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銀月高掛,柔和的月光灑在咸陽宮上,遠遠望去就好像披了一層華麗的銀紗,這也讓它相比于陽光下的威嚴肅穆多了幾分神秘與柔美。
捷定定地看著眼前的景象,竟有些發(fā)癡,“沒想到夜晚的咸陽宮別有一番風(fēng)味?!?p> 不過他不敢多做停留,時候不早了,他還得趕緊把事情報告給大王呢。
不說宮外的捷行色匆匆不能駐足欣賞咸陽宮這美麗的夜景,咸陽宮內(nèi)的嬴政同樣無暇欣賞,此時的他還在埋頭批閱今天的政事。
其實這種說法并不太準確,畢竟嬴政尚未親政,國事一概都由相邦呂不韋處理,能放到他面前的文書都是處理完畢的。
因此,與其說是批閱,倒不如說是學(xué)習(xí)更為恰當(dāng)一些,這是嬴政自己要求的,也是呂不韋喜聞樂見的。
呂不韋本想借此機會對嬴政進行洗腦,從而全盤接受自己執(zhí)政理念,但嬴政并沒有按照呂不韋的意思直接吸收這些處理國事的所謂經(jīng)驗,而是對所有事情都有自己獨立的看法。
本來,對一個幽居深宮,無人教導(dǎo)的少年傀儡來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嬴政有自己的辦法。
每當(dāng)送來新的竹簡,嬴政都不會直接看結(jié)果,而是閱讀到問題的描述便會停止,合上竹簡,他先捫心自問,遇到這種情況自己該如何處理和決斷。
想一個屬于自己的答案,然后與朝中大臣們最終商議后的決定進行對比,看一看兩者有什么區(qū)別,自己的答案差在哪里,朝中大臣們商議的結(jié)果又好在哪里。
當(dāng)然,嬴政十三歲的時候就成為秦王了,一開始他可能根本看不出來兩者的好壞,所以他開始讀書,就像一塊干癟的海綿拼命地吸水一樣,他開始如饑似渴地汲取秦王寢宮中那浩如煙海的典藏中的營養(yǎng)。
如果書看到不明白的地方或者對大臣們的決定難以理解的話,他便會問母親趙太后,問仲父呂不韋,問嫡祖母華陽太后、問祖母夏太后、問朝中的大臣,甚至,他還會問弟弟成蛟、問秦王宮中站崗的士兵、問伺候他的寺人。
無論對方說什么,嬴政都表現(xiàn)出心悅誠服的樣子,只是聽,卻不發(fā)表自己的意見。所有人都對秦王心生好感,以為他接受了自己的意見,但沒有一個人知道嬴政內(nèi)心到底在想什么。
就這樣,嬴政雖然沒有走出過秦王宮,但從形形色色的人口中,他在自己的心中描繪出來一幅真實的秦國畫卷。
慢慢地,嬴政長大了,也不再需要問東問西,隨手拿起一份文書,看到一半,他的腦海中便會自動浮現(xiàn)出處理意見,這個時候,他不再是單純地學(xué)習(xí)了,而是帶著一種批判性的目光審閱起來。
一開始,嬴政還試圖向呂不韋說出自己獨特的見解,但很快,他便敏銳地發(fā)現(xiàn)這不僅無濟于事,反而讓呂不韋警惕起來,所以從那以后,嬴政便把真實的想法深埋于心,不再輕易向人吐露了。
就如同現(xiàn)在,嬴政一個人默默地看完所有文書,不再隨口詢問一旁的寺人。
長時間的思考讓嬴政很困乏,長久陪伴他的寺人也很了解這一狀況,所以當(dāng)嬴政起身的時候,他立即迎了過去,快速地為他寬衣解帶,等嬴政走到休息的床榻時,也就做完了這些工作。不用多等,嬴政順勢便躺了下來,不等寺人為他脫完鞋子,床上已經(jīng)傳來陣陣鼾聲。
老寺人的臉上露出一抹心疼,他輕輕地取下鞋子,為嬴政蓋上絲被。
可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老寺人臉色一變,急忙踮著腳尖快步走到門外,他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驚擾大王的休息。
帶著怒氣,老寺人沖了出來,剛想發(fā)威,就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老寺人臉上的怒火頓時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疑惑,“蒙毅將軍,您怎么來了,今天不是輪到您休息了嗎?”
蒙毅顯得十分激動,“這不是有緊要的事情要向大王稟告嘛,怎么樣,大王休息了嗎?”
老寺人有些無奈,苦笑道,“您來得真不是時候,大王剛剛躺下,已經(jīng)睡著了。要不然您先回去休息,等明天再過來。”
“這?!泵梢阌行殡y,得到捷的匯報后,他便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就算現(xiàn)在回去了,面對如此驚人的消息,又怎么可能睡得著。
“要不我進去等等?”
面對蒙毅的請求,老寺人猶豫了一下,但凡說這話的是別人,他早就把他趕跑了,可大王和蒙家兄弟的關(guān)系擺在這里,他想了想以前他們也不是沒在大王這里留宿過,便點頭同意了。
“那您小聲點?!?p> “嗯,沒事,這地方我熟,不會驚擾到大王的?!?p> 說著,蒙毅推門進去,徑直走到嬴政的榻前,趁著老寺人扭頭關(guān)門的時候,他抓住嬴政的肩膀,使勁兒搖晃了搖晃。
嬴政猛地睜開了眼睛,順手就摸向了藏在塌下的佩劍,還沒來得及拔出,他就看到了一雙無辜的大眼睛。
“咦,大王,這么晚了,您還沒有休息呢?”
原來是蒙毅,嬴政放松下來,然后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一腳把他踹到一旁,“滾,寡人要睡覺!”
“大王,先別睡!快起來,我告訴您一個驚天的好消息!”
“瞎胡鬧,成蛟和蒙恬都走了,還能有什么好消息?”
“嘿嘿,大王,您別說,正是公子成蛟和兄長他們派人傳遞送回來一件神器,有了這個神器,大王心心念的橫掃六國馬上就能實現(xiàn)!”
說起這個,嬴政立馬精神起來,他看著興奮的蒙毅調(diào)笑道,“這可不像你說的話啊!”
“您還別說,您如果看到這件東西恐怕比我淡定不了多少。”
“好啊,你都學(xué)會賣關(guān)子了,別說廢話了,趕緊給我拿過來,要是不像你說的那樣讓我吃驚,你就等著接我身邊老寺人的班吧!”
“那肯定不會?!?p> 蒙毅見勾起了嬴政的興趣,立即拍了拍手,讓等在門外的捷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