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昔日豪族

　　賈范搖頭笑道：“柳氏兄弟的祖上，便是效力于遼東侯麾下的柳毅?！?p>　　公孫修頓時了然，可心中倒有幾分疑惑，詫異道：“據(jù)孤所知，朝中并無柳姓的官吏。莫非后人都不在朝中為官？”

　　賈范道：“柳氏乃是青州豪族，后來遷至遼東，自來就是起家于造船，從沓渚到東萊諸縣的往來民客商賈，甚至是前往東吳的大船，都是出自柳氏。遼東侯雄張海東之際，柳毅攜舟船及部曲數(shù)千人來投，由此成為遼東的大將。自遼東侯薨、柳毅敗于張遼之手，退出東萊郡，柳氏后人青黃不接，沒在朝中為官，皆回船塢造船，又干起了老本行?！?p>　　公孫修登時明白過來，暗想：“看來柳毅是屬于塢堡主一類的人物，集部曲數(shù)千人投靠公孫度，直接升級成大將啊?！?p>　　東漢末年狼煙烽起，戰(zhàn)亂不休，舉族聚眾數(shù)千家為一堡，操練數(shù)千部曲自衛(wèi)是常態(tài)，投靠公孫度那就相當(dāng)于“注資入股”的行為。

　　這類不在少數(shù)，例如曹操當(dāng)年帳下的于禁、李典、許諸等人都是率部率族來投?！度龂尽だ畹鋫鳌酚涊d：“典從父乾，有雄氣，合賓客數(shù)千家在乘氏。初平中，以眾隨太祖。”

　　許褚是譙縣當(dāng)?shù)氐暮雷澹懿偈钦嬲睦相l(xiāng)，也是帶著隊伍入曹營，《三國志》記載：“漢末，聚少年及宗族數(shù)千家，共堅壁以御寇?！?p>　　遼東柳氏未能在朝堂中立足，就退居船塢，過起了當(dāng)年的老本行，這倒是罕見。

　　公孫修摸著下巴，沉吟道：“祖籍是青州的，那就是山東人，山東人不就是最執(zhí)著于編制的么？不在燕國為官，卻退居沓渚造船，有意思?！?p>　　賈范不明白燕王又在念叨什么，笑道：“王上，是想去一趟沓渚，對么？”

　　公孫修哈哈一笑：“自然要去了解，方今遼東用人之時，柳氏兄弟若有才學(xué)，自可引其入朝為官?！?p>　　賈范當(dāng)即命人備好車馬跟隨行扈從。

　　此去沓渚，在遼東的最南邊，襄平一路到沓渚，將近七百里的距離。公孫修還從未走這樣的遠(yuǎn)程，索性現(xiàn)在也沒有戰(zhàn)事，“南巡”也是不錯的選擇。

　　一路南下經(jīng)過新昌、安市、平郭、北豐，經(jīng)賈范的介紹，公孫修了解到各地的財政情況，之前也只是粗略，現(xiàn)在可算是細(xì)致的考察了風(fēng)土人情。

　　走走停?；税雮€月，眾人已到沓渚。沓渚的沿岸熱鬧非凡，民船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這是從東萊郡諸縣的商賈跟遼東之間互通有無。

　　柳氏莊園坐地遼闊，是一座五進(jìn)的大宅院，碧瓦青磚，門前張燈結(jié)彩，朱色大門兩旁共有二十余人把守，簡直是武裝份子。

　　公孫修一愣，他從走進(jìn)來沓渚，就瞧見各色各樣的行人，穿著都很相似的款式，直到看見柳氏莊園的家丁，發(fā)現(xiàn)他們的穿著也跟外邊的人一樣，這才反應(yīng)過來：“偌大的沓渚，柳家的門客、奴仆竟然遍地都是?！?p>　　漢末時期的豪強“跨州連郡”看來決非虛名，通過土地的兼并、隱匿人口，家中“奴仆成軍”，這在魏晉時期是一個非常普遍的現(xiàn)象。特別是發(fā)展到了西晉時期，石崇更是富到足以跟司馬炎斗富的地步。

　　司馬炎穿著西域進(jìn)貢的火浣衣，到石崇家中炫耀一番?？墒缭缰浪抉R炎會來府中做客，故意穿一身普通的粗布迎接司馬炎，卻命家中端茶遞水、洗衣掃地的五十個奴仆皆身著火浣衣。

　　司馬炎一進(jìn)門就傻眼了，堂堂西晉開國皇帝，居然跟五十個奴隸“撞衫”，實在是臉上無光，從那司馬炎再也不跟石崇斗富了。

　　公孫修心想：“柳氏兄弟雖不在朝中為官，可故吏估計也不在少數(shù)。這家產(chǎn)如此之多，若可直接打壓收編，豈不是給燕國國庫添了一筆橫財？”

　　當(dāng)然想歸想，現(xiàn)在還不是這樣干的時候。

　　歷來打壓豪強，是明君雄主必做的事情，然而留下的名聲卻不怎么好，原因是后世著史者，大多都由豪強士族把控，自不好給幾句什么好話。

　　東漢光武帝劉秀號稱完美帝王，固然不昏不庸，才華出眾，也不屠戮功臣，比老劉家的根性優(yōu)良千百倍?？蓜⑿愕钠鸺遥浔澈笫莿萘嫶蟮氖孔?，他當(dāng)然不會動士族，畢竟那就是他的天下。

　　公孫修闊步上前，柳氏莊園的家丁攔住去路，皺眉道：“請問有什么事么？”

　　“我找柳氏兄弟?！?p>　　公孫修嘴角含笑，他不敢自稱孤，不亮明自己的身份，是怕嚇著他們。

　　柳氏家丁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嗤之以鼻：“我家主人不在，你且回吧?！?p>　　鄧艾聞言有些生氣，公孫修背著手比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對柳氏家丁笑道：“我在這里等，你進(jìn)去通報一聲，就說公孫修求見?！?p>　　“公孫修？”

　　柳氏家丁撓了撓后腦勺，公孫這個姓在遼東基本都是皇親國戚，名字倒是有些耳熟，看來這人還是有點來頭的，笑道：“行，公孫修，我知道了，現(xiàn)在進(jìn)去通報，你在這侯著?！?p>　　柳氏家丁閑散的進(jìn)去稟告，鄧艾有些無語：“此人身在燕國，竟不知王上的姓名，當(dāng)真可笑?！?p>　　公孫修莞爾一笑，低聲道：“聽過自然是聽過，可一來民間私下里討論，都不敢直呼孤的名諱，也絕不敢相信堂堂的燕王，竟會在門口求見?！?p>　　鄧艾也不禁笑了起來。

　　過不了一會兒，便見兩名錦衣華服的青年飛奔出來，跪在公孫修的面前，顫聲道：“王上親臨沓渚，小人的手下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王上，懇請恕罪?！?p>　　公孫修定睛一瞧，左首這人年紀(jì)稍長，看起來有三十來歲，目深高鼻，留著山羊胡。另一人大概二十七八，模樣俊朗。

　　此二人聽家丁說“公孫修求見”，腦袋懵了好半響才想到是燕王大駕光臨，居然被家丁阻在門外，只驚得魂飛魄散，連忙奪路前來迎接。

　　“起來吧?！?p>　　他眉頭展開來，詢問道：“你二人叫什么姓名？”

　　年齡稍長的山羊胡答道：“回王上，小人柳傳。”

　　俊朗青年答道：“小人柳志?！?p>　　公孫修眉頭一皺，心想這名字可不大好，擺了擺手：“孤聽聞遼東若論造船，以青州柳氏聞名，故到沓渚一睹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