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我想
幾乎是那瞬間,一道清冽冷厲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沈塵妄!”
下一秒。
沈塵妄砸向戚冽頭部的那一拳,就被人驀地在半空中攔了下來。
聽見紀傾音熟悉的聲音時。
沈塵妄漆黑如淵的瞳孔,就微微的縮了縮。
“你干什么?”
隨著沈塵妄朝紀傾音看去,清冽得毫無溫度的聲音,跟著在他耳邊落下。
話音落。
紀傾音又看向了一旁的戚冽,“頭,有沒有事?”
“沒事。”
戚冽低應了聲。
他還不至于那么虛弱。
沈塵妄看著紀傾音,當著他的面,去關心另一個男人。
當即心底就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幾近窒息。
他看著紀傾音,深黑的眼底有著顯而易見的受傷,“要是我傷了他,怎么辦?”
沈塵妄黑眸一瞬不瞬的凝著紀傾音,聲音輕顫著,“你要替他報復回來?”
聞言。
紀傾音蹙眉,“你亂說什么?”
話落,她就松開了攥著沈塵妄的手,朝一旁的傭人問道,“發(fā)生了什么?”
“這……”
聽見紀傾音的問話,傭人似有忌憚的看了一眼沈塵妄,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也是這個時候。
紀傾音的視線散漫一掃,才看到了已經安安靜靜的——躺在草坪上染了血色的雪球。
剎那間。
紀傾音周身的氣息,冷冽了下來。
“誰干的?”
平日里,沈塵妄有空就會來逗弄這兩只小東西。
甚至有的時候,還會把它們抱到紀傾音的面前,讓她也看看。
沈塵妄對于這兩只小東西的喜歡,紀傾音再熟知不過。
稍一聯(lián)想到剛剛沈塵妄的動作。
紀傾音的視線,自然而然的就落在戚冽身上。
“……”
“誰讓它突然竄出來的?!?p> 對上紀傾音看過來的視線時,戚冽似乎也有一點委屈,“從小我的警覺性就要比一般人強,看見不明物體時,我當然要防患于未然。”
“所以你就……”頓了頓,紀傾音換了一個形容詞,“你就用行李箱砸向了它?”
“我又不是有意的?!?p> 察覺到紀傾音目光里的寒意時。
戚冽漂亮近乎妖冶的眉眼,微微斂了下,“這種東西,他想要多少,我這就有多少,大不了我賠他?!?p> 戚冽看似委屈,但說出的話卻是滿不在意的。
“不一樣……”
沈塵妄看向了紀傾音,長睫輕顫,低聲喃喃,“傾傾,不一樣……那是你給我的……”
一張俊美至極的容顏,也蒼白到了極致。
看著就惹人憐惜。
紀傾音暗罵了聲,重新握住了沈塵妄的手,低聲哄,“我再送你一個?!?p> 但看著沈塵妄瞬間變了的眼神時,紀傾音有一瞬間的后悔。
“再送一個?”
沈塵妄下意識的重復了,紀傾音說的這四個字。漆黑如深淵的眼神,定定的看了她幾秒。
眼底有明顯的受傷。
但還沒等紀傾音說什么,沈塵妄又看向了一旁的起來,眼神驟然變得冷冽,聲音也是寒漠。
“那這一次的事情,就可以當做沒有發(fā)生過,是嗎?”
“傾傾,你是不是這樣想的?”
“不是?!?p> 紀傾音想也沒想的就否認了,握住沈塵妄的那只手,微微加重了力道。
就在紀傾音準備繼續(xù)開口的時候,沈塵妄似乎已經猜到她要說什么,先一步開口。
“別鬧?!?p> “傾傾,你是不是又要對我說這兩個字?”
別鬧。
聽話。
她對他一貫的要求。
靜了靜。
紀傾音美眸微抬,徑直對上沈塵妄漆黑的眼,嗓音清越沒有任何溫度。
“那你想要怎么做?”
卻不想。
紀傾音的話音一落。
沈塵妄眼底的傷心更甚了。
但不過轉瞬,他眼底的情緒徹底沉了下去,“他用哪只腳踢的,我就要他哪只腳?!?p> “不可能!”
在場的另外兩人還沒說話,一旁的明叔就急匆匆的開口了,“我們家少爺一根頭發(fā)絲都金貴,容不得別人動他分毫!”
