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眼里容不下沙子
孟喬芳笑了笑道：“這些人是本官的下屬，若無本官認(rèn)可，他們怎敢做出這樣的事情？我若推說這些事是他們自作主張，楊千總信么？”
楊鶴看了看孟喬芳，忽然嘆了口氣道：“孟千戶真是聰明人，可惜?。】上?！”
“可惜什么？”孟喬芳問道。
楊鶴搖搖頭：“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擺擺手，楊鶴接道：“好了，既然孟千戶答應(yīng)了，那就把部下帶回去吧?！?p> 孟喬芳抱拳道：“多謝楊千總，不過這事兒不急，本官在酒樓訂下了兩桌酒席，還請楊千總和諸位大人賞臉?！?p> 楊鶴搖搖頭笑道：“孟千戶，剛說你是聰明人，你就辦糊涂事，你覺得這個(gè)酒我能去飲么？我若飲了這酒，你覺得我的部下會怎么看我？”
孟喬芳忙道：“這酒是本官給諸位賠罪的?！?p> 楊鶴搖搖頭：“孟千戶，你無需向我和列位大人賠罪，你應(yīng)該向本縣的百姓和邊軍的家眷賠罪?！?p> 頓了頓，楊鶴接道：“孟千戶，臨走前我給你交個(gè)底，我這人眼里容不下沙子，我和手下那些兄弟都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你若口是心非，我不管什么朝廷的法度，自己就把你給辦了，你聽懂我的意思了么？”
孟喬芳聞言默默點(diǎn)了點(diǎn)頭。
孟喬芳很清楚楊鶴話里的意思。
他知道楊鶴這是在警告他，不要覺得把人帶回去以后，沒有了人證就不認(rèn)賬。他要是敢不認(rèn)賬，楊鶴就帶兵滅了他。
實(shí)際上孟喬芳心里還真的就是這么打算的。
從衛(wèi)所來的時(shí)候，孟喬芳就盤算好了，不管撫寧縣開出什么條件，先全部答應(yīng)下來，等把蔡勇等人帶回來，就翻臉不認(rèn)賬，供詞在自己手里，人證也沒了，憑撫寧縣這幫人能拿自己怎么樣？想來邊軍也不敢向衛(wèi)所動武。
可是聽了楊鶴的話，孟喬芳知道自己的算盤落空了。
如果是別人說出這樣的話，孟喬芳只會把這些話當(dāng)成放屁，可是楊鶴說的話他卻不敢不信。
楊鶴剛才說他和他的手下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其實(shí)是告訴自己，他們這些人的命都是撿的，他們是不會惜命的。
說句難聽話，這些人就是一群亡命徒，一群亡命徒什么事情干不出來？這幫人膽子要是小了，也不會把衛(wèi)所幾百號人全抓起來。
苦笑了一下，孟喬芳道：“楊千總放心，本官既然答應(yīng)了，肯定說到做到?！?p> 頓了頓又道：“本官本來擺了兩桌酒席，一是想給諸位大人賠罪，二是想聽聽諸位大人的條件，既然幾位大人不去，并且楊千總已經(jīng)開出了條件，那就請諸位大人列個(gè)清單吧?！?p> 楊鶴擺擺手：“你們從邊軍家眷手里搶了多少錢糧就還多少，想來你們搶了多少，孟千戶心里應(yīng)該有數(shù)，至于你該還撫寧縣多少錢糧，請張大人來說吧?！?p> 張鳳奇笑了笑道：“本來呢，本官以為孟千戶心急帶回自己的部下，因此想等孟千戶回去以后把清單送過去，既然孟千戶現(xiàn)在要看，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了。胡縣丞，把清單給孟千戶過目。”
縣丞聞言，笑著從袖口中取出一張紙遞給孟喬芳。
孟喬芳接過心里暗罵一聲：“一群王八蛋，有楊鶴撐腰，你們膽子也大起來了?！?p> 不過嘴里卻道：“多謝張大人體諒?！?p> 說著展開紙看了起來。
胡縣丞列的清單只有兩樣：白銀一萬兩，糧食五千石。
看完清單，孟喬芳斜著眼看向張鳳奇道：“張大人，你開什么玩笑，本官來永平衛(wèi)任千戶不到兩年，就算天天來撫寧縣來搶，能搶到一萬兩銀子，五千石糧食么？”
張鳳奇笑道：“搶得到搶不到本官不知道，不過撫寧縣的百姓這兩年飽受孟千戶的部下之苦，為此本官和諸位同僚不知挨了多少罵，孟千戶想必心里有數(shù)吧？”
孟千戶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想用這些錢糧給自己挽回名聲了？”
張鳳奇笑道：“為官一任，就算不能造福一方，至少也不能背著一身罵名離開，孟千戶以為呢？”
孟喬芳冷笑一聲，轉(zhuǎn)頭看向楊鶴道：“楊千總，這是你的意思？”
楊鶴擺擺手笑道：“我沒什么意思，不過我身為撫寧縣團(tuán)練總兵，維護(hù)百姓不受侵?jǐn)_乃是本職?！?p> 孟喬芳點(diǎn)點(diǎn)頭：“既然楊千總這么說，那本官就認(rèn)了這筆賬。三天，三天之內(nèi)本官派人把這筆錢糧給你送來?！?p> 楊鶴笑道：“如此，三天后，我在縣衙恭候大駕?！?p> “告辭了?！泵蠁谭嫉馈?p> “等一下，有件事要告訴孟千戶一聲，你有幾個(gè)部下今天調(diào)戲婦女，被我命人剁了手?！睏铤Q笑道。
