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心怡從潘勝男那里得知了尚云軒的心意,心底最后的堅持似乎也真的找不到理由了。尚云軒明確地表示對自己從來沒有過一點點男女方面對好感,自始至終在他眼里,她不過是一個根本不太熟悉的朋友,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而她一直的努力都讓他不厭其煩。
最主要的是尚云軒明確表示自己對潘喜柿一見鐘情,他親口承認愛上了潘喜柿,他要娶潘喜柿為,她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的機會。潘心怡一個人在街上走了很久很久,失戀的痛苦夾雜著嫉妒的憤怒,還有直面拒絕后的羞恥感同迎面的北風(fēng)一起帶走了她身上所有的熱度。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空開始洋洋灑灑地下起了雪霰子。氣溫降到了最近一個月里的最低值,她腳下一滑摔倒在了地上,可卻一點都不想爬起來。
宋家惠看著床上燒得昏迷不醒得小侄女,擔(dān)憂地對老伴兒說:“這心怡是不是因為笑笑的事兒給累壞了啊。你看她之前工作就那么忙,早出晚歸的,現(xiàn)在回家卻連個喘氣的機會都沒有,孩子本來就瘦巴巴的,肯定是累病了,讓咱們家給累病了?!?p> 潘冠霖心疼地說:“心怡這孩子一個人在工作上肯定有不少壓力,也遇到了不少的難題,咱們一點都幫不了,還給她添了這么多事兒,她也怪不容易的,真是個好孩子??!”
潘心怡聽到了大伯和大伯母的這番話,她想張開嘴說不是這樣的,跟任何人都沒有關(guān)系,讓他們不要自責(zé),可是嘴巴里像是布滿了沙礫般,一點也發(fā)不出聲來。
夜里,她夢到小時候,奶奶揪著她都辮子又打又罵,讓她不要讀那么多的書,讓她將來嫁人補貼哥哥們的家用;夢到了她念大學(xué)地時候,奶奶和老媽一起給她打電話,讓她暑假必須回家相親;夢到了老爸老媽來到新港地大伯家,捉她馬上回家。
猛然間,潘心怡睜開眼睛,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透了,摸出手機已經(jīng)是半夜三點鐘,她竟然昏睡了這么久。一旁的潘喜紅今晚在房間里陪著小妹休息,怕她夜里溫度降不下來,準(zhǔn)備隨時撥打120。
“心怡,你醒了啊,我給你倒點水。”
溫?zé)岬陌组_水順著干涸的喉嚨往下流,潘心怡的心也跟著一點點暖了起來。她感受著二姐細心的照料,又忍不住鼻子發(fā)酸。
“你到底是怎么了,這是受什么刺激了?”潘喜紅說,“你瞞不過我的,你這樣子,跟高中時失戀的樣子一模一樣。”
兩個小姐妹年紀(jì)相仿,從小就是無話不說,彼此在少女時代更是分享全部的秘密。在這樣夜深人靜的夜晚,她們仿佛又回到了曾經(jīng)的青蔥歲月。
人這種感情動物,確實是不能單拿血緣去衡量親厚程度,沒有感情就算是有血緣關(guān)系,也是枉然。所以打著血緣關(guān)系的旗號去期待親情,或者是去道德綁架,只能因為一廂情愿,自己受到傷害。
潘心怡太想傾訴了,在自己最虛弱無助的時候,哭著把自己的遭遇和心里感受分享給了潘喜紅。潘喜紅心里咯噔一下子,毫不避諱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潘喜柿恨我們一家子,也恨你,所以她肯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p> 潘心怡搖搖頭,輕聲說:“三姐不是這樣的人,尤其是她對笑笑是非常關(guān)心的,二姐你不要誤會她?!?p> 潘喜紅說:“我比你了解她。一個沒有在陽光下長大的人,內(nèi)心比我們要陰暗很多?!?p> 宋家在老家的祖墳面臨回遷,宋家大舅召集兄弟姐們研究一下怎么在新港買墓地,讓把父母的骨灰遷回來,這樣其實更方便祭拜。宋大舅說:“我打聽了一下,新港差不多對墓地,現(xiàn)在大概在20萬左右,我出一半十萬,小弟出六萬,剩下的四萬,大妹和小妹一人兩萬,意思意思也算盡盡孝心?!?p> 宋家禾說:“大哥,我雖然年輕可現(xiàn)在一身的病,這幾年兒子在國外錢也不容易賺,我這點退休金還要貼補著養(yǎng)曉云,你們是兒子出錢應(yīng)該的,我們嫁出去的女兒,祭拜是應(yīng)該的,可買墓地就不該出這個錢了吧?”
