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之行的確成為何朵平安“渡劫”的良藥。她也有了更充足的奮斗理由，那就是賺更多錢見更多世面。畢竟自己和付朗之間也沒真發(fā)生什么實際關(guān)系，要收拾利落重新啟程并不困難。因此滿血復(fù)活回歸崗位后，就積極投入到工作中，把從國外帶來的紀(jì)念品一一送給關(guān)鍵客戶和同事們。
反倒是肖瑤有些不在狀態(tài)，作為工作上三觀最合的兩個人，何朵第一時間就看了出來，閑來無事，拉著肖瑤在茶樓里談心。
“竟有此事？之前咋沒聽你說呀！”何朵驚訝道，但很快又覺得這種事情能發(fā)生在江上香茗太正常了。
“我這個人你知道的，我從不喜歡宣揚負(fù)面的事情?！毙が幜?xí)慣性地?fù)钢约簞側(cè)竞脙商斓闹讣住?p> “那后來解決了嗎？”
“算是解決了吧！”肖遙哼了哼，慢慢說道：“我本來想著算了，但是越尋思越火大，就給趙明主任打了電話。他幫我爭取了三萬，還是從辦公室的口子里支出的，都不是我們文化公司。”
“相當(dāng)于你這堂堂ICNF大會項目的業(yè)務(wù)總監(jiān)，就拿到了五萬的年終獎？”何朵問道。
“呵呵，是兩萬！不是說了么，那三萬是趙主任從辦公室口子里申請的，不算在我們板塊的成本里。”肖瑤糾正道。
何朵搖搖頭，苦笑道：“也是。但江總真狠得下心啊，給你兩萬，這個數(shù)字怎么好意思開口？還有徐總，他肯定知道?！?p> “這不廢話嘛！”肖瑤白了何朵一眼，接著說道：“年終獎本來就是層層上報的，徐總壓根就沒有給過我這個規(guī)劃！他沒有這個計劃和想法，江老板那不更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嘛！”
何朵笑了笑，“你呀！越說越來氣了。消消氣！茶都涼了。”
肖瑤嘆口氣，望著窗外安靜恬淡的玉湖，沉思道：“這件事情徹底敲響了我的警鐘，來公司這么多年，我從來沒有這么失望過。以前盡管其他人也會吐槽公司各種不是，我即便聽到也不會多想。如今，連我自己都沒有辦法繼續(xù)說‘以后做事情要多么用心，為業(yè)績多么不顧一切’這樣的話。”
“現(xiàn)在看清總不算晚，我們都還年輕?！焙味浒参康馈?p> “太不值得了！我從今年開始，就一直告訴自己，工作只為我自己。能干就干，不能干滾蛋。不該我承擔(dān)的責(zé)任，不該我承受的委屈，誰都別想耍在我頭上。”肖瑤總結(jié)道。
“這就是老板們一直講的格局。江總講了兩年格局，卻從不審視自己的格局。格局這個詞，說白了都是資本家寬以待己嚴(yán)以待人的借口！”何朵憤然拍了拍桌子。
“快別提這詞了，聽到這詞我都臊得慌?！毙が帗u搖頭。
“為什么不提？要知道他去年一年夸獎最多的就是你。就我聽到的，他公開場合里至少不下四次說‘肖瑤格局高’，并且多次用你來拉踩我。反正過去的這一年多時間里，我都是公司員工中低格局的最佳代言人?！焙味湎氲竭^去遭遇的不快，心情有些陰郁。
“有個屁用！格局換來的只有兩萬塊獎金！上千萬的項目?。『么跄惝?dāng)時拿到了自己的錢，沒讓公司得逞，你沒虧?，F(xiàn)在回看起來，你做的才對！”肖瑤說道。
“所有不為基層員工謀利益的格局都是假格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句古語曾經(jīng)讓多少損人利己的行為受到束縛，而當(dāng)‘格局’這個詞出來的時候，那些雙標(biāo)行為就可以進行的冠冕堂皇！”何朵說出了憋在自己肚子里一年的牢騷話。
“媽的，精辟呀！”肖瑤忍不住吐了個臟字。
