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深夜之中,絲絲陰風劃過。周圍一片寂靜,路上沒有行人,和白天的喧鬧相比,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大多人已然沉沉睡去,只有少許人還在默默工作著。
焱就是其中的一人,他正和四名身著相同黑色制服,身高差不多,發(fā)型一致的四人一同待在美術館的一件藏品的周圍一言不發(fā)地守候著。
黑壓壓的環(huán)境與靜默的氣氛結合在一起,顯得愈發(fā)可怖。那些有著專業(yè)素養(yǎng)的人耐得住寂寞,而身在最前面的焱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有點后悔自己接了這個任務,對于他而言,那些打打殺殺或是遠程護送之類的活相較于這種看起來很輕松簡單的活,反而比較困難。而他也知道自己沒得選。諾大的公會每個月留給C,D級別的冒險者的B級任務不過只有兩三個,還是被人挑過后所剩下的。
幾個小時后,焱終于忍耐不住了,他開始不時地搔首撓耳,旁邊經常干此事的四名工作人員依舊面無表情,腰桿挺直,寸步不移如稻草人一般的站著,但他們并非沒有思想,在看守之前,他們就已經對其感到厭惡。
“才站了幾個小時,就毛手毛腳,這么沒有素養(yǎng)?!?p> “下級冒險者果然都是這副德行?!?p> “如果只是動動小手腳,稍稍活動活動,我還是忍得過的,上次領導不知怎么抽風找來的一臉胡子滿嘴酒臭的,直接倒頭就睡,想想就惡心?!?p> “不過十幾歲小孩,算了,由他去吧!用不著跟他一般見識。”
四名工作者們,發(fā)起了牢騷,但他們的眼光始終不斜視,也沒有做過轉頭之類的行為,雖說他們身上已經有些酸痛,身體有些僵直,但這并不影響他們做出標準的站姿。他們的行為從簡單邏輯推導出的本質來看,很是愚蠢,如果真有人來搶奪,以良好的身體狀況來迎敵,必然是好的,但事情并不簡單,他們的站姿背后,所代表著的是王國的尊嚴,又或者說是那些尊貴之人的臉面。
四周依舊靜悄悄的,但鄙夷厭惡的氣味已經彌漫了整個展示廳。
這時,焱打破了寂靜,轉過身來,對其余的四人開口問道:“黑布蓋著玻璃底是什么?我還是想知道,拜托你們告訴我吧!”
四人這才轉過頭來看向了他,其中身處左上角的一人先開口說道:“別說話,你的委托單上應該寫了吧?在委托期間,不能發(fā)出聲響,好好站著,不然我們會向領導匯報,這樣你的酬勞就拿不得了。”
焱并沒有在意,他覺得若是只是摳摳錢,不減少貢獻分的話,也沒什么。只見其問道:“你們在這兒一直站著不無聊嗎?”
“這是工作,有什么無聊不無聊的,我們也不想就這么站著,但我們的站姿代表著皇室,貴族的尊嚴,你是不會懂的?!鄙硖幱蚁陆堑墓ぷ髡哂行┌С钪?p> “可你們只是在商人的手下打工……”焱不解的問道。
這時,身處右上角的工作者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其厭惡的陳述道:“好好干,你該干的事就行了,這種事情,解釋了你也聽不懂,好好工作就行了。”
焱沒再多言,但也沒有恢復站姿,他并不是傻子,他已然從他們的話中感受到了惡意。
現場再次恢復寂靜,焱更加無聊了,他抬頭望向天花板,原本細膩精致的紋路,此時已完全淹沒于黑暗之中,看不出絲毫門道。焱無聊的吹起了口哨,聲音似乎還不錯,但旁邊的四人卻已經皺起了眉頭,他們無一例外都以被迫傾聽這種“民俗“的雜音為恥。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再過不到兩個小時,黎明的曙光就要迎來了,而此時此刻,焱和那四人的立場卻倒換了過來,他越吹越帶勁,緩解了心中的乏悶,而那些人卻開始咬牙咧嘴,很是難受,他們都的的確確的感受到了惡心,現在的處境就如同一個溫文爾雅的現代人被迫帶上耳機去傾聽循環(huán)著的不同屁聲一樣。
