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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朝堂普通人

第十九章江湖 癡情郎壓抑心中情 真烈女路盡投河斷

江湖朝堂普通人 烏龍茶不甜 4263 2022-09-25 21:20:14

  密集的竹林遮住了外界所有的光線和聲音,清涼的微風將竹子的香味源源不斷的送到鼻尖,沙沙作響的竹葉聲給人的心神送來陣陣撫慰。

  “你是真的很喜歡她吧?!?p>  昌停住了拔出匕首的手,愣在原地,像看見了一個不認識的生字一樣望向被自己摟住小男孩。

  “什么?”昌覺得自己沒聽清。

  秦文思轉過頭,眼神中頗為羨慕的看著昌正在發(fā)愣的兩個大眼睛,說道:

  “你為了你師母的名節(jié),壓抑住自己對她的喜歡,很痛苦吧?!?p>  昌依舊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只有十幾歲的男孩,沒有吭聲。

  “喜歡一個人,并不是非要得到她的身體,而是要愛護她?!鼻匚乃驾p抬了下眉毛,向昌確認道:“對吧?!?p>  “你想多了。”昌用搭在秦文思肩上的手輕輕往前推了下,示意繼續(xù)向前走。

  “外面的流言你應該也聽過吧,為什么還做出這樣的選擇呢?反正大家都以為你們已經(jīng)那么做了。”秦文思不解的問。

  許久,秦文思的耳邊只有昌沉重的呼吸聲。

  “你和那些用‘喜歡’當借口,實際是在滿足自己色欲的人不一樣?!?p>  秦文思等不到昌的回答,便自言自語起來。

  “喜歡一個人,最緊要的就是做不出任何可能給她帶來傷害的事。對吧。”

  昌還是默默的帶著秦文思往竹林邊緣走去,對秦文思的話不做肯定也不做否定。

  懷里的匕首早已重新插回了刀鞘。

  “師母和你說了什么?”昌終于開了口。

  聽到昌的聲音,秦文思微笑的看著比自己個子高出半個腦袋的昌,一字一句的說道:

  “她說,自己過去一直都生活在陰霾里,是你給她帶去了光?!?p>  來到竹林邊,昌在秦文思背上輕輕往前推了一下,說道:“你自己找路回去吧?!?p>  秦文思作揖告別,剛轉身要走,又被昌叫住:

  “你有喜歡的人了吧?!?p>  昌的話讓秦文思一愣,忽然又像聽到了一個笑話一樣,忍不住笑了起來,朝昌擺擺手,沿著小路向大道走去。

  秦文思把手里的藥包前后搖晃到最大幅度,若不是怕被周圍的路人笑話,自己真想把這些藥包高高的拋向空中,再接在懷中。就像他的心一樣。

  “老板娘,幫我拿半斤果脯。”秦文思站在柜臺前呼喚著,咧著的嘴開心得合不攏。

  “哎,好,稍等一下,我先給這位大嬸稱好?!?p>  抹著胭脂的老板娘一邊向秦文思抱歉著,一邊轉過臉繼續(xù)和一個懷里抱著孩子的大嬸聊天:

  “那家媳婦真的死了?”

  “真的,今天早上天沒亮就給抬到外面埋了。”那個大嬸把眼睛瞪到她的極限,以此表示自己的說的絕非虛言。

  “怎么好好的就死了呢?”

  大嬸瞅了眼秦文思,壓低了聲音,但氣息依舊很大,悄悄說道:

  “跳河。昨天上午和他老公出攤的嘛,中午忙完,把鍋碗洗的干干凈凈的擺在桌子上,和他老公說要去方便,然后就一直沒回來。”

  “然后呢?”老板娘把打包好的紙袋遞給這個大嬸。

  “然后他老公就回來請人一起出去找嘛,一直到晚上才找到,你猜在哪找到的?”

  老板娘伸長脖子,等著大嬸繼續(xù)說下去。

  “人都飄到姑蘇城門了。”

  “這么遠?”

  “可不是呢,平日里見那丫頭走路就快,沒想到在水里也那么快?!?p>  “哎呀,快別說了,怪可憐的?!崩习迥镞浦囝^收回身子,準備給秦文思稱果脯。

  大嬸躲著懷里小孩鬧騰的小手,費力的從紙袋里拿出一顆果脯遞到孩子嘴里,嘴上繼續(xù)說著:“是啊,那家老婆婆打得太狠了,好好的人都給打壞了?!?p>  秦文思接過紙袋,沒有再繼續(xù)聽她們那些悲天憫人的話。

  人活著的時候,她們可都不是這么說的。

  秦文思回到旅店,推開吳在綱的房門,看到李絨兒還趴在桌子上,似乎自己走后,她就一直沒變換過姿勢。

  秦文思將藥品放在桌上,果脯靠在李絨兒手邊,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你怎么去了這么久?!崩罱q兒的聲音啞啞的,似乎是剛睡醒的樣子。