何朵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緩了緩，嗔道：“你也真夠能藏的，這都幾個月了？一個人默默生氣，也不跟我分享。要不是這兩天看你狀態(tài)有恙，找你來喝茶，我估計到猴年馬月都不會知道，真生分！”
“嘖嘖嘖，誰不是都想聽好的事情？這種不開心的事兒提它作甚？”肖瑤又是一個白眼。
“我這不是心疼你一個人消化負(fù)面情緒不易嘛？哎喲喂，就你這情商，那么好的業(yè)務(wù)是怎么做起來的？”何朵佯裝生氣道。
肖瑤嘻嘻一笑，趕緊給何朵把茶水添上，同時嘴里忙不迭地賠不是，“我錯了我錯了，下次姐們兒有任何事都第一時間跟你說！”
“哼，大可不必啊，私生活方面我可無意窺探！”何朵斜瞥肖瑤一眼，緊接著語氣一轉(zhuǎn)，壞笑道：“除非真的很刺激！”
對于肖瑤，何朵其實也心有糾結(jié)。兩個女孩因為工作上極高的契合度，早已慢慢從好同事處成了好姐妹。無論家庭還是事業(yè)，向來無話不談。然而關(guān)于付朗這件事情，即便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過眼煙云，何朵也著實無法啟齒。畢竟都在一個辦公室，稍有不慎就可能淪為全公司的八卦笑柄，這是她萬萬不能接受的。
因此當(dāng)何朵說到刺激的隱私一事時，心里不免一虛，為自己還有其他秘密而感到一絲難為情。
距離新房裝修完畢已經(jīng)過了八個月時間，公司宿舍剛好即將啟動新一輪房租漲價，何朵索性搬到了新居，為此還特意挑選了一個黃道吉日，在部門“人多手雜”的幫助下，轟轟烈烈完成了喬遷大事。馬不停蹄收拾了幾天后，一切歸置完畢，便喊來了同事和好友正式慶祝。
新房采用簡約溫馨的青鸞灰為主色調(diào)，大氣低調(diào)又不失高級感，軟裝以大片的挼藍和松木色為主，淡雅溫馨、精致時尚的調(diào)性立刻呈現(xiàn)了出來。沙發(fā)和餐椅上點綴的梔子黃靠墊，更為房屋增添了一絲明媚的活潑跳動感。一到晚上，西式的垂吊水晶燈和四周圍繞的射燈打開后，整個房間瞬間顯得大氣堂皇，和白日里的清新溫雅形成完全不同的風(fēng)格。
自從和付朗劃清關(guān)系后，何朵對其便始終以同事之禮相待，付朗也同以前那般積極配合何朵工作，二人之間也已恢復(fù)了正常。此次喬遷付朗沒少出力，忙前忙后招呼著，給何朵幫了很大的忙。對何朵而言，即便僅作為師徒關(guān)系，讓付朗幫忙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虑?，因此也都坦然接受?p> 雖然是新房，但何朵一個人形單影只的，住起來難免顯得空曠冷寂，何況在江臨一直有“暖房”的說法，因此三個徒弟：李垣、付朗、劉睿忱都臨時搬了過來。李恒和付朗住在次臥，劉睿忱和何朵住在主臥。三人在這里住了一個星期，的確給房子增添了不少煙火氣。
“師父，我剃須刀好像落在你家了，你看下洗手間里有沒有？”周末的大好時光，睡到自然醒的何朵，一打開手機就看到了付朗早早發(fā)來的微信。
何朵伸了個懶腰，去洗手間瞅了瞅，回復(fù)道：“看到了，有的。”同時拍照發(fā)了過去。
“嗯嗯。師父你不會剛起床吧？月亮都要曬到你的床了！”付朗打趣道。
“哈哈，難得周末！”
“那我晚點過來拿哦！”
一小時后，付朗帶著何朵常吃的披薩來到門口。
“哇，這也太周到了吧！”何朵笑道。
“知道你這個點肯定沒吃午飯，正好我也沒吃，就一起買上了?！备独蕮Q好鞋子，邊說邊到洗手間洗手。
“美得很！那我泡一壺果茶，稍等下?！焙味鋸谋淅锶〕鎏O果和橙子，切塊燒開水沖入，放了幾顆冰糖和一袋紅茶包，兩人隨即開動起來。
“師父，待會要不要出去走走？大周末的不要一直窩在家里?！备独蔬叧赃吔ㄗh道。
