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她看向我。每一個動作都那么溫柔，說話卻面無表情。
我坐起來，看看她。
“我們還是在火車上？”
“嚴格來說，我們在夢里的火車上，我們兩個人的夢里?！彼D(zhuǎn)頭看向我?！爸皇墙裉炷悴挥脫?dān)心自己醒的太快?！?p> “為什么？”
“那藥丸，昨天你只吃了一粒，而今天吃了兩粒，藥效時間是昨天的二次方，所以不用擔(dān)心，時間還多著呢?！?p> 果不其然，那袋藥丸就是我來這里的唯一通道，就像安眠藥一樣。只要我吃了，就會睡著，之后在夢境里陷落，——始終如一的，有星潼在的夢境。
能享受夢境，大概也是一種悠閑吧。
“姍姍……是你殺的吧？”我看向星潼。
“嗯?！彼魺o其事地說。
“你為什么要殺她？你們無冤無仇?！?p> “十二個小時之前我們還算無冤無仇。但是，我不允許其他女生出現(xiàn)在你身邊，輕易的占有你?！彼倪@番話總算是有了些嚴肅?！皼r且我也沒有殺她，是她自己恐懼過度罷了?！?p> “本來還算有人陪我聊聊天，現(xiàn)在又要一個人了?！蔽冶г?，透著內(nèi)心的想法。
“你還有我呢?！?p> “我們認識嗎？你和我，什么關(guān)系？”我摸不著頭腦。
“我記得你，只不過你已經(jīng)忘了我罷了。但……我還是希望你不要記得?！彼杂种埂?p> “我房間里的人是你吧，今天圖書館里的人也是你?！?p> “既然你都看到了，就相信自己的眼睛吧?！?p> 她對一切都漠不關(guān)心，就像我一樣。
“聽著，我不是對你有什么想法，我也沒有責(zé)怪。我只想要一個說法，為什么，你會來到我的生活，為什么你會排斥我身邊的異性？”我盡量放低聲音，渴望得到回答。
她看看我。
還沒反應(yīng)過來，我就被按倒在了座椅上。她的反應(yīng)這么大，大概是因為我剛才說的話刺激了她。
“非要一個說法的話，我是你愛人，你是我老公?！彼涯槣惖煤芙?，呼出來的氣可以舔到我的鬢角。
“我不管你什么想法，這些事情已經(jīng)定好了。我出現(xiàn)在你的生活中，照顧你，干涉你，保護你，都是因為我愛你。不許你有任何的排斥，也不許你告訴別人，知道了嗎？”
我之前從沒有這樣，我們兩個的鼻尖都碰到一起了。
“我……知道了。”我早已經(jīng)被她的氣勢嚇懵。
她對我的回答很滿意，放開我，之后又端端正正地坐在座椅上。
“我沒有生氣，只是希望你認真聽。”她轉(zhuǎn)頭向我解釋。
“我……會記住的?！蔽腋械揭魂嚊鲆?。
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們沒有對話。
火車突然減速，我轉(zhuǎn)過頭，看向窗外。此刻，我們正在一個大都市里行駛。一幢幢高樓大廈，幾乎碰到云層。街道上空無一人，整座城市都那么冷清。
“快到站了，我們下車走走吧?！?p> 在夢中，我真的可以忘記一切，像個孩子一樣，做事不需要經(jīng)過大腦。
下了車，我們走在街上。放眼望去沒有一個人。
天陰沉沉的，風(fēng)吹著我，有些冷。
“我們要去哪？”我輕輕地問。
她轉(zhuǎn)頭看我一眼，笑笑，沒有說話。
穿過一整個街區(qū)，我們來到一個中學(xué)門口。顯然，學(xué)校里并沒有人，就連傳達室都是空的。我和星潼走上前，學(xué)校大門竟然自己開了，就像知道我們要進去一樣。
“這里是什么地方？”
“你已經(jīng)不記得了。這是我的初中?！毙卿f。“我們的初中?！?p> 我腦中絲毫沒有關(guān)于這里的記憶。
“既然我什么都忘了，你能給我講講這里的故事嗎？”
“當(dāng)然可以?！毙卿f。