飯店里坐著十幾口子宋家的人,兒子女兒,媳婦姑爺齊聚一堂。老大宋家傲也是借著老人遷墳的事情,操持著整個家族一起聚聚,這也是父母去世后,多年未曾成行的事情了。
這時宋家傲說:“父母生了我們四個子女,基本上誰的光也沒沾上,都是兩位老人把我們養(yǎng)大后,供念書,給娶媳婦,陪嫁妝,然后兒女們有了小家庭還要一家一家地幫。
就是生病去世,也沒花我們一分錢。這樣的老人,如果有條件,我真想給他們買50萬的墓地。可惜啊,他們的后代都沒什么出息,老人都是文化人,高工資,可孩子全是小市民。我選地這個墓地就是最一般的,如果還買不上,那也太不孝了?!?p> 宋家禾說:“怎么沒有混得好得,大姐家不就很厲害嗎?一套房資產(chǎn)就讓別人都追不上了!人家子女都是高知,哪里小市民了?不像我,早就沒了老頭子,一個人拉扯孩子上學(xué)出國,現(xiàn)在還得帶拖油瓶。
要我說,二姐,你就把剩下都錢都出了吧。我聽說你們老公公在內(nèi)蒙修墳,花了十幾萬都是你們家供的。放在自己親爹親媽上就舍不得了?”
大嫂本來一直黑著臉,聽到孩子二姑這么說,也表明了觀點:“我們家雖然行大,可是家里條件如今最是一般。
大勇家里生了老二,還得琢磨著買學(xué)區(qū)房。我還想著找兄弟姐妹們拆兌拆兌呢,哪里有富裕的錢?老人去世都這么多年了,當(dāng)初辦事兒我們就出都大頭,如今遷墳,又讓我們一家出10萬,我不同意!”
宋家傲對媳婦說:“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宋家的事兒還輪不到你做主!”
大嫂沒好氣對丈夫說:“就你傻,混得不怎么樣還天天擺大哥對姿態(tài)。人家大妹近千萬、帶學(xué)區(qū)的大新房住著,你一個環(huán)城100平米三代同堂住著,也好意思出十萬,讓人家出2萬,我都替你傻的慌。當(dāng)初大妹家條件最不好,老爹老娘沒有了,咱們拿大頭也就算了,現(xiàn)在人家條件甩這兄弟姐們幾條街,你還充老大,有毛病吧?”
宋家惠一直沒吭聲,這會兒不得不開腔了:“爹媽確實給你們服務(wù)了一輩子,最后房產(chǎn)、財產(chǎn)也是你們?nèi)齻€分了,如果是因為親情聚聚,我很高興,可是如果是為了添錢,我覺得你們家家戶戶過得都不差,況且他們要是在天有靈,絕對不會稀罕我這個最不受待見的閨女給添錢的,搞不好還會托夢罵你們呢!”
宋家禾說:“大姐你這是怎么說話呢?”
大嫂也緊跟著對宋家惠說:“孩子他大姑啊,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這么多年來,那些陳谷子爛芝麻還往外倒就沒意思了。老人們都不在了,無論如何也生了你,養(yǎng)了你,還給你養(yǎng)閨女。如今你都做姥姥了,晚輩看著也不好,你說是不是?”
宋家惠說:“你們忘了,咱媽活著的時候說過,我是宋家的不孝女,她就當(dāng)沒有生過我,活著的時候不用我進家門,死后也不需要我燒紙,讓我有多遠滾多遠!現(xiàn)在用我的錢買墓地,他們可能會死不瞑目的,我說得是不是實情?”
小弟宋家寶來打圓場:“大姐,咱媽從來就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當(dāng)時你們性格都太硬了,哪有父母不疼孩子的?
這個錢,我可以多出,但是我也覺得老人都去世這么多年了,這樣都話就不要說了。都是一家子,臭嘴不臭心,今天能聚聚挺高興的,咱們不說這個行不行?”
