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偷聽
張鳳奇笑道：“一般來說號都是自己取的，為兄僭越一下，給兄弟取了號，還望兄弟莫怪，若是兄弟覺得不妥，可以另行取號?！?p> “張兄，兄弟我才識得幾個字，哪里會取號？聞天這個號很好，就是他了?！睏铤Q笑道。
頓了頓，楊鶴接道：“兄弟失禮，還未請教張兄的字號?！?p> 張鳳奇笑道：“愚兄字仁瑞，取自《詩經(jīng).大雅》：鳳皇，靈鳥，仁瑞也。號，龍川先生?！?p> “龍川兄。”楊鶴拱手道。
“哈哈哈，便是如此，聞天老弟?！睆堷P奇大笑道。
笑了一會兒，張鳳奇道：“聞天老弟，以后說話還要注意一下稱呼，盡量不要稱呼職務(wù)，于你的身份不符?！?p> 楊鶴奇道：“那如何稱呼？”
張鳳奇笑道：“其實這也怪不得你，你是武人，估計只知道軍職的稱謂，不知文職應(yīng)該如何稱謂。愚兄就給你講解一下文職官員應(yīng)該如何稱呼，咱們先從六部說起。
吏部尚書和侍郎可稱為冢宰和少宰。
戶部尚書和侍郎可稱為司徒和少司徒。
禮部尚書和侍郎可稱為宗伯和少宗伯。
兵部尚書和侍郎可稱為司馬和少司馬。
刑部尚書和侍郎可稱為司寇和少司寇。
工部尚書和侍郎可稱為司空和少司空。
各部尚書、侍郎之下為各司郎中。
各司郎中可稱某某曹，如吏部各司郎中可稱為銓曹，兵部各司郎中可稱為樞曹，禮部各司郎中可稱為儀曹，也可稱選郎或職方郎。
員外郎可稱為員外，主事可稱為主政。
至于地方……
總督可稱呼制軍或大帥。制軍一般是同僚對總督的稱呼，大帥是下屬對總督的稱呼。
巡撫可稱為撫軍或中丞。
布政使可稱為方伯，布政使之下有左右參政和左右參議，參政稱為大參，參議稱為小參。
知府可稱為太守，知州可稱為刺史。
知府之下有同知，通判，同知稱為二府或二尹，通判可稱為別駕。
知縣稱為明府或者大令，縣丞也可稱為二尹?！?p> “這應(yīng)該是同僚或者下屬這樣叫吧？我聽胡縣丞就稱呼你為明府?！睏铤Q道。
張鳳奇笑著點點頭。
楊鶴想了想道：“那巡按御史應(yīng)該如何稱呼？”
張鳳奇笑道：“都察院的官員，都御史稱為都憲或總憲，僉都御史稱為僉憲，各道監(jiān)察御史可稱為侍御或柱史，六科給事中可稱為給諫，至于巡按御史可稱為直指。”
楊鶴道：“那我下次稱呼劉啟就稱他直指大人？”
“劉啟？你說的是巡按遼東的御史劉啟？”張鳳奇問道。
楊鶴點點頭。
“不是同僚和下屬稱呼他直指大人有些不妥，除非你跟他關(guān)系比較近?！睆堷P奇沉吟道。
楊鶴笑了笑道：“關(guān)系怎么說呢？我送了他一份大禮，他比較承我的情。對了，我跟他提起過你，他答應(yīng)回京時，跟你見一面?！?p> 張鳳奇聞言皺了皺眉：“老弟，你知不知道劉啟乃是楚黨成員？”
楊鶴點點頭：“知道?！?p> “現(xiàn)在楚黨被東林黨打壓，這個時候我們跟楚黨來往并沒有什么好處?！睆堷P奇道。
楊鶴笑了笑道：“龍川兄，正因為楚黨現(xiàn)在處于弱勢，所以咱們才跟他們來往?！?p> 張鳳奇皺眉道：“此話怎講？”
“因為楚黨現(xiàn)在處于弱勢，所以你這個知縣在他們眼中是非常有分量的，他們會爭取你倒向楚黨?！睏铤Q道。
“可是我要是加入楚黨，不是要遭到東林黨打壓么？”張鳳奇道。
“我可沒讓你加入楚黨?！睏铤Q笑道。
張鳳奇搖搖頭：“就算我不加入楚黨，但是東林黨看我跟楚黨有來往，必定會懷疑我是楚黨，他們肯定會打壓我的?！?p> 楊鶴笑了笑：“龍川兄，東林黨如果連你這個小小的知縣都不放過的話，那東林黨的好日子也就快到頭了?！?p> “東林黨現(xiàn)在正得勢，你怎么說他們的好日子快到頭了？”張鳳奇疑惑道。
楊鶴擺擺手，起身走到門口，推開門四下看了看，然后將門慢慢關(guān)上。
重新就座后，楊鶴低聲道：“龍川兄，大明是誰說了算？”
“那還用問？自然是皇上說了算?！睆堷P奇不假思索道。
楊鶴點點頭：“就算皇上再不務(wù)正業(yè)，他也應(yīng)該明白權(quán)力的重要性，他可以什么都不管，但絕不會放棄自己手中的權(quán)力，如果東林黨一手遮天，必然會威脅到皇上的權(quán)力，這時皇上就要對付東林黨了。”
“你說皇上會對付東林黨？”張鳳奇驚呼道。
隨即張鳳奇搖搖頭：“皇上能夠登基，可是東林黨扶起來的，他怎么可能會對付東林黨？”
楊鶴嘆道：“我雖然不知道朝廷是什么情況，但是通過你告訴我的那些事，我至少能肯定一件事，那就是皇上的日子不好過?！?p> “皇上的日子怎么會不好過？”張鳳奇笑道。
