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排劃過碧綠的湖水,不久,就在醉人的晚風中靠了岸……
這時,老漢微微拱手,恭聲說道,
“公子,老夫只能送你到這里了,就此告別!”
說著,還不等陳歡送上銀錢,他頭也不回,就又撐篙離開了。
見狀,陳歡心中暗暗感慨,拱手回禮,踏上了云夢山莊。
一路上,只見湖邊的水塘中擠滿了翠綠的荷葉,雖是寒秋時節(jié),但荷葉中間偶爾還偷偷綻放著幾朵鮮紅的荷花,宛似亭亭玉立的少女,令人耳目一新!
來到山莊門前,兩位相貌清秀的迎賓對陳歡躬身行禮,悉心指路,甚至絲毫不曾詢問他的身份、目的!
“果真是不拘一格,寬容大度!”
云夢山莊,位于湖中的島嶼之上:
此島由數(shù)十個大大小小的沙洲小島連串而成,從半空中俯瞰,仿佛一條盤踞在洞庭湖中,似潛非潛,欲飛未飛的巨龍!
因此,名叫騰蛟嶼!
風云堂的大殿,就設立在“巨龍”的龍頭之上,也就是騰蛟嶼群島之中,擁有最高峰的“龍頭峰”之上。
陳歡按照迎賓的指引,百轉(zhuǎn)千回,逶迤來到了風云堂大殿之前……
此時,堂上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有不少江湖豪客正在談笑宴樂,陡然看見這個陌生面孔,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示意從未見過這個少年之后,席上有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微微稽首,離席起身,上下打量著他,遲疑,問道,
“兄臺看著面生,莫不是初次前來,想要投奔我風云堂?”
陳歡搖了搖頭,說道,
“實不相瞞,在下此來,不過是想拜見圣王尊上!”
聽得這話,堂上眾人哈哈大笑了起來……
“拜見尊上?!”
絡腮胡子的的男人一愣,瞥眼看了看陳歡,眼底頗有些不屑之色,說道,
“老弟初來乍到,或許有所不知,圣王雖是禮賢下士,有時甚至愛才如命,但他日理萬機,風云堂如今聲名遠揚,望風來投之人又門庭若市,如若人人都要見上一面,那他豈不是要累死了么?”
陳歡環(huán)顧四周,苦笑一聲,說道,
“這話倒也在理!那么,敢問兄臺,我要如何才能拜見圣王呢?”
那人嘿嘿一笑,說道,
“其實,想要拜見圣王也容易得很!”
見陳歡一臉迫切,他故作姿態(tài),雙手叉腰,自信滿滿地說道,
“既然走進了風云堂,想必你也知道,風云雙煞在世之時,風云堂中只設立他們二位校驗官,誰人若能打敗他們,就可以獲賞千金,封號千金客,成為圣王的左膀右臂,屆時,自然就能獲得接見!”
“如今,雙煞不幸喪命,但卻增加了我們這些校驗官,你只需打敗了我們這些人,同樣可以封號千金客,拿到千兩黃金……”
他嘿嘿一笑,兩眼放光,沉吟著說,
“圣王一向愛才,他若知道,風云堂又招得一位千金客,必然會倒履相迎,到時候,你自然也就能夠得到圣王的接見了!”
這話一出,堂上眾人一陣起哄,紛紛調(diào)笑:
是啊,在這些人眼里,如此乳臭未干的少年,又豈能打敗一干校驗官,封號“千金客”?
這幾乎是天大的笑話!
陳歡掃了一眼堂上眾人,問道,
“這么說,我必須打敗了堂上所有前輩,才能見到黎亦龍嗎?!”
“放肆!”
見他身在風云堂,卻毫不顧忌,直呼圣王名諱,一眾門人又氣又怒,紛紛拍案而起,厲聲呵斥道,
“這是哪里來的野小子,敢在我風云堂胡吹大氣,信口雌黃?!”