“恩？”孟喬芳猛然回頭看向楊鶴。
楊鶴淡淡笑了笑：“這些人不是我的部下，我只能小懲薄戒，若是我的部下，我就砍了他們的頭?！?p> “明白了，本官知道該怎么做?！泵蠁谭嫉?。
“還有，勞煩孟千戶回去的時(shí)候，把那兩只箱子也帶回去，等三天后一起清賬吧。”張鳳奇說道。
孟喬芳聞言忽然笑道：“張大人，諸位大人這次放了孟某一馬，孟某豈會不知？些許銀兩，聊表謝意?！?p> 張鳳奇搖頭道：“孟千戶，你覺得這銀子我們能收下么？我怕收了你的銀子以后，我這脊梁骨會被人整天戳著罵，我怕我以后晚上的覺都睡不安穩(wěn)了?！?p> 孟喬芳搖搖頭笑道：“張大人，對你的為人行事，本官還是了解一些的，你并不是一個(gè)清官，你在撫寧縣任知縣兩年，好像沒少撈銀子，為何別人的錢你能收，本官的錢不能收？”
張鳳奇笑道：“下官確實(shí)收了一些銀錢，不過那些錢本官拿的心安。孟千戶這錢，本官拿著不安?！?p> 孟喬芳聞言臉色一僵，過了一會兒點(diǎn)點(diǎn)頭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告辭了。”
“恕不遠(yuǎn)送。”張鳳奇拱手道。
孟喬芳拱了拱手，轉(zhuǎn)身離去。
看著孟喬芳的背影，楊鶴輕嘆了口氣道：“這個(gè)人是個(gè)人物，可惜了?！?p> 張鳳奇也嘆道：“是啊，確實(shí)是個(gè)人物。剛才我都以為他會翻臉呢，沒想到他一轉(zhuǎn)臉就跟沒事人一樣?！?p> 胡縣丞笑了笑道：“依下官看來，楊千總才真是了不起，幾句話就把姓孟的說的沒了脾氣?！?p> 張鳳奇點(diǎn)頭道：“是啊，今天要不是楊大人在，咱們怎敢跟姓孟的如此說話，楊千總，今天多謝你了。”
楊鶴搖搖頭笑道：“謝我做什么，其實(shí)我應(yīng)該謝你們，這兩天可是辛苦你們了，今天我做東，請你們喝酒?！?p> “呵呵，姓孟的酒我們不能喝，楊千總的酒那是非喝不可?！睆堷P奇大笑道。
胡縣丞也笑道：“正是，昨日我們請楊千總喝酒，楊千總可是沒到，今天非得跟楊千總多喝幾杯不可?！?p> “沒問題。”楊鶴笑道。
“對了，李將軍去哪了？”張鳳奇問道。
楊鶴笑笑不語。
“楊大人不會是安排李將軍在外面埋伏吧？”胡縣丞問道。
楊鶴搖搖頭笑道：“有些事情說出來就沒意思了，兩位大人說是吧？”
張鳳奇和胡縣丞聞言略作思索，同時(shí)默默點(diǎn)了點(diǎn)頭。
楊鶴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話說到這個(gè)份上，兩人哪里還會不明白？
李茂春確實(shí)帶兵埋伏去了，而且是兵分兩路，一路在城里待命，以防孟喬芳突然翻臉。另一路則在城外待命，一旦孟喬芳有異動，立時(shí)便出兵直取孟喬芳的老巢。
雖說楊鶴準(zhǔn)備放過孟喬芳，但是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像孟喬芳這樣的人，必須要徹底鎮(zhèn)住他才行，不然的話，大家就會永無寧日。
楊鶴跟他說的那些話，便是用語言威脅，楊鶴不知道自己的話能不能鎮(zhèn)住孟喬芳，因此又在軍事上做了準(zhǔn)備，一旦言語鎮(zhèn)不住，就用武力制服他。
但是這樣的軍事行動是不能明說的，傳出去邊軍要對付衛(wèi)所軍，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
次日，張鳳奇把各房主事召集起來，把昨日從孟喬芳那里勒索了一萬兩銀子，五千石糧食的事告訴了大家，然后對眾人許下重賞，讓他們盡快把百姓安置好。
得了張鳳奇的承諾，眾人干勁十足，只一日便把兩處所在，十個(gè)屯落劃分得清清楚楚，有兩名主事甚至把他們負(fù)責(zé)的屯落的土地都分配的差不多了。
對這些人的效率，楊鶴大感佩服。
當(dāng)日楊鶴留在象山，讓李茂春回縣里宴請張鳳奇等人。
楊鶴留在象山，是因?yàn)樗拥嚼钚l(wèi)送來消息，孫得福當(dāng)晚會押送銀兩過來。
這些銀兩是楊鶴的安身之本，楊鶴自然萬分重視，必須要親自安置才行。
地點(diǎn)楊鶴早已選好，就在湖泊的東北方向與象山交界的位置。
這里西面是湖，東面是象山，北面更是群山延綿，只要守住南面，便無人能進(jìn)入此間。最妙的是，這里有塊地比較平坦，面積近百畝，而且附近有一條河。
楊鶴打算等張順回大同招來匠人，就把這些人安置在這里。
在這里唯一的麻煩就是補(bǔ)給比較困難，不過與軍工廠的安全相比，這點(diǎn)困難完全可以忽略不計(jì)。
孫得福等人是半夜的時(shí)候才由李衛(wèi)帶著來到象山的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