  “嗯……路上有點事耽擱了?!鼻匚乃嫉椭^搓著自己手掌上的老繭回答道。

  李絨兒深吸一口氣,從胳膊里揚起臉,頭發(fā)飛的到處都是。看到自己手邊的果脯,順手就拿了過來,挑了一顆放進嘴里,重新又抬起自己睡眼惺忪的眼睛盯著秦文思。

  秦文思望了眼正盯著自己的李絨兒,立馬把眼光閃開。等了許久都不見李絨兒說話,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她還在盯著自己,便又閃開了眼睛。

  “秦文思,李絨兒。你們來隔壁一下?!敝靻⒚魍崎_門向二人說道。

  秦文思趕忙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李絨兒咕嚕著眼睛一直跟著秦文思到門口,自己才抓起果脯跟了出去。

  房間內(nèi)混雜了各種藥草的味道,感覺已經(jīng)沒了可以呼吸的空氣。

  小老頭坐在桌邊喝著茶,大福坐在小福的床邊,一臉凝重。

  小老頭看到三人進來后,招呼他們坐下,看了眼一邊的大福,清了下嗓子,向三人道出了他們此次去金陵真正的用意。

  講完之后,李絨兒把嘴里裹了很久的杏核吐到桌上,嘆著氣說道:“怪不得昨天那人一直說什么賬本、賬本的。”

  秦文思覺得沒什么,低著頭轉動著面前的茶杯。

  朱啟明雙手抱在胸前,一副自己早就猜到的樣子說道:

  “你們一開始不愿說實話,是怕暴露吧??墒沁@樣的話,學院也沒法給你們派更高級別的護衛(wèi)了。”

  小老頭深深的嘆了口氣,這口氣好像是從一口深井里傳出來的一樣:

  “如果你們派了更高級別的隊伍,那就相當于對那些人說‘東西就在我這’,他們就會用其他辦法劫停我們。

  “掩人耳目,悄悄走到金陵才是我們認為最好的辦法?!?p>  三人聽后,全都沉默不語,各自盯著自己面前的桌面發(fā)呆,窗外射進來的陽光把屋內(nèi)的影子拉地夸張的長。

  “報官吧?!敝靻⒚饕琅f抱著胸,用堅定的語氣說道。

  屋內(nèi)所有人都像看著怪物一樣望向朱啟明。

  李絨兒忍不住說道:“你沒事吧,官府那么想要的賬本,你自己主動送過去?”

  朱啟明扶了下護額,用糾正的語氣說道:“不是官府要賬本,是姑蘇府的知府要這本賬本,我是要找附近的縣官,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不好。

  “而且,現(xiàn)在的局勢我們已經(jīng)暴露了,即便那個受傷的劫匪不來,還會有其他高手來,我們?nèi)绾螒獙Φ昧???p>  “這里的縣官都是蘇州府管轄,你找他們和直接找那個吳大人有什么區(qū)別?”李絨兒不能理解朱啟明的話。

  “縣官雖然是府衙的下屬,但遇到特殊情況,他們是有越級上報的權利的,這種緊急情況是可以請他們幫忙直接向金陵通報的。我們只有尋求官府的幫助才能在保護自己性命的情況下完成任務?!?p>  朱啟明在向李絨兒解釋的同時,一直看著小老頭,希望能說服這個人。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小老頭的身份絕不單單是一個車夫。

  李絨兒感覺自己完全被眼前這個公子哥氣笑了:“請問,你是哪來的自信,認為縣官不會向吳大人通氣呢?”

  “是有這種可能,但眼下局勢只能這樣搏一搏,否則我們只有死路一條?!敝靻⒚飨蚶罱q兒反問道。

  “而且以靈山學院的影響力,官府絕對會盡力幫助我們的。哪怕讓他們派人給學院里遞消息也好。”朱啟明加重了語氣,講出這條自己認為最重要的條件。

  “所以你是怕死咯?”李絨兒的音調(diào)已經(jīng)開始刺耳。

  秦文思搔著耳朵離開座位,站到窗口向外面看去。他討厭爭吵。

  “好了,好了,二位少俠。”小老頭趕緊伸手壓下二人的爭執(zhí),對朱啟明說道,“報官肯定是不行的,要是那么簡單,我們也不會費那么大代價要去金陵找巡撫。”

  “官官相互,這么大的事情縣官是不會為了一個老百姓得罪自己的頂頭上司?!弊诖策叺拇蟾2蹇谡f道。

  “而且金陵守備王大人的妹妹是姑蘇府吳大人的侄兒媳婦,七品小官哪敢同時得罪兩個大人物。”小老頭嘆著氣補充道。

  “那又怎樣?”朱啟明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就是你們不相信官府才鬧出今天這個結果,朝廷有那么多檢舉渠道,你們?yōu)槭裁炊疾挥??你們?yōu)槭裁淳筒荒艿妊矒岬焦锰K了直接找他?為什么要把簡單的事情搞這么復雜?”

  一連串的問題從朱啟明嘴里蹦出來,瘦老頭和大福全都嘆氣不語。

  “為什么?”