看到陳歡英姿勃勃,卓爾不凡,此刻,面對這么些高手的恐嚇卻依舊面不改色,絡腮胡子的男人眉頭微皺,心中一凜,微微稽首,說道,
“在下沐錦山,因為擅使大刀,早年殺人如麻,因此被江湖朋友戲稱作‘劊子手’,如今是校驗官左監(jiān)司!”
“我看老弟儀表堂堂,氣度不凡,不知是何方人士,拜見圣王有何貴干?!”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
見狀,陳歡拱手回禮,說道,
“不瞞監(jiān)司,小弟陳歡,冒昧叨擾,不過是想拜見圣王,別無他意!”
“陳歡?!”
一聽這個名字,滿堂盡皆失色,群雄相顧駭然,沐錦山不禁也一陣恍然……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少年劍圣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這時,后堂之中傳來了一陣中氣十足的聲音……
陳歡心中一怔,暗暗吃驚,
“好高深的修為!”
這時,只見人隨聲至,一位三十出頭的儒雅男士,身穿白衣,手握長劍,徐徐走來!
看他氣宇不凡,乍一看,宛似一位瘦弱的文人,但眉眼之中卻不乏逼人的英氣,再加上手中那柄靈氣氤氳的寶劍,陳歡不禁心下凜然,說道,
“不敢!”
他微微稽首,試著問道,
“我看前輩劍氣吞吐,直逼九天,想來也是劍道高人,只是不知道,先前在哪座仙山修煉?”
那人笑了笑,沉吟著說,
“前輩之名,萬不敢當,葉某不過是一介山野村夫,即便說出來,公子恐怕也是聞所未聞了!”
熱臉貼上了冷屁股,陳歡一愣,不禁一臉尷尬!
眼見情勢不對,沐錦山急忙前來圓場,咧嘴笑道,
“公子有所不知!這位老弟名叫葉叔離,家中排行老三,來自江南葉家……”
“葉家世代研習劍道,久負盛名,族中子弟均是用劍高手,其中就數(shù)葉叔離最為出類拔萃,年紀輕輕就已經(jīng)橫掃江南劍壇,無人能敵,人送外號‘南天一劍’,因此又名葉南天!”
“葉南天?!”
陳歡一怔,隱隱記了起來:
當初協(xié)同無常真人等風云堂耆老,一齊攻入萬劍門之時,此人也赫然在列!
不過,此時此刻,既然在人家的地盤上,他豈能即時發(fā)作?
于是,只能故作姿態(tài),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早就聽聞,中原有南北劍派,北以‘鐵劍門’為尊,南以‘葉家’為霸,原來閣下竟是南派劍道之中的高手,失敬失敬!”
沐錦山繼續(xù)說道,
“葉老弟劍法卓絕,修為精湛,深受圣王青睞,除了是千金客之外,他還身兼著校驗官右監(jiān)司之職,與我一同掌管這些桀驁不馴的校驗官!”
聽得這話,葉叔離面有得意之色,瞥眼看了看眼前這個少年,說道,
“久仰尊駕少年劍圣之大名,有朝一日,葉某倒是真想領(lǐng)教一下昆侖劍道之高招!”
望著葉叔離眼中咄咄逼人的氣勢,陳歡心口一熱,兩眼通紅,摩拳擦掌,笑道,
“何須有朝一日?!今日良辰美景,對手上門,何不趁此機會,亮出你的寶劍,打他個酣暢淋漓呢?”
聽得這般明目張膽的挑釁,葉叔離眉頭一皺,冷然說道,
“正好!”
話音未落,白衣飄飛,當即后退三步,寶劍隱隱待發(fā)……
這可是昆侖、江南,兩大劍圣的對決!
見狀,一旁的校驗官們頓時兩眼火熱,紛紛擊箸而起,無不想要親眼目睹這場難得一見的巔峰較量!
“且慢!”