在S國,戚家權勢可一手遮天。
而戚家的太子爺——戚冽,自然比任何人都金貴。
即便是如今S國地位最高的那位,也斷然不敢在戚冽面前說出這番話來。
在戚家面前,所有人說話,都要斟酌再三。
更何況。
是在戚家太子爺?shù)拿媲啊?p> 但沈塵妄對于明叔的話,置若罔聞,一雙漆黑不見底的黑眸定定的凝著紀傾音。
嗓音淡淡。
“要么,讓我的雪球復活過來。要么,他留下一條腿?!?p> 話音落。
偌大的草坪周圍,一片寂靜。
只有隱隱的風聲掠過。
紀傾音松開了一直攥著沈塵妄的手,將吹拂在臉頰上的發(fā)絲輕拂耳后。
“不行。”
紀傾音淡淡的開口,沒有任何商量的就否認了沈塵妄的話。
“他不能受傷。”
若是其他人,別說一條腿,就是把他整個人交由給沈塵妄處理,都沒有絲毫的問題。
但唯獨——戚冽不能有分毫受傷。
尤其是在她的地盤上。
不說對戚家沒法交待,就是對她自己,都沒法交待。
紀傾音的話音一落。
沈塵妄整個身體都滯住了,連帶著看向紀傾音的視線,也似乎是僵住了一般。
過了好半晌。
沈塵妄神情蒼白,眸光晦暗,低聲喃喃的道,“所以,你就護著他?”
任由他欺負他?
從跟紀傾音再次相遇以來,除了最開始,紀傾音對他的態(tài)度冷若冰霜以外。
到后來,紀傾音幾乎對他是有求必應。
就連責怪的話,都很少說出口。
但現(xiàn)在……
沈塵妄心口窒息,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長針刺進,把心臟攪成血泥,模糊一片。
壓得他整個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似乎是再也受不住一般。
沈塵妄微微彎了彎腰,說出的話近乎質問,但又低低輕輕得可怕。
“你護著他……”
“你當著我的面,護著另外一個男人……”
“傾傾,你把我當成什么了?”
“沈塵妄!”
見沈塵妄彎腰下去的那瞬間,紀傾音漂亮到極致的眉眼,就輕蹙了蹙。
隨即沒有任何猶豫的。
紀傾音伸手扶住了沈塵妄,讓他整個人身體靠在自己身上。
一雙沒有任何溫度的美眸,徑直的看向了面色隱隱近乎滯住的戚冽,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落下。
“道歉?!?p>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沁著無限的寒冽。
“你讓我給他道歉?”
即便知道紀傾音的什么意思,但戚冽還是忍不住的問出了聲。
“從小到大,我的字典里就沒有‘道歉’兩個字?!?p> 誰敢讓戚家的太子爺?shù)狼福?p> 不管他做什么,都是沒錯的。
——即便是錯的,那也是對的。
“現(xiàn)在有了?!?p> 紀傾音淡淡道。
她漂亮冷艷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波瀾,“跟他道歉?!?p> “如果我不呢?”
戚冽收起了臉上漫不經心的神色,也同樣淡淡的反問了一句。
然而——
紀傾音定定的看著他,沒說話。
……
靜寂半晌后。
戚冽爆了一句國粹,隨即看向了靠在紀傾音身上,看起來虛弱不已的男人。
極不情愿,極其緩慢,慢慢悠悠的開口,“看在她的面子上,大不了以后我不再動你的東西。”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就好了。
當然。
也不用經他的手。
他要是想要做什么,手下多的是人搶著替他去做。
沈塵妄掀起眼簾,冷冷的看著不情不愿的戚冽,“你道歉,我就必須接受?”
更何況,他那沒有絲毫誠意的話,也算是道歉?