就在四人近乎無法忍耐之時,一個瘦高的黑影突然從眾人身旁左側漆黑一片的環(huán)境之中迅速且?guī)缀鯚o聲的竄出,而四人此時注意力被轉移,那黑影又近乎融入黑暗,他們竟未立刻察覺出來。焱率先發(fā)覺到了,大喝一聲:“有賊?!蓖瑫r抬起纏繞著火焰的拳頭不由分說的一拳朝那黑影的側臉處打來,其余的四人也隨即反應了過來,朝那黑影攻來?;鸸庹樟亮撕谟暗恼嫔?,他渾身身著黑色衣物,連面部都幾乎全部被黑色粗布包裹著,只留有一個小孔留出鼻子用以呼吸,腰側別著一柄刀鞘紋落著顯眼的赤紅色條紋,深棕色的刀柄豎刻著的五顆菱形的刀,手上滿是皺紋,似乎是個年老之人。
黑影已然暴露出來,那人似乎已經落入不利境地,只得束手就擒。但他卻雙眼凝神一瞪,一股彌漫著血腥味的殺氣頓時如同一把鋒利的鋼刀沖向眼前的五人,四名工作者瞬間便動彈不得,而焱奮力掙扎,身體也只是在微微活動著。
“哦,竟然還有個能夠稍稍動一點家伙嗎?”
蒼老的聲音從那人嘴中傳來,他的確是個老年人,只見其嘴角露出了愉悅的笑容,仿佛是看到什么寶貝似的,開心快樂的說道:“年輕人中,在這世道,你也算是不錯的苗子了?!彪S后,他從焱的身前快部走過,將其身后的四人,以斬首,腰斬,橫切,直刺這四種不同的方式殺害了?。。?p> 慘叫聲從未傳來,就好似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但焱已經知曉了身后發(fā)生了何事,他雖不知老者是如何做到的殺人不留聲的,但還是確認身后的四人已經死了,而這無聲無息的死亡,反而更加凸顯了老者的恐怖。而他此時感受到了久違的恐懼之感,如同萬千螞蟻爬上身來一般。
雖和他們相處時間不長,但或許是人性使然,他因四人的死感受到了些許悲痛。焱瞪大了雙眼,化心中的悲傷為憤怒,咬牙切齒,拼命掙扎著,而這次的掙扎,依舊只是微微活動,其中還夾雜著顫抖,若是以常人所識,必是由害怕所導致的,但他如艾洛所說的那般,也確非常人,那顫抖中的確存有恐懼,但更多的竟是興奮!
老者從焱微小的活動中看出他在顫抖,并感到失望。以收入鞘中的長刀再次拔出,他將鋒芒畢露,如蛇般蜿蜒扭曲火辣的條紋纏繞著的刀身架在了焱的脖勁處,那刺骨的寒意霎時間便由著脊椎骨席卷了他的全身。焱甚至有那么一刻,認為自己死定了。
然而,隨后傳來的卻是老者的嘆息聲,他猶豫再三,還是將刀收入了鞘中,轉過身,將黑布連同玻璃一手打破,里面的光亮頓時透過縫隙傳出,很是銳利。只見他從里面掏出了一顆如乒乓球大小的夜明珠,雖小,但僅僅只是這體積卻照亮了整個展示廳,他將其揣入囊中,快步從焱身旁走過,似是已然大功告成,欲要離開。
而這時,他的背后卻有如排山倒海般振聾發(fā)聵聲音傳來。
“臭老頭,別逃,給老子滾回來?!?p> 老者滿是詫異,驚奇,甚至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期待與高興。因為按理來說,焱只能微微活動,無法大聲完整的說出一句話才對。
老者轉過身來的那一剎那,感受到焱正氣勢洶洶的朝他沖來,便如開悟般全然明白了。
……
第二天凌晨,重傷昏迷的焱已在醫(yī)院,他的胸口留有一道很深的傷痕,直至現在還在溢血。而令人費解的是,雖然放置夜明珠的玻璃破了,蒙著的黑布也掉在了地上,但夜明珠竟然還置于原處,就像是從未被人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