“不去了，周末哪里都人多，懶得擠。對了，你一會兒再檢查下，看看還有沒有落下的東西，一并帶上?！焙味湔f道。
“人多才熱鬧呀！要么我陪你看電影去？”付朗慫恿道。
“今天不去，我正在追劇呢，而且正是欲罷不能的階段，別的啥事也干不了，哈哈！”何朵再次拒絕道。新家新氣象，大電視，大沙發(fā)，這么舒服的地方還沒住爽呢，她才懶得出去人擠人。
付朗還想說什么，何朵打斷道：“你呀，風(fēng)華正茂的時候，抓緊時間跟你女朋友發(fā)展關(guān)系，這個是第一要務(wù)！”
付朗卻臉一黑，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切，什么女朋友?！?p> “行行行，當(dāng)我沒說??！我再去燒壺水。”看付朗的反應(yīng)，何朵猜想他應(yīng)該是和對象鬧了別扭。都是要結(jié)婚的人了，還這么情緒化。
“不喝了，我吃飽了，我先走了，師父?！备独释蝗黄鹕砀孓o。
“哦，行吧，我送你?！?p> 何朵把付朗送到樓下，揮手告別。五月正是江臨一整年中最舒服的時期，陽光明亮熱情又不炙熱刺眼，何朵家樓下花園里大片的杜鵑花也正努力抖擻著鮮艷的絢爛。晴好的天氣和艷麗的風(fēng)景，令人精氣神瞬間清冽，心情也明媚無比。
“為師就送你到這兒了，路上注意安全。”何朵揮揮手，轉(zhuǎn)過身接著欣賞手邊的風(fēng)景。
不料肩膀卻被付朗輕輕扣住并掰了回來，何朵一臉疑惑，以為付朗又想起了什么，還沒來得及問話，就被付朗溫柔地攬在懷里。
何朵瞬間醒悟，立刻推開付朗，低聲斥道：“付朗，你干什么！”
付朗紅著臉羞澀地笑了笑，輕輕說道：“師父，我——”
“閉嘴！我不想聽。你趕緊回去吧！”何朵立刻打斷付朗的話，轉(zhuǎn)身快步離去。
“神經(jīng)病，臭小子，什么鬼？壞蛋！”何朵氣呼呼地在家里來回跺腳。
“付朗這個家伙是有病吧！不可理喻！”
手機鈴聲不識趣地響了起來，何朵一看，果然是付朗，便毫不遲疑地掛斷。但是付朗又鍥而不舍地打了過來。
“說?！焙味渥罱K接起了電話，沒好氣地說道。
“……”
“那我掛了。”
“師父，你能來樓下坐會嗎？我還在小區(qū)?！币粋€多小時了，付朗還在樓下。
“不能！付朗，你以為你是誰，你想干嘛你就能干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何朵忍不住控訴了起來。
“對不起，師父?！备独实臏厝岷喼币獜碾娫捓镆绯鰜??！皫煾福o我十分鐘時間，讓我跟你聊聊好嗎？我快要憋死了！”
何朵瞬間心軟，沉吟好久后，冷冷說道：“小區(qū)南門咖啡店。只有十分鐘?！?p> 掛斷電話，何朵望著門口，突然彷徨起來。很顯然，付朗這是想和自己復(fù)合，雖然之前也沒算真正在一起過?？扇f一他真說出想復(fù)合的話，自己該怎么處置？想到這里，何朵心里越發(fā)不爽，去年要在一起的時候是他，自己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接受他的時候，他又反悔，害自己獨自承受那么多煎熬，甚至跑到國外旅行來消化那段不好的經(jīng)歷。如今自己好容易走出來了，這付朗又做出如此舉動，真當(dāng)感情是鬧著玩嗎？
“師父……”付朗握著咖啡杯，心虛地開口道。
何朵并不吭聲，等著他繼續(xù)說。
然而付朗這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的本事又不失時機地發(fā)揮了起來，‘師父’了半天后，接連深呼吸了好幾次，愣是沒再說出一句話。
“行吧，每次都是這樣?！焙味淅溲壅f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吧？”
