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哪來的自信？
此言一出，國子監(jiān)的先生們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這個上官婉兒還真是會扣帽子??！
無論是瞧不起弘文館，還是瞧不起她上官婉兒，國子監(jiān)都擔不起。
前者會惹得勛貴集團不滿，后者有可能會上升到性別歧視。
二圣臨朝之后，皇后就多有提拔女官。
這些女人勢力雖小，但架不住耳根子近。
國子監(jiān)都是讀書人，哪里不知道言語的厲害。
有些時候，兩三句話便可定人生死。
“婉兒，言重了，只是幾個學生胡鬧而已，當不得真，你貴為先生，何必與他們一般見識?！眹颖O(jiān)祭酒打了個圓場。
“祭酒大人，婉兒一介女流心眼本就小的很，孔子曾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恕婉兒不能寬宏大量了！”上官婉兒道。
這……
鬧事還有理論依據(jù)了？
李正不禁默默給上官婉兒點了個贊。
老實說，有個這么護犢子的先生，做學生的還真挺幸運。
盡管李正知道幫自己并非上官婉兒此行的全部目的，但知曉自己處境的她，仍能做到這一點，可見她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她的學生。
李化極嘆了口氣，“婉兒，何必把事情鬧大呢？此事我也有所了解，你的學生能夠口出狂言，叫囂他的話本長安無一名家敢立文，國子監(jiān)學生就不能對其質(zhì)疑？”
“正所謂虛心萬事能成，自滿十事九空，我相信那位學生并非是逞口舌的泛泛之輩，可能偶有所得便自覺學問已成，這才造成誤會，致使國子監(jiān)學生前去質(zhì)問?！?p> “教不嚴師之惰，某便代國子監(jiān)學生向你賠個不是?！?p> 李化極放低姿態(tài)，鞠躬致歉，此舉惹得國子監(jiān)眾學生頓然憤慨。
他們不滿張巍雲(yún)等人擅自去弘文館挑釁，但更不滿眼前這個女人將他們的祭酒逼到如此境地。
那是他們尊敬的祭酒大人，憑什么被一個女人輕賤？
就算她是皇后近臣也不行！
“祭酒大人，何必怕她，要斗便斗，我國子監(jiān)不懼任何人?！?p> “欺人太甚，祭酒大人您不可如此輕賤自己啊?！?p> “上官婉兒，休得放肆！”
“……”
國子監(jiān)眾學生厲聲呵斥，情緒已經(jīng)游走在暴怒的邊緣，要不是還忌憚上官婉兒的身份，只怕會說的更難聽。
如今的大唐雖然包羅萬象，女子的地位也日益提升，但最有知識也是最迂腐的讀書人，仍有不少對女子抱有極大的偏見。
平日里礙于文人身份，總會表露出謙謙君子之風，可一旦觸及到他們的底線，往往心中的惡意就會在此無限放大。
“李祭酒犯糊涂了啊?！睏罹紦u頭嘆息。
一旁的沈佺期不懂，“楊司直這話何意，李祭酒姿態(tài)如此之低，明顯是給上官婉兒臺階下，怎是犯糊涂呢，難不成要惡語相向嗎？”
“若是真給臺階下，何必激怒國子監(jiān)的學生？民意不可違的道理，他李祭酒不懂？無非是看出了上官婉兒此行的目的，想將計就計罷了。”楊炯笑道。
沈佺期詫異道，“楊司直是說，上官婉兒來國子監(jiān)，并不僅僅是為自己的學生討公道？”
楊炯點頭，“這個小姑娘的心思和野心非常人可比，大鬧國子監(jiān)一場僅僅只是為了一個學生，你們不覺得太荒唐了些嗎？”
“在我看來，她此行有兩個目的，一，為李正出頭，同時征服弘文館所有學生，讓他們今后能為自己所用；二，革新文壇，徹底將李祭酒此類信奉歌功頌德詩風的名家趕下文壇?！?p> 嘶~~
沈佺期等人倒吸一口涼氣。
將國子監(jiān)祭酒趕下文壇？
上官婉兒的膽子也太大了些吧，那可是從三品的重臣。
“這……這不可能吧，上官婉兒如何能將李祭酒趕下文壇，就算今日弘文館與國子監(jiān)斗文勝了，也只是輸了面子而已，楊司直會否言重了?！彼沃畣柕?。
楊炯似乎格外自信，“瞧吧，我應(yīng)該猜的不錯，但我的確不知她要用何種手段對付李祭酒，不過她既然決定要來，便至少有八成把握，否則為何要通知你我前來‘觀戰(zhàn)’？”
是啊，他們此前也是收到了弘文館的消息，才趕來國子監(jiān)看熱鬧的。
被楊炯這么一提點，幾人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廣場內(nèi)，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擊穿了宛如大幕籠罩而來的斥責，上官婉兒踩著蓮步，明眸閃爍，俊美的俏臉揚起微笑，似嘲弄似不屑般輕啟朱唇，“好一個搬弄是非，好一個以退為進，既然李祭酒要擺出一副被人欺辱的樣子，那婉兒今日就成全你，李正何在！？”
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驟然集中在有些愣神的李正身上。
李正也沒想到這個時候上官婉兒居然會叫自己的名字，于是正了正身形，趕忙應(yīng)道，“學生在。”
“你不是一向敬仰祭酒大人嗎，李祭酒在詩詞一道頗有研究，今日你就向李祭酒好好討教討教，若是敗了，我便代你向大唐諸位名家道歉，承認你是逞口舌的泛泛之輩，今后有誰欺辱你，你也必須受著，若是僥幸勝了……那便免除你一個月的功課?！鄙瞎偻駜旱?。
什么??？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上官婉兒竟然讓一個學生去挑戰(zhàn)國子監(jiān)祭酒，瘋了？
饒是楊炯等人，也實在沒有想到上官婉兒竟然唱的這么一出，個個都瞪大雙眼，匪夷所思地看著她。
至于李正，他現(xiàn)在開始有點懷疑上官婉兒是不是想讓自己死。
她就這么篤定自己能勝過這個國子監(jiān)祭酒？
哪來的自信？
還是說，僅僅只是利用自己惡心一下這位？
她……應(yīng)該沒這么無聊吧……
可在不清楚自己底細的情況下，她難道不是應(yīng)該讓自己去挑戰(zhàn)國子監(jiān)的學生嗎，怎么一上來就干boss？
輸了呢？
她如何收場？
他現(xiàn)在真的有點猜不透這個女人了。
“放肆，他一個小小的弘文館學生，有什么資格向祭酒大人討教詩詞？”國子監(jiān)博士彭軒勃然大怒。
“學生向先生討教，怎還需什么資格？祭酒乃國子監(jiān)之首，當為眾先生樹立表率，連祭酒都仰仗著自己的身份，不屑學生的請教，那其他先生皆可效仿，誤人子弟事小，有損國本事大，祭酒擔待得起嗎？”上官婉兒言辭激烈地懟了回去，讓彭軒頓時啞口無言。
“上官學士說的不錯，學生向先生討教，先生萬不可拒絕，事已至此，某若是再退讓，便是失了讀書人的尊嚴，今日某倒要看看，能蔑視大唐文壇名家的弘文館學生，究竟有幾分詩才?！?p> 既然你執(zhí)意要鬧下去，那我也無須再給你面子了。
李化極一臉正色，眼眸之中卻盡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