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夏天,氣溫頗高,令人燥熱難耐,街景模糊不定,宛如被架在烤爐上。
相較于此,貧民窟的環(huán)境還要更為惡劣。
在耀眼的陽光普照下,每處都顯得比平日更為骯臟,破爛。尸體被曬得滾燙,腐爛的臭味彌漫在四周,引得眾多蒼蠅結(jié)伴而行,嗡嗡作響,快活地尋歡覓食。人人都汗流夾脊,煩悶不堪。
類似于這般氣候,總免不了更多人耐不住性子,發(fā)生口角,進而演變成打架斗毆之類的事……而在大熱天里劇烈運動,受傷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只會讓處境適得其反,導(dǎo)致心情,情緒更加糟糕,進一步使人陷入惡性循環(huán)的泥沼中,難以掙脫。
彼時,邋遢少年還沒有具體的名字,外號倒有不少,倒也不必一一贅述。他也不喜歡酷熱的夏日,但該“干活”還是得“干活”,若稍有懈怠,差池,便無法維持生存。
遠(yuǎn)處,一群人聚攏,圍觀著。少年不知道他們?yōu)楹尉塾诖?,也不是好看熱鬧的人,但他還是過去了,不為別的,只因竟有少見的城里人混在其中,而此情景無疑是偷竊的大好時機。
喜歡看喜劇,喜歡看悲劇,愛好本無可厚非,然而,兩者都不乏有齷齪,愚昧,下賤之人,那些人其中愛看喜劇的,無非是為了看人犯蠢,做出腦癱之舉,緩解日常生活壓力,以此爽快的嘲笑,享受寬慰,以及莫名的優(yōu)越舒適感。而愛看悲劇的,原因也大抵差不多,大多人通??粗粋€人過得比自己還慘時,往往能產(chǎn)生“錯覺”,增長忍和熬的苦難精神,獲得幸福感,得以繼續(xù)痛苦的活下去。
而身處此處的看客,大抵勉強算是后者,可又不僅僅如此,他們大多享受著獵奇的快感,以及追求奇葩事物的惡趣味,以他人痛苦為樂。雖每人的衣衫,褲頭都濕透了,但他們?nèi)栽诹胰债?dāng)空的正午心甘情愿的擁擠,簇?fù)碇^望,不愿離去。
趁眾人注意力集中,少年順利行竊,他正內(nèi)心猥瑣竊喜,感覺得心應(yīng)手,準(zhǔn)備悄悄收手,卻不料有個記恨他的路人碰巧路過,其大喊了一聲,提醒了眾人,少年只得拔腿就跑,慌忙逃竄,被偷的幾人匆匆追趕,這才令多人的注意分散,被他們圍住多時的一具燒焦“尸體”,也半遮半掩的在更多人視野中模糊的展露了出來。
被頓器打死,被刀子砍死,被人用純?nèi)怏w揍死……等等恐怖事,在貧民窟內(nèi)并不算很是稀奇惹眼,并不值得他們看這么久,但他們圍繞著尸體卻是渾身被燒得潰爛,遍體流膿,身軀上滿是新鮮的刀痕,最關(guān)鍵的是,他竟還好像留有一絲呼吸,勉強的活著。此景象即使是對他們而言,也甚為罕見。
在少年偷竊導(dǎo)致他們注意力分散的契機下,許多人回過神來,發(fā)覺自己看了過久,回去匆忙工作了,但卻有更多的人在透過縫隙看到“尸體”后涌了過來,前者是幸運的,而后者是不幸的……
只見不多時,那人竟緩緩活動,頑強可怖的生命力引得眾人驚奇,連連交口接耳,他們很想看看這個人,還能做出什么事來,甚至想要看看它還能撐多久,才會斷氣去死。
他破爛的衣服上分文未有,先來的三人早就仔細(xì)搜過了,這也是始終沒有人搭救他的原因,卑鄙的人有的是,想攀關(guān)系的人無疑也有很多。若有很多錢,他怕是已然進了某家醫(yī)院里被搶救,然而他沒有,雖然衣服的布料很昂貴,但燒成灰爛,老百姓們也認(rèn)不出來。
再說少年,他兜了一大圈,終于躲在某個角落的垃圾桶中,僥幸甩掉他們,彼時的他,還未像如今般嗜血成性,雖然他并不怕那三名緊追不舍的人,但多費力氣,實在不必要,更何況是炎熱的夏日中,遂他避開后,便數(shù)著偷來的錢財,當(dāng)哼著自編的難聽小調(diào),得意洋洋的走了。
三人左顧右盼的找不著少年,使得罵罵咧咧的走了,算是因禍得福,短暫的脫離墮落了。
圍觀群眾更多了,人們的態(tài)度全然變了。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尸體”,兩三分鐘不到,竟從地面上爬起,勉強站直了身。眾人稱奇,一些人還慌忙跑走,特意回去找認(rèn)識的親朋好友前來圍觀,人聚得越來越多,大人也愈發(fā)活動自如,逐漸有人朝他搭話,但他始終未回一言。
“哎,老兄,這人該不會還真能活著吧?這還算是人嗎?”
“嗞,說不好,該不會是什么人面獸心的怪物?也或許是遭了大孽,受了神懲罰,渡了一劫,才成這樣。”
“要我說呀,還是那有文化見識的人說的好,天命所致,無可不服,從一出生開始啊,人與人就是不一樣,差別太大了,還是得安心過活才行,不能有非分之想??!”
“說的也是,但這燒的都認(rèn)不清了,回家里能有人認(rèn)識嗎?最近,咱們這有人家失火了嗎?”
“從外地來的?不去醫(yī)院,跑咱們這干什么?難道是被人刻意燒成這樣的?多大的仇?。俊?p> “誒~怕不好,是某地私藏的奴隸哩,偷跑出來,被主人燒成這樣,純屬活該!”
“什么意思?這話可不亂講,王可是……”
……
閑話越來越雜,聽得重度燒傷的那人心煩,他試著走了兩步,摔了一跤,引得眾人驚呼,而又戰(zhàn)起,快步走了出去,留下了震驚不已,被刷新三觀的眾人。
“這,不算是重傷?還能活,這……不可能,我做了夢吧?”一個小伙子不由得深度,懷疑疑惑著,此舉沒引得任何人注意。
那人走著,無數(shù)的人回頭觀瞧,但又不敢獨自靠近去看。
破損的身軀滿目瘡痍,傷口既劇疼又生癢,又好像仍有余燼還在燃燒,清爽的微風(fēng)吹拂,也仿佛化為成千上萬鋒銳刀劍,深深刺入,令他抱受折磨??杀M管如此,他也坦然承受,忍耐著未發(fā)出慘叫聲。
大概五六個小時后,他慢慢恢復(fù)了些許思考能力,準(zhǔn)備尋一處僻靜之地悉心修養(yǎng),再作具體打算,又過了兩三個小時,夜幕降臨,少年在城區(qū)靠著行竊又“大賺了一筆”,心情不錯的回來了。之后他漫不經(jīng)心的路過一處角落,余光卻不經(jīng)意間稍稍瞥見了正昏睡過去的“那人”。
燒得破爛的衣衫,以及遍身的潰爛,即使是在夜晚,也是異常顯眼,醒目,少年抱著強烈的好奇心,詫異又害怕地走近他的身旁,甚至大膽的輕輕點了點他燒傷斑駁的臉頰,不料,那人卻猛然驚醒,抬手死死捏住了少年的咽喉??!
少年呼吸困難,雙手雖抓住那人的手腕,嘗試掙脫,卻愈發(fā)無力。他不多時便面色鐵青,似是快要窒息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