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簡單吃了一點,就放下筷子,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而后擦了擦嘴,看著三人,笑著道:“目前來說,情況還是好的。戶部,先拿五十萬應(yīng)付一陣子,等朕登基大典之后,朕再來想辦法。吏部那邊,除了自身,對六部九寺的官員,再做一個悄悄的考察。都察院那邊,也要挑選精兵強將充入,將來,都察院要做很多事情,要扛起責(zé)任來……”
曹于汴仿佛從崇禎的‘做很多事情’、‘扛起責(zé)任’中聽出了什么,神色一正,沉聲道:“臣明白?!?p> 崇禎眉頭暗動,知道曹于汴誤會了,但他沒有糾正,剛要說話,一個內(nèi)監(jiān)從外面進來,遞給曹化淳一道奏本,又恭敬的退了出去。
曹化淳看了一眼,見崇禎看過來,便走上前,遞給崇禎,道:“皇爺,閣臣楊景辰的奏本?!?p> “楊景辰?”
崇禎有些意外,伸手拿過來,一邊打開一邊笑著道:“這位楊閣老昨天在內(nèi)閣還是幫了朕的忙的,看看他給朕寫了什么?”
崇禎翻開看去,笑容漸漸斂去,有了一絲古怪,想了想,將奏本遞給曹于汴,不由又笑著道:“這位楊閣老,覺得德不配位,想要請辭,并舉薦韓癀入閣。”
曹于汴接過來看去,在奏本里,敏銳的看到了‘東林’二字,臉色繃了繃。
曹于汴不是東林人,但對東林一些人的氣節(jié)十分佩服,看完遞給身旁的畢自嚴,沒有說話。
畢自嚴看了眼,神色如常,轉(zhuǎn)給王永光。
王永光倒是與東林黨沾邊,卻又不是那種十分明顯的東林黨人,看著‘東林韓癀’四個字,他有些猶豫,看向崇禎,道:“陛下,這位楊閣老的這道奏本,有些奇怪?!?p> 崇禎心里也在思索,點頭道:“確實有些奇怪,像是自保,又像是篤定朕會復(fù)起東林黨人,以此邀功?”
王永光將奏本放到崇禎身前,道:“陛下,臣建議留中。”
崇禎頓時笑了,道:“不留。曹化淳,過一陣子,將這道奏本,轉(zhuǎn)去內(nèi)閣?!?p> 曹于汴登時道:“陛下高明!這道奏本一出,或許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什么人坐不住,自然是最忌憚東林黨的人閹黨。
‘牛鬼蛇神,就要忍不住跳出來了!’曹于汴心里冷笑,他已經(jīng)磨刀霍霍,準(zhǔn)備好撒網(wǎng)了。
王永光卻是欲言又止。
崇禎注意到了,道:“王卿家,有什么話想說?”
王永光遲疑了一下,還是道:“臣不敢隱瞞,東林人,不乏大才,更不乏忠貞之士。顧公當(dāng)年因厭惡黨爭,斷然退隱,立東林書院,著書立說,本是高風(fēng)亮節(jié)。但后來的東林人,反而成了最大的朋黨,盤踞朝廷,排斥異己,行事霸道,大壞朝綱,唯我獨尊,甚至于強闖宮闈……臣……擔(dān)心若是東林復(fù)來,怕是……”
王永光話未盡,崇禎也聽懂了,微微點頭,若有所思一陣,見曹于汴,畢自嚴也盯著他看,稍稍頓了頓,道:“既然卿家與朕說實話,朕也不藏著。朕厭惡黨爭,自古以來,黨爭禍國,黨爭亡國。閹黨禍國,東林黨也好不到哪里去。朕不會允許東林黨再次盤踞朝廷,對于東林黨人,會區(qū)別任用?!?p> 崇禎話音落下,在他的目光中,可以清晰的看到,王永光,曹于汴,畢自嚴三人的神情有著微微的緩和。