“知道?！?p> “那你覺得我該生氣嗎？”
“該?！?p> “那你為什么該這樣？”
“我忍不住?！?p> “你女朋友呢？”
“早就分了！”
“你——”
何朵無奈地?fù)u搖頭，不再開口。她不想問付朗和女友為什么會分手，什么時候分的手，她不關(guān)心?？捎诌@樣沉默了許久，付朗依然不開口，何朵不得不再次主動開啟話題。
“好也是你，不好也是你。你這樣折騰來折騰去，你這是要讓我怎么理解你，怎么去看這事？”
“師父，我錯了，我真的很后悔。師父，自從你去了英國，我每天魂都跟丟了一樣，日思夜想的都是你，我生怕哪一天一覺醒來，你已經(jīng)有了男朋友，和別人在一起了。我天天看你朋友圈，可是你把我屏蔽了?！?p> “你活該！屏蔽了你還看！”
“我拿李垣的微信看的?！?p> 何朵看付朗那欠欠的表情，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無奈道：“你這人吧！算了，我跟你說這個干什么?！?p> 付朗見師父態(tài)度松弛，膽子也大了起來，調(diào)皮地笑了笑，抬頭偷偷瞥了何朵一眼。
“師父，別生氣了。”付朗撒嬌道。
“少來！”何朵意識到氣氛不對，裝作嚴(yán)肅地說道。
“奧?！备独使怨缘?。
就這樣，付朗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般，手里握著咖啡杯來回轉(zhuǎn)動，每隔幾秒鐘就調(diào)皮地瞥一眼何朵，但卻并不開口說話。這副死皮賴臉的樣子惹得何朵罵也不是，給好臉色也不是，一氣之下干脆起身走人。
“師父！”付朗噌地站起來，抓住何朵胳膊。
“不要叫我?guī)煾?，我不配，你才是我?guī)煾福 焙味涫忠凰?，白了付朗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若說生氣，何朵是不可能對付朗真生什么氣的，兩個人多年來的感情早已勝過那些平常的同事關(guān)系，親若家人。之所以不給他好臉色，更多是付朗此次的行為讓她進退兩難。雖說她非常了解這個徒弟的脾性，但感情的事情，付朗已經(jīng)作出過一次讓她很痛苦的決定。而如今，又是這般模糊不清還如此突然的反轉(zhuǎn)，實在是把難題都甩給了自己。
“難道就一個擁抱和一些不明不白的表達，我就要歡欣雀躍地接受？”絕不可能。
本身在這件事情上已經(jīng)當(dāng)過一次受害者，再傻乎乎地投入第二回，那就是自討苦吃。
但因為此事就跟付朗劃清界限，何朵又做不到。多年的朝夕相處，付朗早就成了自己工作中的左右手，何朵無法習(xí)慣斷去一只臂膀的日子。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當(dāng)初付朗第一次表白的時候，兩人之間的氣氛再次尷尬了起來。直到一周后的某一天，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打了過來。
“喂！”何朵剛從會議上回來，因為被徐則易不客氣地批評了幾句，心情正不爽，出來時又一頭撞到不長眼的付朗身上，心里正窩火呢?？刺柎a又是陌生來電，心想指不定又是什么廣告騷擾，因此沒好氣地招呼了一聲。
“呵呵呵?！彪娫捘穷^傳來一聲淡淡的微笑。
然而就這一聲微笑，讓何朵的一腔負(fù)能量瞬間消散殆盡。頓了兩秒鐘后，何朵也輕輕笑了起來。
“你，你——”，何朵結(jié)巴了。
“嗯，是我，呵呵?！?p> “秦——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