眼見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沐錦山一聲厲喝,橫身中間,兩眼瞪大,扭頭對著葉叔離呵斥道,
“有道是,來者是客,陳公子既是前來拜見圣王,我們自然要以禮相待,又怎能妄動刀兵?”
聽得這話,葉叔離憤憤不平,卻也不敢放肆!
權(quán)衡再三之后,終于還是壓抑住了怒火,徐徐離開了大堂。
耽延了許久,陳歡頗有些不耐煩,冷然問道,
“既是如此,那我可以拜見圣王了嗎?”
“這……”
沐錦山一愣,稍稍遲疑,勉為其難地說道,
“這事……我也做不得主!不過,無常真人是圣王的謀臣心腹,但凡圣王回到游龍宮之時,風云堂中的大小事物均是他來親自料理,我可以帶你去見他!”
聽得這話,陳歡大喜過望,急忙跟在了他的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逶迤走過偌大的殿堂,徐徐穿過林木掩映的小徑,來到了一處臨近斷崖的閣樓之前。
“就是這里!”
沐錦山微微稽首,沉聲說道,
“真人喜歡安靜,平日都住在閣樓之上……”
漆黑的夜色之中,只見木樓的窗扉上透出淡淡的燈光,一陣山風襲來,吹動了房檐下的風鈴,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音。
沐錦山長揖到地,恭聲說道,
“啟稟真人,陳歡公子特地前來,想要拜見圣王尊上,屬下不敢擅自做主,因此前來求見!”
這時,燭光搖曳,窗扉上浮出一道瘦長的身影,接著,房門徐徐打開,只見無常真人精神矍鑠,身材頎長,徐徐走下臺階,微微稽首,朗聲說道,
“原來是陳公子大駕光臨,貧道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陳歡受寵若驚,急忙稽首回禮,說道,
“晚輩冒昧來訪,實在唐突,聽說真人是圣王的心腹謀臣,不知能否替我引見……”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無常真人便微微一笑,說道,
“公子一路跋涉,舟車勞頓,想必也是疲乏了,恰好舍下有一批新近采摘的茶葉,香氣撲鼻,口感獨特,公子第一次蒞臨云夢山莊,何不賞光一次,坐到寒舍之中,與我品一品洞庭湖畔的特產(chǎn)香茶呢?”
眼見盛情難卻,陳歡勉為其難,只得走進了閣樓之中。
卻見里頭無比空曠,并無金銀,也無書畫,只有幾盆蘭花,一只燒著檀香的銅爐,還有窗前古色古香的茶幾:
除此之外,空空蕩蕩,再無他物!
閣樓臨崖而建,居高望遠,洞庭美景盡在眼底,此刻,夜幕漸漸降臨,從窗口向外遠眺,更有一番意境……
只見夜色無邊,繁星點點,百里湖水波光粼粼,江邊漁火隱隱約約,宛似人間仙境,真是美不勝收!
望著這一幕,陳歡不禁感慨萬千,暗暗嘖舌,
“真是個神仙住的地方……”
不過,此時此刻,他心有牽掛,已然無暇欣賞窗外的動人景致!
再看無常真人,只見他一邊澆水,一邊斟茶,慢慢悠悠,樂在其中……
終于,陳歡按捺不住,急聲說道,
“真人是圣王心腹謀臣,想必知道總壇所在,陳歡叩首百拜,請求真人坦誠相告!”
無常真人笑了笑,瞇眼看了看陳歡,只如未卜先知,沉吟著問道,
“公子風塵仆仆,此番前來,只怕多半是為了明月姑娘吧?!”
陳歡一愣,訝異地問道:“真人何以得知?!”
無常真人輕抿一口茶水,笑了起來,說道,
“那日在生死擂臺之上,公子怒斬百花仙,勇破連云刀,僅憑一人之力,竟然連挫我方兩員大將,這等英雄氣概,在場英雄都會記得!不過,更令人難以忘懷的,恐怕還是公子渾然忘死,孤身獨闖魔族大營的英勇壯舉!”