宋家惠冷笑說:“如果是一次,兩次,三次,四次,五次,我也不會相信。你們也知道,那個時候,就是因為在家里得不到溫暖,我才報名去內(nèi)蒙下鄉(xiāng)的,而且我不去,小弟和小妹就得有一個人去,為了得到家里父母的認可,我年年往家里寄錢,可根本沒人記得我的好,可錢都給你們幾個用了。
后來所有的知青都死活往家里奔次,抓住一切機會返城??墒俏抑?,自己的娘家也沒人愿意幫我辦這件事兒,幫我去找落戶的單位,我也對娘家沒有什么期待,所以就拖到了最后?;丶液螅驗楦F百般受到蔑視,最困難的時候被趕出家門。
小舅媽說:“大姑,那你們不也回來了嗎?我知道那幾年你們確實很苦,回到新港,沒有收入,也沒有地方住,就在農(nóng)民工聚集的垃圾堆旁邊的小平房里生活,孩子們也跟著遭罪??赡莻€生活,大家都下崗了,家家戶戶都不富有,也是沒有辦法??!”
宋家惠說:“我現(xiàn)在這么大歲數(shù)了,也知道提這些沒意思,可給老人買墓地讓我多出錢,那我就不得不說道說道了。大哥說都2萬,我可以出,但是再多一分也是不可能了。”
宋家禾說:“大姐,你可別忘了,你閨女可從小養(yǎng)在姥姥家呢。做人不能不講良心。你不在新港的時候,你閨女在姥姥家白吃白喝,你回新港了,你閨女還是白吃白喝。
從從小到大得花家里多少錢,你沒算計嗎?還敢說爹媽對不起你,你也真是挺有意思的,還人民教師呢,我看這自私自利的也是誤人子弟。”
宋家惠說:“家禾,那我倒要問問,是大哥家的孩子從小沒養(yǎng)在老媽這兒呢,還是小弟的孩子從小沒養(yǎng)在老媽這兒,你的兒子也連坐月子都在娘家做的吧,然后就一直住下去了,再也沒走過,你們給過一分錢沒有?你們兄妹幾個困難的時候一大家子都住在老媽家里,你們有錢了,自己買了大房子家里開銷大都找老媽幫忙,老人百年后的財產(chǎn)也是你們分的,更應(yīng)該拿錢給老人買墓地啊,到底是誰沒有良心?”
宋家禾說:“我們孩子在老人身邊兒,但是父母也在跟前兒,老人不用承擔(dān)責(zé)任,就算是花錢也不用操心??赡隳呛⒆右粯訂幔扛糁那Ю锏?,那時也沒有高鐵,火車都得坐上幾天幾夜。有個頭疼腦熱你們連知道都不知道。
第一年來就水土不服住院,第二年鬧肺炎,第三年出水痘兒,第四年把腳給摔了.....老人操的心比養(yǎng)自己孩子還費勁,自己孩子負責(zé)的起,養(yǎng)你的孩子不落好就算了,就怕你們還得追究責(zé)任。”
宋家惠對宋家禾說:“喜柿在姥姥家沒給你們干活嗎?你自己不是跟我說她就應(yīng)該給你們的孩子當(dāng)丫鬟的嗎?還生氣姥姥總護著她。
丫鬟也沒有免費的吧?再說她上班后賺得錢可都是給姥姥家花了,你們用她的錢可比用自己兒女的錢理直氣壯多了。把一個親生骨肉教養(yǎng)得同親爹親媽一點感情都沒有,我有什么要感恩的,我現(xiàn)在只剩下后悔了!”
宋家禾聽到這里,忽然大聲說:“潘喜柿畢業(yè)后賺錢都給姥姥家花了?開什么玩笑,天知道她的錢花到哪里去了。
姥姥退休金比一般人都多,用的著花她的錢?還有她的錢給我們花了,大姐你都聽誰說的?我們自己的孩子都指望不上,還能指望她?大家都說說,誰花過喜柿子的錢,說說花了多少?”
桌前的所有人都沒人吭聲。宋家惠鬧了一個大紅臉。宋家寶好半天說了一句:“喜柿那孩子不錯,也不容易?!?p>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指著他的鼻子問:“你們家花喜柿的錢了吧,她賺的錢都給你們家花了吧?”
宋家寶再也不敢吭聲了。她媳婦氣得臉色發(fā)青,一疊聲地矢口否認,再也不敢替潘喜柿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