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房,蕓娘已經(jīng)在內(nèi)室準備梳洗了。
大丫鬟正在幫著她拆卸耳環(huán)。
蕓娘耳環(huán)上的珍珠不知道什么品種,不過米粒大小,一只耳環(huán)上串了十幾粒,在明晃晃的燭燈照耀下,透露出晶瑩的光。
王念念就站在一側(cè)看著她們忙活,口中跟母親說著話,“娘,我已經(jīng)看到舅舅送給我的匣子了,只是還沒來得及打開看,不過舅舅給的必定是好東西,我今晚就決定抱著匣子睡覺好了!”
“里面不過是些小玩意兒,你就給我貧嘴吧!”蕓娘也知道女兒是在彩衣娛親,微微側(cè)頭笑著斜睨女兒一眼。
“娘,女兒在您面前的任務(wù)就是負責逗您開心的,”王念念看到光滑的鏡面上母親笑得如花兒燦爛,那笑容竟然比珠光還炫麗幾分,眼里驚艷,又道:“娘,您可真漂亮,我真希望每天都能看見您笑?!?p> 這是真心話,蕓娘已經(jīng)很少跟從前似的開懷大笑了,即使對引章勤奮考上縣學(xué)也是欣慰抹眼淚多。
蕓娘聽著一愣,想到什么,那笑容就慢慢有些苦澀,“我哪里漂亮,你外祖母才是最漂亮的。娘連章哥兒都護不住,再漂亮有什么用?!?p> 又沒有人會看......
見母親又自憐自艾起來,王念念想也沒想道:“我不管,母親就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母親!”
說著把臉湊過去鏡子前,跟蕓娘對比起來,暖黃的燈光照耀下弱化了母親眼角的細紋,顯得膚色更加細膩,表情更加柔和。鏡子里一個瓜子臉清麗動人,一個鵝蛋臉圓潤嬌俏,兩人俱是雙大眼睛,挺翹的鼻,一大一小看起來有七分相似的母女居然各有千秋。
王念念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肉臉蛋,總覺得自己有些吃胖了,自嘲著:“娘您看,我臉多胖啊,您這樣的才是美人,就跟畫上走下來的仙女似的。”
說完王念念直起身子,認真看著鏡中的人。
只見蕓娘伸直了手撫過自己的臉頰,眼神帶著不確定問鏡中的人:“是么?你覺得母親是美人?從前她說......”見女兒盯著自己瞧又停下話頭,低著頭掩飾似的去取手上的金鐲子。
“她”是誰?
聽著也不像父親。
王念念看母親不愿意說,也不計較。
她不管從前誰說,只覺得那人瞎了眼,母親從前嬌嫩艷麗,現(xiàn)在更是有著含蓄的美麗,“是真的!您笑起來的時候我覺得您就像牡丹花兒盛開一樣,比那牡丹花還要妍麗,你們說我說對不對?”
說著又看著身邊一圈的丫鬟,征求她們的意見。
丫鬟哪里敢說不對,何況二奶奶是真的漂亮,連帶著留香,她們都七嘴八舌夸著蕓娘好看,說七小姐說的是真的。
中原地區(qū)才適宜栽種牡丹,自己從前也在院子里種過的,俱是沒活成,女兒都沒見過牡丹盛開,哪知道牡丹花長什么樣兒,不過在逗自己開心罷了!
蕓娘被她們一人一句吵得頭嗡嗡的,不由展露出一個笑容,使她面容多了幾分和煦,少了幾分愁苦,“好了好了,我好看我好看,依著你!”
王念念笑嘻嘻地把篦梳遞給母親梳頭的大丫鬟,那丫鬟就對她和善一笑,去給蕓娘卷起頭發(fā)。
蕓娘見女兒洗漱好就來給她問安了,必定還沒吃東西,抬手示意丫鬟停下,想讓女兒回屋去,轉(zhuǎn)頭看著女兒道:“你還沒用晚膳吧?先回去吃點東西,你舅舅送了鹿肉來,灶上娘給你留了些,你待會兒可別貪多,免得吃多了積食。”
等女兒點頭后又道:“夜里風大,我也不留你了,快些回去吧!”
王念念仔細觀察母親的神色,見母親狀態(tài)好些,笑著道“是”。
腳步卻沒挪動。
釵環(huán)卸盡,頭發(fā)也包好了,蕓娘看女兒還在這兒,她站起身笑道:“娘也累了,要去洗漱了上床歇息,可別在這兒吵得我腦仁疼了”,伸出食指點了點王念念的額頭。
雖是抱怨的話,但是又帶著對自己的寵溺,她又想逗著母親開心,“女兒可是最文靜不過的人,哪里吵啦?何況女兒說的是實話!”