“十二年前，你十三歲。就在你站的這個地方，一個女初中生從五樓墜落至死。當(dāng)時你我都在場，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是在早操的時候?！?p> 我們的南面就是操場，我腦中已經(jīng)還原出來當(dāng)時的場面：全校都在操場上活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當(dāng)所有人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晚了。一個年輕的生命，摔碎了。
“知道死的人是誰嗎？”星潼冷不丁來一句。
“?。俊蔽乙魂囆幕?。
“就是想的那樣，死的人是姍姍，她是跳樓自殺。”
“為……為什么？”
“因為你?！庇质秋L(fēng)輕云淡的一句。
“她曾暗戀你整整兩年，當(dāng)天上午表白被拒絕，還看到你和我一起在食堂吃早餐。開始只是傷心，躲在衛(wèi)生間里哭。她也沒有和班級一起出操。很快所有人都走光了，而她越想越難過。沖動之下，她爬上五樓，縱身一躍?！?p> “可是，我昨天才見到她……”
“既然你可以看見我，也可以感受到我，為什么，就不能看到另外一個鬼呢？”
“你說的不對，”我讓自己盡可能的冷靜?！八蛱焱砩喜潘?，是心臟驟停，猝死?！?p> “那也是假象?！?p> “既然這樣，我到底可以相信誰？”
“相信自己，相信信仰，如果你愿意，還可以相信我?！蔽业谝淮卧谒樕峡吹叫θ??！白甙桑覀?nèi)ソ淌依锟纯?。?p> 寂靜的教室，沒有開燈，一共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我，一個是星潼，都是初中時候的模樣。我們兩個站在門口，看著他們，聊的很開心。
“你對姍姍的死漠不關(guān)心，當(dāng)時，我才是你生活的全部?！?p> “當(dāng)時，我們就已經(jīng)相愛了嗎？”
“那倒沒有，其實是在初二的暑假。只是因為我們都不擅長交朋友，又恰好遇到了契機，于是就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毙卿f話時看著年幼的兩人，滿眼幸福?！拔覀冸m然是初中才認識，后來卻成了這一生最重要的人。”
“不對……你現(xiàn)在這樣……難道說，你也已經(jīng)死了？”
“現(xiàn)在是在我們兩個人的夢里，死人怎么會做夢呢？”
“既然你沒死，我們又是對彼此那么重要的人，你為什么不來找我？”
“我這不是來了嘛。”
星潼用手指指教師窗外，我看到姍姍，滿臉是血地站在那里，盯著兩個人看。
“姍姍的亡靈沒有走，依舊關(guān)注著你，甚至跟隨你回家，躲在你的床底下?！?p> 我們走到天臺，那是姍姍跳樓的地方。
“看那里。”
我順著星潼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城南的圖書館，離我們很近。
圖書館保存了下來，可是這學(xué)校已經(jīng)拆了。
“當(dāng)時，你和我，放學(xué)后不是回家，而是一起去那里看書。我們都沒有注意到，姍姍死前也經(jīng)常去那里，是為了接近你。”
“你醒來以后肯定會難以釋懷的，如果那樣，就去圖書館吧?！?p> “為什么呢？”我很疑惑。
“如果我不在你房子里，就是在圖書館。去那里可以見到我。”
“我能看見你嗎？”
“用心看，能看見?！?p> 我感覺背后有東西，轉(zhuǎn)過身，竟然看到姍姍站在我眼前，幾乎是四目相對，我臉上都沾染了血跡。
我打了一個寒戰(zhàn)，隨后驚醒。
依舊是在臥室。
天亮了。
一個人坐在床上，沉默了許久。我回味著剛才的夢境，似乎想到了什么，把頭探向床底。
什么也沒有。
不，什么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