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衙門呂參軍的值房里,梅公明正在按照周長史和呂參軍的要求核算著六井的施工成本并為地皮的出租價做個初步的估價,面前的幾張紙上被他寫的密密麻麻的全是字,卻仍然在抓耳撓腮,給不出結(jié)果。
“阿耶,我和春子給你帶了吃食。”梅乾一邊邁步進來一邊喊道。
梅公明忙是把那幾張紙收了起來,他不想被兒子看到自己無能的一面。
“乾哥兒,有什么好吃的?”
“大伯,可多著呢,有小核桃、麻糖、綠豆糕……”
梅公明皺了皺眉道:“你確定這是給我?guī)У膯???p> “啊,有什么問題嗎?”梅乾疑惑道。
“那都是孩子吃的東西啊……”
梅乾上前把老爹按回了座位上道:“阿耶,你之所以這么累就是因為缺乏童心,你要常懷一顆童心,這樣才能快樂,來一起嘗嘗吧?!?p> 春子忙是剝了一個小核桃塞進了梅公明的嘴里,梅公明咀嚼著那飽滿的核桃仁,竟是覺得唇齒留香,整個心情也從剛才的煩躁中變的好了起來。
嗯……看來兒子說的要常懷一顆童心是有道理的,梅公明心里暗道。
噫,這是什么?看到老爹的袖口露著一疊紙,梅乾心里好奇的想。他一伸手便把那些紙薅了出來,梅公明想阻攔時已經(jīng)是來不及了。
“竹管每根五十三文,長一丈,每渠下竹管三十根……”梅乾看著那紙上的字嘴里念叨著。
梅公明兩眼閃爍著光芒望著梅乾不斷吐出文字的那張嘴,這比他剛才吃了好吃的還是要開心。這些年他對梅乾屬于管教,也沒有請人給梅乾開蒙,總共教過他的字不會超過一百個,但梅乾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完全能流利的閱讀,絲毫不亞于從小就讀書的孩子。
“阿耶,修六井一共要花十五萬貫錢?”梅乾驚訝的望著自己的老爹。
在他的概念里后世的工程動輒百萬千萬甚至上億的耗資,但古代工程量小而且物料成本和地皮成本又極低,應該耗資不會太高,但他大概一算整個工程下來竟然也是天價。怪不得古代人不怎么大興土木,完全是因為經(jīng)濟支撐不起。
此言一出,梅公明的眼睛瞪的更大了,自己花了兩天時間沒有算出來的工程耗費,兒子竟然是在須臾之間就給出了答案。
“你……你是如何算出來的?”
“這很簡單啊,就是簡單的加減乘除而已?!泵非瑳]有發(fā)現(xiàn)老爹的異樣。
“有那么簡單?”
意識到自己失言的梅乾,吐了吐舌頭。古代人在數(shù)學方面多數(shù)是沒有什么鉆研的,除了個別的數(shù)學大牛外,大多數(shù)讀書人就會一些很簡單的計算,這種工程造價計算對梅公明這種讀了一輩子圣賢書的人來說簡直是地獄難度。
“也不是,只不過我那日落水之后好似算術能力強了很多,阿耶算不出來的話,其他人也一定算不出來。”梅乾忙是安慰道。
梅公明搖了搖頭道:“你不用安慰阿耶,論失敗蹉跎沒人比我更有經(jīng)驗?!?p> “嗨,阿耶說啥呢?你可是有宰輔之才的,連李使君都強留你在身邊幫忙,你可知道李使君可是帝師呢?!?p> 梅乾一腦門子黑線的安撫梅公明那顆承受了萬點傷害的心……
“李使君是帝師?”梅公明驚訝道,他只知道李使君是個老臣而且才學極高。也難怪,這種朝堂之事怎么會傳入他這落魄書生的耳中。
“嗯,我聽周長史道李使君是三朝帝師呢。”梅乾生怕露餡趕忙搬出周長史來。
“哦,難怪那日他寫的那告天地的文書那么好,原來是帝師,嘖嘖嘖……”
說到這里,梅乾突然生出一個念頭來,如果讓老爹拜李泌為師那豈不是皇帝的師弟了,想到這里他竟是失聲笑了出來。
春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這才回過神來道:“阿耶天也不早了,我和春子先行回去了?!?p> 梅公明道:“先去吧,我還要把這些都算完才能走?!?p> 梅乾翻看了剩下的幾張紙,提筆在最后面刷刷刷寫了幾行字,扔下筆便和春子離開了刺史衙門。
兩人在去那小屋取東西的路上經(jīng)過了一處集市,梅乾看到了有人在賣海蠣子和毛蚶,前世酷愛吃海鮮的他頓時走不動路了,春子無奈搖了搖頭掏出錢買了一桶給他。
但梅乾還不肯走,他看到一個賣黃豆的老漢守著一袋子黃豆在叫賣,便上前與老漢討價還價一番后買了十來斤黃豆。
總算結(jié)束了二次購物的兩人終于回到了小屋,但眼前的景象卻讓二人怔在了當場。
走的時候明明鎖好的小屋現(xiàn)在大門洞開,屋里的東西被扔了一地,連梅公明那張小床都被掀了出來,想都不用想這是遭賊了。
梅乾扔下了手里的東西沖進了屋里瘋狂的扒拉著地上的雜物,他祈禱著賊人沒有發(fā)現(xiàn)他藏在床底的錢袋子,但是在他翻找了三遍后他頹然的癱坐在了地上。
“完了,都被賊人偷走了??磥砦疫@破名字就是個窮命,那二兩銀子還沒摸熱就沒了,這十幾貫錢也是……”
春子的眼淚也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這一天就經(jīng)歷這大起大落,剛才兩個人還在盤算著后面在城里租個鋪子開一間小店,這一切仿佛就像一場夢一樣。而此時此刻,就是夢醒時分。
但春子很快就擦干了眼淚,她走到梅乾面前將錢袋子遞給他道:“乾哥哥,沒事,咱們還有兩百多文呢?!?p> 梅乾看了看春子那張可愛的蘿莉臉,突然開心的笑了。
“你說的對,至少咱們還有兩百文,以前我們可是一文錢都沒有呢。另外改天我得改個名,不然一輩子都沒法發(fā)財了?!?p> 梅乾說完就站起了身,他把小屋好好收拾了一下,屋子本來就小,也沒什么東西,沒多久就恢復了原樣。
“富貴如夢一朝醒。走著,咱們回家!”
兩人提著那一桶海蠣子、毛蚶還有那十幾斤黃豆,說說笑笑的往城外的梅家塢走去。仿佛今天那十幾貫錢跟他們從來就沒發(fā)生過交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