聞言。
戚冽輕嘖了聲,轉而看向了紀傾音,漫不經心的聲音里,頗有幾分看好戲的意思。
“你也看到了,我道歉了,但他不接受?!?p> 言外之意是,你要我道歉,我就道了。
至于沈塵妄要不要接受,那就不管他的事了。
反正紀傾音要求他做的事情,已經做了。
察覺到身旁人的情緒時,紀傾音周身的氣息,更加的沉冽了一分。
“那就道歉道到他接受為止?!?p> “紀傾音。”
戚冽神情驟然沉下來,一字一頓的叫著她的名字。
但也只是叫著她的名字,沒再說其他的話。
聽她的話道歉,已經是他無底線的妥協(xié)了。
氣氛驀地凝滯。
……
靜寂半晌。
察覺到紀傾音眼底的沉意時,沈塵妄心底一刺。
是他讓她不高興了。
沈塵妄松開紀傾音攥著他的手,低低輕輕的聲,“是我又鬧過了?!?p> 說完。
沈塵妄也沒再看其他人,而是徑直的走向躺在草坪上——已經沒有任何聲息的兩只小東西。
不顧一旁獸醫(yī)的勸阻。
沈塵妄輕輕的將它們抱在了自己懷里,泛白的薄唇翕動,低低喃喃的開口,“是我沒保護好你們。”
靜寂了幾秒。
沈塵妄抱著兩只小東西,緩緩的起身,朝不遠處——草坪邊緣唯一的一顆大樹走去。
無聲無息的。
從背后看,他的身影,看著也格外的安靜。
幾分憂傷,從他身上無聲無息的,傾瀉出來。
……
身后。
紀傾音看著沈塵妄一步一步的走遠,眉心緊蹙,寒漠的嗓音,似染了雪山巔上的寒意。
“下不為例?!?p> “以后他的東西,你不準再動。”
“在這里,他為主。”
不輕不重的落下幾句警告后,紀傾音才朝沈塵妄離開的方向走去。
戚冽停在原處,眼睜睜的看著紀傾音朝沈塵妄走去。
漂亮妖異的眸,微瞇。
素來冷情冷心的紀傾音……也會在乎一個人,在乎到這種地步?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戚冽唇角微勾,看似漫不經心的弧度,透著幾分詭譎的陰鷙。
“少爺……”
一旁的明叔看見戚冽的表情時,心底并無任何波瀾,只是壓低了聲音,“要不要……”
雖說不在S國,但要讓一個人毫無聲息的消失,對于他們來說,是再輕易不過的事情。
戚冽從小就是明叔照顧著長大的,即便他只是短短的說了三個字,但幾乎是在那瞬間,戚冽就明白了明叔還未說完的話。
戚冽睨了明叔一眼,“這個時候動他,你是覺得傾傾剛剛對我的態(tài)度還不夠好?”
如果這個時候沈塵妄出事,紀傾音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他戚冽。
聞言。
明叔微低了頭。
但靜了不過兩秒,一道散漫隨意的聲音落了下來。
“過段時間?!?p> 他就不信,時間一長,紀傾音不會膩一個人。
到那個時候,甚至不用他動手,沈塵妄就能生不如死。
……
“你干什么!”
枝繁葉茂的大樹下,身穿白色休閑服的男人,周身氣息雅致清然,猶如神明降世。
疏離而涼漠。
不可靠近。
但他滿手污泥。
像是絕美的丹青畫上,唯一的污點。
沈塵妄將抱在懷里的兩只小東西,輕輕的放在了一側,徒手為它們挖著厚葬之地。
看見他正在做什么的紀傾音,步伐加快,同樣的蹲下了身,伸手制止了他的動作。
“我讓其他人來做?!?p> 紀傾音低眸,看著沈塵妄漂亮修長如同冷玉般的手指,染上了污泥。
伸手覆住了他的指尖。
紀傾音再一次道,“這種事情,我讓其他人來做。”
何必自己動手。
沈塵妄神情漠然,漂亮蒼白的眉眼間,沒有任何的波瀾。
他不言。
只是在紀傾音的話音落下之后,沈塵妄細密纖細的長睫,輕顫了顫。
安靜了幾秒后。
沈塵妄第一次掙脫掉紀傾音的手。
不管其他。
繼續(xù)挖坑。
“沈塵妄!”
紀傾音眉眼一冽,想要再次阻止沈塵妄的動作時,卻被他避開了。
“我親自來?!?p> 沈塵妄沒看紀傾音,低低的道,“它們對于我的意義,不一樣。”
她親手送他的。
還有——紀樓山送他的。
傾傾的父親,紀樓山送給他的唯一的東西。
或許以后,都不會再有了。
紀傾音看著近乎執(zhí)著的沈塵妄,眉眼間的凜冽不變,但眼底有什么情緒在變化。
靜寂幾秒后。
紀傾音傾輕吐一口氣,壓住心底的那股燥意,溫聲哄道,“那你用工具,傷了自己的手怎么辦?”