  李絨兒像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小孩一樣看向朱啟明,站起身來對他說道:

  “衙門門口的鳴冤鼓有專人看守,不讓百姓敲擊,你知道為什么嗎?被地主欺負的農(nóng)戶告到衙門,自己卻成了被告,你知道為什么嗎?被打斷腿的小販,反要向地痞流氓陪醫(yī)治費,你知道為什么嗎?”

  李絨兒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高,說到最后因為激動,自己的鼻子竟然開始發(fā)酸,眼淚瞬間充滿了整個眼眶。

  朱啟明面對李絨兒一連串的反問不以為然,淡淡的說道:“這都是你聽說的,還是親眼所見?”

  “好,你要親眼所見是吧。”李絨兒抽了下鼻子,坐下來繼續(xù)說道,“前天晚上被打的那個女孩你看到了吧,請問你的官府管不管?”

  “平民百姓家婆婆打媳婦是別人家的家務事。官府哪有精力什么都管?!敝靻⒚鞑灰詾槿坏睦^續(xù)說道,“而且你是要官府把他婆婆抓起來嗎?那他兒子會怎么樣?然后再把她兒子抓起來?就留她一個在外面?”

  “可是面對一個實實在在的生命受到傷害,那官府就當沒看見唄?”

  “她死了?!?p>  朱啟明剛想張開嘴,繼續(xù)反駁李絨兒的小題大做。這句突然插進來的話,把兩人都給驚呆了。

  “你說什么?”李絨兒看向窗邊的秦文思問道。

  “那個女孩死了,跳河自盡的?!鼻匚乃紓戎樋聪虼巴?,沒有看向里面的二人。

  朱啟明也轉過身來不敢相信秦文思的話:“你確定?”

  “嗯,昨晚找到的尸體,今早埋的,連喪事都沒辦,可能他們家覺得太丟人了吧?!?p>  朱啟明愣住了。

  此刻,他的感性自從在六年前的那個夜晚被自己親手掐滅后,今天是第一次冒出來,并不斷地沖擊著自己理性的大腦。

  “為什么?”朱啟明嘴里喃喃的念道。

  這句話不是問向李絨兒,也不是問向秦文思。

  李絨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眶中的淚水,趴在桌上放聲的哭了出來。

  那張臉色有點發(fā)黃,一直笑呵呵的臉龐;用自己的梳子仔細的打理著頭發(fā)的女孩;那個從小跟在母親身邊搗蛋,幫爸爸鋤草,和小伙伴們一起蹲在村口數(shù)鴨子的小姑娘;那個比自己還小的小妹妹……

  李絨兒的肩膀劇烈的顫抖著,就像那晚靠在自己胸口的女孩的肩膀一樣。

  小老頭雖然不知道事情的具體原委,但也能猜出大概,忍著背上傷口的疼痛,輕輕地撫慰著李絨兒的后背。

  秦文思看著趴在桌上痛苦的李絨兒,自己眼角也不禁泛起了淚花,轉身面向窗外,正好看到了隔壁院內(nèi),沒有一點家里有人去世的痕跡。

  那個前天兇惡非常的老婦人,正接過兒媳婦的活和剛剛收攤回來的兒子蹲在院角洗刷著鍋碗。

  秦文思想象著那個女孩蹲在小河邊,洗刷那些鍋碗時極其認真的模樣。

  既然已經(jīng)準備要去自盡了,還那么認真的洗好鍋碗干什么呢?

  想到此,秦文思眼中的淚珠像斷掉的珠鏈一樣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

  黑暗的夜色漸漸籠罩整個小鎮(zhèn),桌上的油燈冒著黑煙熏染著房梁,外面的街道也變得越來越安靜。

  李絨兒呆呆的裹著嘴里的果脯,袋中已經(jīng)沒了一半。

  秦文思坐在吳在綱的床邊,看著李絨兒吐出一棵杏核,又拿出一顆果脯放入嘴中,那張殷紅的小嘴好像就是一個機器,專門用來為果脯退肉取核用的。

  “秦文思。”

  李絨兒終于發(fā)出了聲音,使秦文思心里一直提著的石頭終于可以落了下來。

  “嗯。”秦文思趕緊應道。

  “她真的沒別的選擇了吧。”

  秦文思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應該要說什么,才能讓李絨兒的心情好一點,一時竟答不上來。

  李絨兒抬眼望過來,仔細看去,她的眼睛是那樣的通透而清澈,令人怦然心動。

  “我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嗎?”李絨兒又問道。

  秦文思耷下肩膀,垂著腦袋,不情愿的搖了搖頭。

  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這個問題,他現(xiàn)在很想沖進隔壁院子,為那個女孩報仇,可這是不可能的。

  “這個世界到底是在保護好人,還是保護壞人?!崩罱q兒好像聽到了秦文思心里的想法。

  秦文思抬起頭,看向李絨兒,望向她那雙通透的眼睛。不知為何想起了丹和昌。

  “著火啦!”

  “救火??!”

  樓下傳來店家的呼喊聲。

  很快,窗口便被逐漸侵染成了橘紅色。

  不知因何起火,且聽后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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