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首山上,在大雨中,鐵錘背上背著自己媳婦,手中舉著盾牌來回沖撞著。如果不是他護著,斷首山上這僅剩的五十多人,恐怕就要被趁著大雨,偷摸上來的山越國士兵和御靈門修士給連窩端了。
方華將肚子傷口處流出的腸子塞回去,用一塊布條繞著腰纏了兩圈后又拿起鐵槍站到了外圍。
祁春華手里拿著一根鐵刺,鐵刺是一根鐵羽制成的。拿著鐵刺,祁春華瞄準時機,向著逼近的山越國士兵連續(xù)突刺著。她的身上已經(jīng)沾滿了血,有她的也有敵人。如果不是雨水沖刷,她的臉上也會布滿血水,在她的左側臉頰上,一道翻卷著的傷口還在向外流著血。
五十七人,沒有老人孩子,因為在這一年的廝殺中,能活下來的都是進階成為武者的人。普通人在連續(xù)一年的廝殺中,傷口不能得到有效治療,很少有人能夠挺過去。在這個山頂,是沒有缺醫(yī)少藥一說的,因為這里只是沒有藥,至于醫(yī)生,這里剩下的每個人都是,不停的處理傷口,一干就是一年,想不成為醫(yī)生都不行。
一身破爛衣裳,渾身沾滿污垢的武強是武風國送出的種子少年里的一個,他們一群孩子本來是一起走的,后來聽說愛吃人的獸人打了進來,為了防止被獸人抓住一窩端,他讓所有人兩人一組分開走,到了乂州繡靈門再集合。
十來歲的孩子,輾轉(zhuǎn)上萬里,從一個州走到另一個州去,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活下來的。他的那個伙伴在半年前就病死在路上了。他也不知道乂州在哪,只能一邊走一邊打聽。好在為了躲避獸人,路上逃難的人很多,他有時還能跟著那些難民走一程。運氣好還能被施舍點食物。
看著攔在眼前的大河,武強知道,自己肯定是繞不過去了。他的體力已經(jīng)不能支撐他再長時間走下去了。在岸邊找了一塊枯木抱在懷里,眼睛一閉,他直接跳了下去。激流中,一截枯木上搭著一顆腦袋起伏著向著下游漂流而去。
不同于來時的高歌猛進,綠古力帶著僅剩的十幾名族人可以說是抱頭鼠竄。一路躲躲藏藏,小心的躲避著人類修士的追殺,即使他和族人已經(jīng)很小心了,還是在路上遇到了好幾撥修士的圍堵。為了逃命,他連心心念念好不容易挑選出來的強壯母人都丟下了。
看著立在地上的界碑,綠古力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為了能夠活著回去,他和族人連輕易不用的本族神通都用了出來。所偶獸人都會本族神通,這是一個不需要修煉就能自動學會的神通,變形,他們的本族神通就是能夠變回動物形態(tài)。
幾頭驢,沒人看守的在外面溜達,其中的危險程度不亞于一路高呼自己是獸人。為了不顯得突兀被人懷疑,他和幾名族人都是輪番變做驢,而那些沒變的,則是將頭用頭巾包裹上,扮做牲口商人牽著他們走。
綠古力現(xiàn)在是一頭渾身青綠毛色的長耳叫驢,跟在他身旁的一頭黑驢突然張嘴說話道:“族長,山越國投降我們獸人,那是一年前了,如果他們現(xiàn)在有變,我們貿(mào)然過去是不是會有危險?”
