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四點半,床頭鬧鐘瘋狂地響了起來。
趙曉白已經(jīng)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起這么早了。他坐在床上懵了半天,才帶著濃濃的起床氣,刷牙洗臉,整理被褥。
剛收拾完畢,就傳來了一陣砸門聲,趙勝利在門口大聲催促:
“快點曉白,車馬上走了!”
他昨天晚上回家收拾鋪蓋,倆人沒有一塊住。
趙曉白打開大門,伸頭看了一眼,是村上一個小伙伴的爸爸,開著一輛拖拉機,車斗里坐滿了拿著行李的小伙伴。
大家接過趙曉白的行李,把他拉上車,一行人“突突突”往學校趕去。
教務(wù)主任顏海東一般七點多才到學校,想分寢室只能等他來了再說,于是所有人的行李都暫時堆在辦公室里。
今天是語文早讀,坐在座位上,趙曉白很明顯能看出來大家都沒休息好。想來一個暑假沒見面,昨天晚上的臥談會一定開到很晚。
他自己倒是不怎么困,剛才坐在車斗里,被風吹了一路,這會兒腦子清醒的很。
倒是同桌的那個小姑娘,一個哈欠接一個哈欠。感到身邊趙曉白的目光一直盯著自己,小姑娘唰的一下羞紅了臉,側(cè)過身子不去看他。
語文老師姓鄭,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老教師資格了,一看學生這無精打采的樣子,立馬讓大家都站起來。
站著早讀也是學校里常見的現(xiàn)象,畢竟起床時間太早,學生犯困也是正常。
這也就是五點多天還沒大亮,教室外光線不好,否則她能把人都拉到走廊吹風去。
趙曉白餓了!
不僅僅是他,后邊趙勝利的肚子也一直咕咕作響。
以前走讀的時候,早上起來都會先吃點東西墊吧墊吧,可是今天要帶被褥住校,沒來得及吃飯,餓了一夜的倆人眼睛都綠了。
好不容易捱到打早飯鈴,他倆顧不上分配寢室,撒丫子就往食堂跑。
學校食堂的豆腐腦五毛錢一碗,拳頭大的菜包子,一塊錢四個。先來兩碗豆腐腦,再來八個包子,倆人買好東西找個空地方蹲下來,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風卷殘云般地吃完,互相對視一眼,默契地起身分開,又去買了兩碗豆腐腦、四個包子。
食堂打飯阿姨對這哥倆印象可太深了:鈴聲剛響,這倆人就一馬當先沖進食堂,甩開身后學生至少十米遠!鈴聲還沒落,人就已經(jīng)站到了打飯窗口前。
吃完這第二茬,趙勝利砸吧砸吧嘴,感覺還有點意猶未盡:
“曉白你吃飽了么?”
“還能再來一碗!”
“算了,食堂阿姨剛才都笑話咱倆了。咱們?nèi)バ≠u部轉(zhuǎn)一圈看看!”
倆人把餐具放到回收處,起身來到學校小賣部。那里面也是人山人海,擁擠程度相比食堂更甚。門口的花壇旁邊,蹲著一長溜泡方便面的學生。
趙曉白也想吃,可惜沒有飯缸子。
桶裝面太貴,不是鄉(xiāng)下初中生能消費得起的,所以小賣部根本就沒備貨。趙勝利臉大,找到幾個熟悉的同學,借了兩個飯缸跟筷子。
就這樣,在食堂已經(jīng)吃過兩波的哥倆兒,一人又泡了兩包方便面。倆餓死鬼呲溜呲溜吃完面,連面湯都喝得一干二凈。
吃完面已經(jīng)快八點了,馬上就到上課時間。倆人急忙把餐具洗干凈,趙勝利把東西給人家送回去,趙曉白則跑到辦公室拿行李,去宿舍找老師分配床位。
辦公室里,楊柳正在惱火這倆混球又跑哪去了,這眼看就要上課了,行李還在這兒丟著。所以一看到趙曉白進來,立馬氣不打一處來:
“分宿舍呢,你跑哪去了?”
“吃飯去了!”