她故作懵懂。
丫鬟們都笑起來。
“你可是最文靜了!”蕓娘笑著,語氣怎么聽都有些言不由衷,又讓丫鬟送她出去,告訴她:“明兒一早先跟我去四逸堂給你祖母問安,車馬我都打好了招呼,你要出門記得跟我說一聲?!?p> 伸出手溫柔地摸了摸女兒的發(fā)頂。
王念念微微低頭乖順地讓母親撫摸。
口中道“是,母親也早些歇息,這幾日想必您也累壞了?!?p> 她此刻只覺得幸福。
“知道了,回屋去吧?!?p> 蕓娘放下手。
見目的達到,王念念就知趣的行了個福禮告辭。
出了正房的大門,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透。
等到了西廂房,屋里明晃晃的,廳堂里的桌上已經(jīng)擺了食盒,綠珠上前道:“小姐,聽說這是二奶奶特地給您留的鹿肉,我便直接提過來了。”
這事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于是王念念讓她們擺碗筷,“好久不曾吃了,都快忘了什么味?!?p> 一面讓小丫鬟給自己凈手。
“灶上的婆子特地讓我阿婆做的,說我們可是最會做這些,二奶奶吃了都覺得好,您快嘗嘗。”綠珠說著。
這時碗碟都擺好了,王念念擦干了手坐下來,綠珠就給小姐遞上了筷子。
拿過筷箸夾了塊放在嘴里,肉質(zhì)軟嫩彈牙,一點膻味都不見,她咽下去了才贊了句:“做這些吃食,還是你們那的人手藝好些。”
她微微頷首,說完,小口小口用起晚膳來。
“只要小姐喜歡便行!”綠珠笑道。
綠珠和留香小聲說著話,語氣種帶著一絲不確定,“我們從前是不是經(jīng)常吃狍子肉?和鹿肉差不多味道的,我怎么記不得太清楚了?!?p> 留香給小姐倒了杯茶,站到一旁去才回她:“你沒記錯,我們那邊的林子深處經(jīng)常捉到梅花鹿和狍子,不過家里舍不得放鹽和香料調(diào)味,那肉吃起來也無甚好吃,家里只有過年才舍得做頓好的。”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不然好吃的我必定不會忘記”,綠珠附和笑道:“那狍子可好抓了,一看見人尾巴的白毛就會炸開,愣愣地看著我們?!?p> “狍子倒是沒什么稀罕的,附近到處都有,”留香想了一下,自己小時候還真的吃了不少,“還有大黑熊,大野豬這些偶爾能見的,連最難抓的大蟲我都嘗過?!?p> “哇,那你比我吃得還多,我們那邊就沒見過有人能打到大蟲的,都是聽說!”
“大蟲要村里人合伙去才抓的到,而且它們行蹤不定,去狩獵總會有人受傷,得了也會拿去城里賣,聽說那些達官貴胄最愛拿骨頭做藥泡酒了,比肉還賣得貴些?!?p> “是呢,一個人去肯定要被吞入腹中的!我阿婆說她小時候去山上采蘑菇,正在松樹底下挖著菌子呢,看到不遠的坡上有只花斑大蟲躺在那里睡覺,嚇得籃子都不要了拔腿就跑?!?p> “我也是我也是,聽我姥姥說,她小時候挑了扁擔路過響鼓嶺,是一群人去鎮(zhèn)上趕集的,結(jié)果看見石頭那邊有只大蟲趴在那里曬太陽,一群小姑娘小伙子嚇得嚎著滾下山的,連擔子都不要了。”
“哈哈,說到嚎,我們那附近還有狼,總是半夜嗷嗷的,可嚇人了,我有段時間嚇得總躲在阿婆的被窩里,阿婆現(xiàn)在還經(jīng)常拿這件事來取笑我。”
......
王念念聽著她們就這樣隨意地說著后世的保護動物們,碗里的鹿肉都不覺得香了,心驚膽顫吃完這頓飯。
直到躺在床上還無法回神。
她腦中念叨著這奇妙的經(jīng)歷,甩了甩頭進入空間忙碌。
第二日一早給母親請安,姐姐沒有來,蕓娘帶著王念念去了四逸堂。
路上王念念忍不住問蕓娘:“母親,姐姐最近很忙嗎?”
蕓娘一邊走著一邊回答女兒:“你姐姐要學(xué)算賬,不得空閑,我把陳嬤嬤都已經(jīng)叫去給她用了?!?p> 走在母親一側(cè)的王念念不由咋舌,算上柳兒和巧兒這些跟著學(xué)的,母親和祖母這兩位教導(dǎo)的,加上陳嬤嬤也過去指點,共有四五個人了。
看來這里的人十分注重女子成婚前的教育。
“姐姐學(xué)了看賬本,又還要會打算盤,這樣不知何時才能算學(xué)成?”
她歪著頭問道。
蕓娘看了小女兒一眼,“學(xué)成倒是簡單,一家的賬本都有個標準在那里,怎么也越不過那些事兒去,主要是遇到突發(fā)情況要學(xué)會應(yīng)對?!?p> 見她不懂,又細細教導(dǎo)她,“像我們這樣的人家,雖然不用女兒家出去做生意,但是也要會算數(shù)術(shù),把內(nèi)宅開銷做到分配輕重得宜,若手里的田地鋪子又多,對外院錢財開支也要做到心里有數(shù)才行,還要防著外院的管事糊弄我們,欺負我們內(nèi)宅婦人不懂行?!?p> 看女兒若有所思地點頭,蕓娘又道:“你姐姐是長女,必定是要嫁給差不多的人家做宗婦的,她學(xué)琴棋的教習師父我已經(jīng)叫停了,你也別去打擾你姐姐,有什么事兒就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