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章 錦衛(wèi)和禁衛(wèi)
其實。
張濬最先提議奪回宦官監(jiān)軍權，不過是個引子。
如今各地監(jiān)軍名存實亡，再提什么收回監(jiān)軍權毫無意義，張濬如何不知，他還知道當今天子抱負遠大，必然會否決這個無意義的提議。
換句話說，他的第一個提議本就是用來給天子否決的。
如此一來，他再接著提出的下一個提議，再次被否決的可能性相應便降低了。
至于中間的夏州和鳳翔之事，不過是個意料之外的插曲……
“臣聞，圣上雖廢內侍省，卻于省院舊址上另設一司，曰錦衛(wèi)，署宦官黃萬年為都指揮使。
“卻不知錦衛(wèi)職事何在？
“且圣上剛謀除閹黨，連廢樞密院、內侍省，朝內外一片歡騰，卻立即起用宦官，多有不妥。
“再有，圣上重用左車兒，命其為禁衛(wèi)都指揮使，并從各部選拔近三百人入衛(wèi)所，歸其指揮，亦是不妥。
“左車兒雖有拼死護駕之功，可畢竟出身卑賤，怎可驟然超拔，而失了法度？
“此二事，望圣上再慎加考慮。”
“臣附議?！睆垶F言罷，劉崇望緊接著道：“圣上欲重用黃萬年和左車兒等禁內侍從，大可許其些許賞賜，以示恩寵，卻貿然將他們拔至顯宦高位，恐難以服眾。
“且臣另聽聞，圣上曾當眾口諭，許禁內身死的太監(jiān)和少郎陪葬陵墓旁，此舉萬萬不可，壞了禮法不說，也會斷了朝內無數(shù)忠良的念想，望圣上思量……”
李曄未答。
反看向了還未發(fā)言的杜讓能，問道：“杜國公也是同樣的意思？”
“禁內乃圣上家事，照例說，外臣是不便過問的……”
杜讓能不似張、劉二人那般沖動，心里少了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所謂忠臣執(zhí)念，更多考慮的是，他們這些朝臣的建議，如何能為天子聽取、采納。
尤其當今天子明顯是個非常有主見的人，既已決定的事，萬難更改。
他又整理了番思路，方接著道，“可近些年來，宦官恃禁內之威凌外朝之上，以家事為國事，最終把國事全做了家事，因而臣下等也不敢固守禁內、外朝之別……方才張、劉二位相公犯顏直言，也皆是出于此意，還望圣上體諒?！?p> 李曄聽出來了，杜讓能話說得極委婉，但意思卻是和張濬、劉崇望二人一致，便是禁內的人事安排，也當聽取他們朝臣的意見。
多半，這三人已私下先商議過，然后才一起來自己跟前勸諫。
但李曄毫不遲疑，果斷否決道：“三位愛卿的意思，我收到了，可君無戲言，我既已派下任命，豈可中途收回？”
這并非他固執(zhí)己見。
黃萬年與左車兒的任命，本是他深思熟慮后的結果，是他謀求“先內后外，由近及遠”的第一步——整飭禁內，如今好不容易邁出去了，哪有再退回來的道理？
五步之內，必須得是最親信的人，亂賊圍攻宣微殿這類事絕不可再度發(fā)生。
再且。
他設立錦衛(wèi)，乃是仿明朝的錦衣衛(wèi)。
經(jīng)鏟除閹黨之后，借用劉季述、西門重遂等一顆顆大宦官的頭顱，李曄確立了他天子的威嚴，禁內外也算有了一批親信?？晒庥型琅c親信還是不夠的，他還得有自己的權勢。
天子還需要權勢？
這聽來十分可笑。
然而事實便是，中晚唐百余年來，內有宦官弄權、外有藩鎮(zhèn)并立，天子的權勢早已喪失殆盡。
李曄如今要重新確立他的權勢，靠朝堂上的那套已千瘡百孔的制度是行不通的，且見效太慢，所以他想到了明朝的錦衣衛(wèi)，并仿其職能創(chuàng)立錦衛(wèi)。
錦衛(wèi)專事偵察、監(jiān)督和緝捕，只聽命自己一人，是自己的私人爪牙和耳目，不屬南衙或北司，亦不受朝廷律令約束。錦衛(wèi)內部的管理，李曄會另起一套“家規(guī)”，只通行錦衛(wèi)之內。
可以預見，錦衛(wèi)以后的諸多行事必與大唐律法不合，然而李曄要的就是它的“不法”，要它行的便是非常之時的非常之舉。
既如此，他自然不會允許朝中臣子過問錦衛(wèi)。
而錦衛(wèi)的屬性又決定了它的指揮使只能是宦官。
只有宦官，才可以做到無視朝廷律法，也才會無條件地忠于君王。所以黃萬年的指揮使一職，也是不可更改的……
至于左車兒的禁衛(wèi)。
楊守成已不愿再宿衛(wèi)禁宮，如今禁內閹黨已除，李曄也不放心再將禁宮交與一個不能完全忠心于自己的人手里。
于是干脆提拔左車兒為禁宮宿衛(wèi)將軍。
其中有兩個問題。
一是左車兒的身份太過卑賤，是一個尚未編籍、且無正經(jīng)姓名的禁宮少郎，如何能威服眾人？
李曄便新設了個衙司，名禁衛(wèi)，肩宿衛(wèi)禁宮之職?？僧吘故莻€新設的衙司，禁衛(wèi)指揮使也是個全新的官職，官階高低尚無定例。李曄將其定為從五品官銜，屬中低層官階，多少可堵一下眾人之口。
二是如何挑選禁衛(wèi)軍卒。
楊守成是有功之人，李曄不可能去奪了他的左監(jiān)門衛(wèi)部眾，況且這些部卒長期歸楊守成指揮，李曄也不敢把他們繼續(xù)留在禁宮內。
為確保挑選來的禁衛(wèi)軍卒能服從左車兒指揮，李曄選擇從各部分別挑選，又為確保這些人的忠心，他又不敢擴大挑選范圍。
最后，李曄從孫十將領入京的三百鹽州兵中挑了一百人，再從張承業(yè)的飛龍兵中挑了一百人，再從孫揆部下選來幾十人，再從京內尋訪來幾十人，加上存余的十來個少郎，共得三百人。指揮使左車兒，副使陳永康，原為張承業(yè)的親兵隊正。
三百禁衛(wèi)軍卒宿衛(wèi)禁宮，人數(shù)差先前的左、右監(jiān)門衛(wèi)太多。
但李曄并不以此為慮，他把禁衛(wèi)定性為自己的私人侍從，只負責禁內和他個人的安危。
至于禁宮四面共十道宮門，無力分兵駐守，那便不用駐守，李曄已下令，除南北延英門和玄武門兩道宮門照例每日開合外，其余八道宮門全部封死，自此后不再開放。
總之，禁衛(wèi)是天子的私人護衛(wèi)，禁衛(wèi)指揮使是天子的私將，他沒必要聽從外朝官員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