綠古力綠眼轉(zhuǎn)轉(zhuǎn),將驢頭轉(zhuǎn)向黑驢,張嘴說道:“沒想到你這個蠢驢居然不蠢了。嗯,那我們就改變計劃,不去山越國皇宮找有豺族了,咱們直接從這里繞路回去。”
雙柳鎮(zhèn),一年前還是一個孩子歡笑打鬧,大人田間勞作的寧靜小鎮(zhèn),今天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到處是散落尸骸和殘垣斷壁的沒有人煙的鬼鎮(zhèn)。
谷一山院子里的桂花樹不知被誰推倒了,裸露出的樹根已經(jīng)被雨水和太陽變得有些發(fā)白,樹雖然倒了,但卻沒有完全死掉,還有幾根樹枝掛著綠葉,幾個花苞頑強的從枝頭冒了出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開出讓人心脾清香的桂花了。
桂花樹旁人影一閃,石青憑空出現(xiàn)在了這里。雖是為了躲避幾大宗門的通緝而逃亡,可他還是放心不下武風國,想要在臨走前看一眼,也看看有沒有自己能伸上手的,如果自己能伸上手,就順便幫一下。這里是谷三金這一世的父母家,他和谷一山的關系又不錯,自然要第一時間來這里看一眼。
看著被推倒的桂花樹和翻倒在地上的石桌,石青眉頭皺了起來。邁步走出院子,看著空無一人的街上倒著的幾副骸骨還有顯然是被人啃食過,又被隨手扔到墻角旮旯的零碎骨頭。石青呼吸的氣息不覺重了一些。
“那個白以文曾說過要將雙柳鎮(zhèn)作為武風國的地盤??蛇@里已經(jīng)沒有了活人。難道武風國的人全死光了?不對啊,鐵錘的媳婦當時已經(jīng)是筑基修為,鐵錘他們兩個加在一起的實力也不弱,不應該死絕才對。難道是躲起來了?”石青在腦中分析著,突然他眼睛一亮,駕上符舟向著北港鎮(zhèn)飛去。他想起武風曾經(jīng)說過,要給死在斷首山的戰(zhàn)士報仇?!八麄儜撛跀嗍咨桨??希望他們在?!?p> 符舟速度很快,高空視野又好,幾個呼吸的時間,石青就已經(jīng)飛到山越國上空。從高空向下望去,石青沒有去過斷首山,可他一眼就斷定,那個充滿血煞之氣的山頭就是斷首山。
筑基后,石青雙眼在有法力加持的情況下,他眼睛已經(jīng)能夠看到一些“氣”還有民間所說的“臟”東西。
從高空看下去,斷首山上不但血煞之氣直沖天際,還有無數(shù)亡靈。這些亡靈看衣服鎧甲款式應是武風國士兵死后,心中一點執(zhí)念不散所化。他們?nèi)匀槐3株犃兄畡?,重復的向著前方發(fā)動著一次次沖鋒。他們只是一縷殘魂,即使無數(shù)次沖鋒也不能對周圍的敵人造成丁點傷害。
亡靈隊列的后面就是鐵錘他們,此時,鐵錘全身已經(jīng)被血水和汗水沾滿。如果不是靠著一股執(zhí)念,體力早已耗盡的他早就倒在了地上。栁仟仟軟趴趴的貼在鐵錘背上,她已經(jīng)處于半昏迷狀態(tài)了。山越國士兵在御靈門的監(jiān)督下已經(jīng)不停歇的連續(xù)攻打了半個月。半個月,就是鐵人也被打碎了。她因為所修煉的功法原因,在戰(zhàn)斗開始時她傳給鐵錘的是法力,后來,法力耗盡,她就將自己的神魂之力也傳了過去?,F(xiàn)在的她,其實比鐵錘損耗還大。
祁春華的雙臂已經(jīng)被打折,此時的她狀若瘋魔,對著一名逼上來的士兵沖了過去,閃腰躲過士兵手里刺過來的長槍,猛的撞在對方身上,探頭張嘴,一口咬住了那名士兵的脖子,祁春華咬住那名士兵血管,頭部如同瘋狗一般左右大力搖擺,嘴里還嗚嗚的嚎叫著。
“嘶”。那名山越國士兵的血肉被祁春華用牙齒生生撕扯下來,祁春華也不咀嚼,直接將口中的血肉咽了下去。她伸長脖子,張大血口,呲著牙,如同野獸般沖著其他士兵嘶吼。她面前的士兵竟被她嚇得退后了兩步。
“退后者斬?!蹦莾擅勘笸说哪_剛落地,一名監(jiān)軍的御靈門修士抬手放出飛劍削掉了他倆的頭顱。
飛劍在消掉兩名士兵頭顱后,余勢不減,轉(zhuǎn)個彎向著鐵錘飛去。
“叮”。飛劍被鐵錘用盾牌擋住。如果是在他有力氣的時候,他會盾牌順勢一拍,將飛劍擊落到地上。可此時他不但沒有做出反擊動作,還被那柄飛劍一擊就撞得踉蹌后退了兩步。
那名放出飛劍的御靈門修士大喜,一聲高喊:“他們的筑基修士沒力氣了。大家一起出手,一舉滅了他們?!?p> 本來已經(jīng)力竭,遍體鱗傷的五十幾人,聽到那名御靈門修士的喊聲,每個人眼中不但沒有恐懼反而都露出了解脫的神情。一起戰(zhàn)斗期間,他們相互有過約定,絕不自殺,也不用同伴了斷,要死,就死在敵人手里。就是要讓沒卵的山越國看看,也讓獸人看看,人族里,有慫蛋包,有叛徒,有背信棄義之人,但也有不怕死,有氣節(jié)的。有人,一直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