楊鶴笑道：“我記得你說過皇上喜歡做木工是吧？這可不是什么體面的事情，想來有不少言官指責(zé)皇上吧?！?p> 張鳳奇點點頭：“確實有言官指責(zé)皇上沉迷于木工，不理朝政?！?p> 楊鶴笑道：“皇上為什么不理朝政？就因為喜歡做木工活兒？”
“這個……”張鳳奇聞言不由沉思起來。
楊鶴接道：“在我看來，皇上喜歡木工是毋庸置疑的，但決不會因為喜歡做木工，就連朝政都不管了。龍川兄，我記得你說過，朝中派系林立，那些言官整日互相攻訐，是吧？”
“是?！睆堷P奇點了點頭。
楊鶴笑道：“換做是你，看那些言官整日互相攻訐，不務(wù)正事，你愿意上朝理政么？可是不上朝理政，又會被那些言官指責(zé)，甚至指著鼻子罵，你說皇上的日子好過么？”
張鳳奇沉吟道：“我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p> 楊鶴笑道：“皇上的日子不好過，他總得想想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吧？”
笑了笑，楊鶴接道：“只要皇上不傻，肯定能想明白，根由就在言官身上，而言官是由朝中那些派系掌控的，其中最大的派系就是東林黨?！?p> 張鳳奇聞言頓時恍然：“我明白了，皇上對言官制度恨之入骨，東林黨偏偏把持著大量的言官，然后東林黨的權(quán)勢日重，已然影響到皇權(quán)，所以任東林黨功勞再大，皇上也要對付東林黨。”
楊鶴點點頭：“那你認(rèn)為皇上會如何對付東林黨？”
張鳳奇毫不猶豫道：“扶持內(nèi)官，打壓東林黨。”
楊鶴搖搖頭笑道：“恐怕還不夠。龍川兄，你想想，換做是你，應(yīng)該如何做？”
張鳳奇沉吟了半晌，方才緩緩說道：“扶持內(nèi)官，籠絡(luò)被東林黨打壓的官員，一舉把東林黨連根拔起?！?p> 楊鶴點點頭笑道：“等今年京察，東林黨借機拿下大批異己官員之時，就是皇上對付東林黨的時候了?！?p> “對，到那時，皇上就能籠絡(luò)到一大批人，就有了對付東林黨的本錢。”張鳳奇道。
輕輕嘆了口氣，張鳳奇道：“聞天老弟，你僅憑我跟你說的那點消息，就能看穿朝廷的局勢，實在是了不起。”
楊鶴擺手笑道：“我倒沒那么厲害，我能看穿朝廷的局勢，只因為我知道皇上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沒人愿意放棄手中的權(quán)力，除非他是圣人?！?p> 張鳳奇聞言笑道：“歷朝歷代，可從沒聽說皇帝是圣人的?！?p> 笑了一會兒，張鳳奇接道：“你讓我跟劉啟結(jié)識，不會是想等皇上打壓東林黨時，借機而起吧？”
楊鶴笑道：“只要跟劉啟保持關(guān)系就好，不要介入楚黨和東林黨的黨爭之中?！?p> 說著楊鶴輕輕嘆了口氣：“龍川兄，你這顆樹還太小，經(jīng)不起風(fēng)雨的，這時要是立身不穩(wěn)，很容易被人連根拔起?！?p> 便在這時，書房側(cè)門后面一人輕輕鼓掌道：“精辟！”
楊鶴聞聽猛然回頭，厲聲道：“什么人！”
張鳳奇亦是臉色大變，待看清來人，張鳳奇臉色猛然沉了下來：“棲之，是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偷聽我和楊千總說話?！?p> 來人笑笑，緩步進了書房，沖張鳳奇拱了拱手道：“大哥，這可怪不得我，我來你這里已經(jīng)半天了，下人說你正接見客人，可你這客人見的也未免太久了吧？于是我便來找你，想看看什么客人能跟大哥聊這么久，不想就聽了你們的話?！?p> 說著轉(zhuǎn)頭看向楊鶴道：“這位就是楊千總吧，不才張鳳梧，見過千總大人。”
楊鶴聞言忙起身道：“先生多禮，學(xué)生楊鶴，見過先生，先生快請坐。”
張鳳梧搖搖頭笑道：“我大哥真是開玩笑，楊千總這樣的人，怎用得著我教，楊千總教我還差不多。”
張鳳奇沉著臉道：“棲之，別胡說八道，楊千總是誠心誠意要找一位先生，我才向楊千總推薦了你。”
張鳳梧搖搖頭：“我沒開玩笑，大哥，你是進士出身，可你這進士，還有你那些同榜的進士有幾個有楊千總這般見識？”
楊鶴聞言笑道：“先生過獎了，楊鶴有幾斤幾兩自己還是知道的，我大字不識一擔(dān)，哪有什么見識，剛才不過是跟令兄隨口聊了幾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