(fā)起挑釁。
感情這半個月他一直守在教堂里,根本就不知道外界發(fā)生了什么。
“帶我去見安戈洛牧師?!?p> 艾迪手中的短劍慢慢向前遞進,直到劍尖抵住了扎克的鼻子,圓潤的鼻子上面滲出了一滴鮮血。
也許扎克說的安戈洛牧師閉門謝客的事情確實是真的,今天也的確不是一個見面的好機會。
但在艾迪知道在侮辱和打擊扎克后,他就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得到安戈洛牧師的認可,從而順利地離開貧民窟。
否則,日久生變,天知道扎克會不會在背后向安戈洛牧師訴苦,時不時地惡意抹污自己的形象,導(dǎo)致自己能夠成功離開貧民窟的可能性降低到零點。
“快點帶路。”艾迪頓了一下,“如果你選擇拒絕,我就直接殺掉你?!?p> 扎克深怕艾迪真的對他痛下毒手,連忙掙扎著起身,連掉落在不遠處的佩刀都沒時間拿,急忙走向來時關(guān)上的木門。
“就從這里進?!?p> 扎克打開了木門,回頭招手示意艾迪跟上。
艾迪猶豫了幾秒,最后還是決定跟上。畢竟,就算教堂是龍?zhí)痘⒀ǎ灰约菏氰F了心要離開貧民窟,那么與安戈洛神父見上一面就是一件躲不過的事情了。
長痛不如短痛,逃避不如面對。
通過木門進了小石屋,艾迪上下打量這屋子里的東西。
左邊擺著一截原木的樹墩作為矮桌,桌旁有兩把斜放的小凳子;右邊是一張四只木腳支撐著的方形木床,床上鋪著半新的灰色被褥和枕頭。
正中間望去,盡頭一堵灰撲撲的墻面上,鑲嵌了一扇與紅銅大門材質(zhì)類似的兩米高的小門,小門上右下方鑲著一個紅銅門鎖,門鎖上露著一道看著像是鑰匙孔的縫隙。
扎克手揣進懷里,磨磨蹭蹭地摸出了一把銀色的金屬鑰匙后,將鑰匙頭對準紅銅門鎖上的鑰匙孔輕輕地捅了進去,再往后一扭轉(zhuǎn)的同時,將紅銅把手向后一拉。
“吱丫~”
紅銅小門頓時打開。
趁著艾迪不注意,扎克猛地拔出鑰匙,迅速地鉆進剛打開一道小口子的門后,回身就想把門關(guān)上。
紅銅小門眼看就要合攏,扎克的心砰砰直跳,但腦子里已經(jīng)開始想象接下來該做些什么。
是了,將這貧民窟的垃圾關(guān)在門外后,就馬上去通知安戈洛大人,就說貧民窟有人要造反,強行想要進入教堂,而且要破壞教堂里的桌椅。
“砰!”
紅銅小門和墻壁的縫隙里,一把劍鞘及時地被插入其中。
關(guān)門的趨勢被阻斷的同時,扎克的計劃也同樣被阻斷了。
握住門把手,拉開門,艾迪一腳將呆愣著的扎克踹到了地上,并用腳尖點在了他的脖子上。
“誰給你的勇氣,讓你做這些多余的事情?”
艾迪腳上的力氣一點點加重,扎克面色憋得通紅,雙手涌出淡褐色的煙氣,抓住艾迪的小腿試圖將他的腳提離自己的脖子。
艾迪小腿上泛起黑色煙氣,淡褐色的煙氣一遇上黑色煙氣,如同冰碎片遇到炭火,瞬間消融其中,不見蹤影。
扎克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卻還是逐漸失去力氣,只能瞪著絕望的眼睛看著艾迪慢慢地置自己于死地。
艾迪腳上一點點地加重力道,直到扎克徹底失去掙扎的力氣,雙手不甘地垂下,才緩緩地松開腳。
像是一條快要淹死的魚驟然回到水中一樣,扎克甫一回到可以自由呼吸的環(huán)境中,快要爆炸的肺里不由自主地猛吸入一大口新鮮的空氣,頓時嗆得直起身子,劇烈地咳嗽起來。
艾迪站在一旁靜靜地等待,直到扎克的喘息聲終于平靜下來。
“帶路吧,別再耍什么滑頭,你沒有下一次的機會了?!?p> 扎克用灰色袍袖擦去嘴角咳出的唾液,艱難地站了起來。
這次他算是徹底打消了偷奸耍滑的想法,只想著老實地把艾迪帶到安戈洛大人面前,聽候他的吩咐。
剛才打開紅銅小門,進入后艾迪和扎克兩人正處于一個小小的隔間里。
隔間的對門墻壁上也有一道刷了白漆的木門鑲在其上,門上有兩個〕樣式的門把手,并沒有上鎖。
扎克抓住門把手,向自己身體這邊的方向拉開,透過漸漸擴大的門縫,艾迪看到了一排排的可以并坐五、六人的長條形座椅,和中間圓形的講道臺,以及盡頭豎起的光輝神圣的光明神雕塑。
在貧民窟的八年來,這是艾迪第一次看到教堂的內(nèi)部空間。
干凈、整潔、肅穆、莊嚴、輝煌……
這些詞匯都不足以形容此刻艾迪所看到的一切。
艾迪朝左望去,那里,一道紅銅大門佇立,門上架著一道紅銅門栓。
就是這道門栓,使得他剛才竭盡全力都沒能成功進入教堂。
他從沒有想到過,那一扇紅銅大門,隔斷的不只是教堂和貧民窟,更像是隔斷了一個世界。
相比艾迪,扎克卻沒有那么多的想法。
這個艾迪眼中的新世界,對他來說,早已成為日常的一部分,不足為奇。
他大跨步從兩排長椅的間隙中穿過去,向著圓形講道臺徑直走去。
快速越過講道臺,來到后面的角落,走進,一道盤旋而上的階梯出現(xiàn)在面前。
扎克直接往上走去。
艾迪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光輝神圣的光明神雕塑,隨后轉(zhuǎn)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