“吃飯吃一個小時?干啥事都磨磨唧唧的。別人都是分完宿舍才去吃飯,你不知道啥是輕重緩急么?”
趙曉白確實吃撐著了,加上走過來有點急,一說話就感覺胃里的食物往喉嚨眼冒。楊柳看他閉著嘴不答應(yīng),只覺得他是不服氣,頓時心累無比,沖他擺擺手:
“回去上課吧,晚上再搬東西,咱班就你倆,也不用麻煩顏主任了。”
趙曉白感覺自己只要多說一個字,立馬就能吐出來,也顧不上“謝謝老師”,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嗯”了一聲扭頭就走,把班主任氣得夠嗆。
“真沒禮貌!”
回到教室,趙曉白坐在座位上,倚靠著墻壁消食。同桌小姑娘貌似特別怕生,一看他臉沖著自己,立刻把頭埋在課本里,不敢抬起來看他。
昨天中午調(diào)的座位,倆人已經(jīng)在一塊上了七八節(jié)課了,趙曉白還不知道人家叫什么。正打算開口打招呼,看到趙勝利踹開后門氣呼呼地走了進來。
“怎么了爺們,誰又招你了?”
“還能有誰,班主任唄。我去拿行李,她不但不讓拿,還劈頭蓋臉訓我一頓,說我自由散漫、無組織無紀律,這特么哪跟哪???吃個飯還有錯了!”
說起來,趙勝利跟楊柳確實是犯沖:
趙勝利是特別瀟灑的人,大大咧咧不拘小節(jié)。在他看來,只要不耽誤學習,不犯嚴重錯誤,平時根本沒必要管得那么嚴。用我們這兒的話來說:這孩子光棍兒的很!
楊柳卻是特別認真負責的老師,她不單單關(guān)注學習成績,還注重培養(yǎng)學生的良好習慣。平日里學生的言行舉止,思想狀態(tài),只要她覺得有問題,都會去糾正。
這倆人湊到一塊,自然是相看兩厭。在前世,他們的關(guān)系就一直不好,三天兩頭發(fā)生爭吵。
趙曉白看他氣呼呼的樣子,正準備開口安慰他,卻見那廝面色一轉(zhuǎn),神經(jīng)兮兮地湊過來:“你猜我還在辦公室看見誰了?”
“誰?”
“那個男人!”趙勝利一邊說著,一邊十指交叉,握成拳頭,沖著趙曉白示意。
“臥……臥槽,不會吧!”趙曉白驚了:“他還活著呢!分到咱們班了?”
“沒確定呢,我剛聽他說回家收拾東西,估計得明天才能到校上課?!?p> “我尼瑪……”
趙曉白一整天時間,都在回想那個男人的英雄事跡。不知不覺到了晚上放學,楊柳叫住他們,準備帶著兩人去男生宿舍分配床位。
洧水二中一共三棟宿舍樓,每棟樓三層,每年級一棟。宿舍樓中間走廊用鐵門隔開,東側(cè)住女生,西側(cè)住男生。
眼下正是洗漱的時候,樓道里熱鬧非凡。哥倆背著行李,跟著楊柳上了二樓,走到編號219的宿舍門口時,楊柳一招手,沖著他們道:
“趙曉白你住219,旁邊221還有個空床位,趙勝利你去?!?p> 趙勝利想跟趙曉白住一塊,聽到這個分配方案很不滿意:
“別呀老師,我看看219有幾個空位,多的話讓我們住一塊唄,我……臥槽!”
推開219的宿舍門,趙勝利只進去了一秒鐘,立刻踉踉蹌蹌退了出來:“太特么味兒了,上頭!”
楊柳只覺得他是在搞怪,不信邪也湊過去聞了聞,一股臭腳丫子的味道,夾雜著汗臭直往鼻孔里鉆,一瞬間就到達了天靈蓋,熏得她差點沒忍住爆粗口,趕忙關(guān)上門,回到走廊里深吸幾口氣。
趙曉白看她眼淚都要下來了,關(guān)心道:“老師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睏盍卵坨R,揉了揉有些濕潤的眼睛:“就是有點辣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