說完。
紀傾音看了一眼身旁跟過來的保鏢。
不用紀傾音開口,那黑衣保鏢就自覺的把挖坑用的小鏟子就遞了過來。
“紀小姐?!?p> 紀傾音接過,代替沈塵妄的動作,“我來?!?p> 不到兩分鐘。
紀傾音近乎是“砸”出了一個大坑,足以容納那兩個小東西的身體。
“好了?!?p> 紀傾音溫聲開口,看向了沈塵妄。
聞言。
沈塵妄眉眼斂著,低嗯了一聲。
他將那兩個沒有任何聲息的小東西,指尖帶顫的,輕輕放進了紀傾音鏟出的大坑中。
“你們在下面,也算是有個伴了?!?p> 沈塵妄看向并排躺在一起的兩只小白狐,突然安安靜靜的說了一句。
靜靜的看了幾秒。
紀傾音又重新抬手,準備將一旁剛剛鏟出的土,重新覆在雪球的身上時。
沈塵妄突然道,“我來吧。”
是他悉心照顧,卻沒有保護好的雪球,自然也應該由他,來送它們最后一程。
聞言。
紀傾音倒是沒有任何異議,將手中的小鏟子遞給了沈塵妄,還囑托了一句,“別弄傷自己。”
這個時候的紀傾音,似乎格外有耐心一般。
……
埋好兩只雪球之后。
沈塵妄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凝了他的側臉幾秒后。
紀傾音伸手,從后將他攬進自己懷里,低眸看他,“我們換個其他小東西養(yǎng)?”
“狼,還是小獅子,亦或是其他的?”
沈塵妄沒說話,緊緊的依偎在紀傾音懷里,埋首在她頸間。
見狀。
紀傾音倒也沒有再問其他的了,只是手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在沈塵妄背后。
無聲的安撫著他。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紀傾音才聽到低低啞啞的聲音傳來。
“它們都代替不了雪球?!?p> 話音落。
紀傾音落在沈塵妄后背上的手,微微的滯了滯。
不過轉瞬。
紀傾音伸手扣住了沈塵妄的后頸,從他的眼睛向下,順著吻到了他的唇角,帶著無限的安撫。
低低溫溫的哄。
“你還有我?!?p> ……
不遠處。
還未離開的戚冽,看著大樹下兩人相吻那一幕,映著天邊無際的晚霞。
美輪美奐。
無限美好。
戚冽的心底,驀地一刺。
第一次感受著這種感受。
像是有無數(shù)的針尖,密密麻麻的滾過心臟,卻不見絲毫的血。
……
晚上。
餐廳。
沈塵妄吃了一兩口,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因為下午的事情,紀傾音沒讓戚冽跟他們一起吃。
所以偌大的餐桌旁,就只有紀傾音和沈塵妄兩個人。
坐在主位上的紀傾音,見身側的沈塵妄才吃了一兩口,就不再準備吃了,遂問道,“菜不合胃口?”
云暮間的菜品,都是按照沈塵妄的喜好準備的。
按理說,餐桌上的二十幾道菜,除了廚師一時心血來潮的創(chuàng)新外,其余都是沈塵妄喜歡的。
但說完之后,紀傾音又接著問了一句,“你想吃什么,我讓廚房重新準備。”
“不了?!?p> 沈塵妄搖了搖頭,“等你吃完,我就上去休息了?!?p> 在云暮間,沈塵妄幾乎把自己所有的時間,都拿來黏在了紀傾音身上。
除非是——
紀傾音在書房處理公事的時候,沈塵妄不好打擾她。
當然,即便是紀傾音絲毫不介意這一點,但沈塵妄還是難得的為她考慮。
幾乎是沈塵妄話音落下的瞬間。
紀傾音也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下午休息了一天,還不夠?”
但看著沈塵妄仍舊蒼白的臉色,紀傾音想著他在席家,在醫(yī)院里受的那些罪,心底升起幾分暴戾,和疼惜。
“要不我晚上帶你出去逛逛?”
紀傾音提議,“聽說靜水路那邊的夜市還不錯。”
若是這話放在以往,紀傾音肯主動花時間來陪自己,沈塵妄眉眼肯定要漾開來。
心底開心不已。
但此時。
聽見紀傾音的話后,沈塵妄心底稍稍一動,但最終還是歸于平寂。
“不了,我還是覺得有點累,想要上去休息?!?p> 紀傾音美眸微凝,看著沈塵妄俊美蒼白的臉龐,試圖看出些什么來。
但——
沈塵妄容色一片溫和安靜,乖順至極,跟以往的他,并沒有任何的區(qū)別。
甚至看著紀傾音的眼神里,仍舊沁著有跡可循的愛慕。
靜寂幾秒后。
紀傾音散漫隨意的靠在椅子上,漂亮的眼眸看著沈塵妄,懶懶的開口,“作為補償,你說一個要求,我可以滿足你?!?p> 頓了頓。
紀傾音加了一個限定詞,“跟戚冽無關的?!?p> 只要沈塵妄說出來的要求,是跟戚冽無關的,她都可以滿足他。
任何。
靜寂幾秒后。
一道低啞虛弱的聲音,輕輕的響起。
“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