他連連嘖舌,慨然說道,
“公子當時直言不諱,心心念念就想著見上明月姑娘一面,這等拳拳之心,誰人不知?”
聽得這話,陳歡一怔,不禁又羞又急,苦笑著說,
“那日我頭腦發(fā)昏,一心一意只想著見上明月一面,因此過于沖動,想不到鬧出了這么多笑話,甚至……甚至還害了她的性命!”
說到這里,他拱手一揖,請求道,
“這些日子,我日夜擔憂著明月,請真人引我拜見圣王或是魔鏡先生,好讓我和明月早日相見!”
見狀,無常真人淡然一笑,朗聲說道,
“公子只管放心,明月姑娘乃是黎氏后裔,又是黑蓮圣母,更還是圣王的血親表妹,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圣王定會竭盡全力地救治于她,至于公子……”
說著,他端起一杯茶,說道,
“公子切勿心急,且喝一杯茶水!”
陳歡接過茶水,仰頭一飲而盡,迫不及待地問道,
“敢問真人,我該如何呢?”
見狀,無常真人苦笑一聲,搖頭說道,
“茶,是用來品的,可不是用來解渴的!”
說著,他端起自己的茶杯,放到嘴邊,閉眼深嗅,而后輕呡一口,徐徐回味……
看著他一副回味無窮,魂飛天外的模樣,陳歡無奈地說道,
“不瞞真人,此時此刻,縱是瓊漿玉液,美味珍饈,于我也是味同嚼蠟了……”
聽得這話,無常真人擺手說道,
“公子一心牽掛著明月姑娘的安危,只是俗話說得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魔鏡先生是當世高人,只有魔族之中的領(lǐng)袖人物才知道他的行蹤!”
“貧道雖然一直承蒙圣王的青睞,并一度委以重任,卻終究只是局外人,也從未見過先生的真容!為今之計,只有從圣王著手……”
說到這里,他品嘗著香茶,遲疑著說道,
“貧道心知,公子眷戀于明月姑娘,而從明月姑娘舍身相救一事,世人皆已明了,她同樣也心系于你!不過,你二人既是兩情相悅,我想也不必急于一時!”
陳歡眉頭一皺,苦聲說道,
“明月如今命懸一線,我如何不急?!”
見狀,無常真人笑了笑,擺手說道,
“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命途一事,誰也說不準!”
“說句公子你不愛聽的話,如果明月姑娘大限已至,只怕她早已香消玉殞,即便你費盡周折找到了她,恐怕也只能看見一抷黃土,徒增傷悲而已!如若她逃過一劫,大難不死,那么今后來日方長,有大好年華等著你們?nèi)ハ硎?,你又何須爭這三五天的時光呢?”
他頓了頓,委婉地勸慰道,
“更何況,明月姑娘如果真的活了過來,那你此刻貿(mào)然闖入,就像當日在女媧峰下一般,糊里糊涂地闖入魔族大營之中,看似英雄救美,可歌可泣,但結(jié)果卻并不完美!”
“我想,你恐怕不僅不會給明月姑娘帶來任何益處,反而還會害得她情緒激動,以致魔鏡先生的救治功敗垂成……”
聽得這話,陳歡一怔,默默無聲,
“是啊,就算我一時沖到,趕到了明月的身邊,又能做些什么?是痛哭,還是自責……”
見狀,無常真人拍了拍他的手,沉吟著說,
“道法有云,順其自然!公子不如暫居在我云夢山莊住下,貧道這就派人去詢問圣王,替你打聽明月姑娘的狀況……”
他慨然長嘆,沉聲說道,
“不論是好是壞,估計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屆時,你再做打算,豈不是兩全其美?!”
此時此刻,陳歡已然六神無主,只得點頭說道,
“行,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