這一點,讓崇禎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為,這三人,會期盼著東林黨人復(fù)歸?!娬?p> ‘有趣了?!?p> 崇禎發(fā)現(xiàn)了新的華點,暗自道:‘看來,東林黨人,并不是那么的得人心?!?p> ……
在崇禎與曹于汴三人對談的時候,王承恩在潛邸接到了信王妃周氏。
信王妃十分低調(diào),坐在馬車里,在東廠的護衛(wèi)下,慢慢駛?cè)牖蕦m。
周王妃今年不過十六歲,哪怕經(jīng)過一夜,仍舊有些忐忑不安,坐在馬車里,極力的端正坐姿,神色緊張又嚴肅。
王承恩坐在馬車前,親自駕著馬車。
這一路上,風(fēng)平浪靜,除了百姓的圍觀與議論,沒有任何阻攔,暢通無阻。
進了宮門,周王妃就更緊張了,雙手忍不住交疊,但外面忽然傳來了陣陣吵吵嚷嚷,還有眾多女子的哭泣聲。
周王妃疑惑,悄悄的掀開窗簾一角看去,見都是宮女,內(nèi)監(jiān),在被士兵驅(qū)趕著出宮。
等走過去許遠,她不禁向前低聲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王承恩回過頭,同樣低聲道:“娘娘,宮里在整肅,一些人,不能留在宮里。”
周王妃頓時抿了抿嘴,沒有再問。
她自然知道,在幾天前,宮里有一個只手遮天,人人懼怕的‘千歲老祖’,奉圣夫人客氏。
對于她的傳言太多,宮里的妃嬪,沒有人不怕她,不恨她。
身為一個女人,身為王妃的一個女人,身為王妃一個即將入主后宮的女人,她自然也不喜歡客氏。
“殿……陛下昨夜過的好嗎?”周王妃忍不住的又問道。
王承恩側(cè)著身,低聲道:“回娘娘,昨夜皇爺一夜未睡?!?p> 周王妃輕輕嗯了一聲,神情越發(fā)緊張嚴肅。
她已經(jīng)知道了崇禎進宮前后發(fā)生一些事情,也聽到了宮外的不少流言蜚語,所以很擔(dān)心。
周王妃的馬車很快到了乾清門,她下了車,在一眾迎接的內(nèi)監(jiān),宮女的環(huán)繞下,進入乾清宮。
“皇爺,娘娘到了?!?p> 曹化淳也去迎接了,快一步進入后殿稟報。
幾乎是后腳,周王妃就進入后殿。
曹于汴三人還在,聞言立馬起身,向著周王妃行禮,道:“臣等見過娘娘?!?p> 周王妃端莊的立著,見到崇禎坐著,心里莫名安心,見禮道:“臣妾見過陛下。”
崇禎并沒有朱由檢的記憶,坐著不動,故作儀態(tài),微笑著道:“免禮。王承恩,帶娘娘去見皇嫂?!?p> “是?!蓖醭卸鲬?yīng)著。
周王妃要想接管后宮,還需要學(xué)很多,天啟的張皇后能教她。
“臣妾告退?!敝芡蹂睦镏姥矍暗闹煊蓹z已經(jīng)換了靈魂,再次行禮就轉(zhuǎn)身離開,并未多想。
崇禎等周王妃走了,心里悄悄松口氣,與曹于汴三人,道:“坐,剛才畢卿家說起了鹽政,繼續(xù)說說。”
畢自嚴應(yīng)著,剛要坐下,曹化淳忽然走過來,在崇禎耳邊低聲道:“皇爺,首輔黃閣老,來閣老,錢閣老求見。”
崇禎轉(zhuǎn)頭看向他,道:“就他們?nèi)??說了什么事情嗎?”
曹于汴三人也看向曹化淳。他們對于現(xiàn)在的內(nèi)閣閣臣,十分警惕。
曹于汴的下獄,王永光的罷黜,都與現(xiàn)在這些閣臣有關(guān)。
曹化淳瞥了眼三人,道:“就他們?nèi)?,他們說,是為拜祭先帝?!?p> 崇禎頓時一笑,看著曹于汴三人道:“說是拜祭皇兄,實際還是想見魏忠賢,你們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