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相
“哇，好豐盛啊?！?p> 當(dāng)伯爵父女在仆人的帶領(lǐng)下來到宴席時，莉可看著整座的山珍海味，本來略有些失落的眼眸瞬間放起光來?？粗畠焊吲d的樣子，伯爵寵溺地?fù)u搖頭，慢慢在后面跟上她，公爵坐在另一排長桌的主位上，抬眸望向門外，沒有見到預(yù)期的身影。
“夜昂呢？”公爵轉(zhuǎn)移目光，盯著伯爵坐到座位上，低聲詢問?！八趺礇]到？”
“他說有事要處理，就讓在下帶著女兒先走了。”伯爵俯身解釋道?！霸谙卤鞠雱袼黄鹱?，無奈小少主執(zhí)意如此，在下也不敢不從?！?p> “莫不說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呢?！辈籼痤^，眼神閃過一道冰冷。“小公爵小小年紀(jì)便如此有主見，將來定然不可估量，想必更不會在您之下?！?p> “多謝。”夜利微笑著抬手讓他免禮。“但不管怎樣，他如今還是孩子?！?p> “不過只是任性而已?！币估暰€輕輕一揚，向眾人致歉道。“請各位不要介意?！?p> 見他如此體面，貴族們紛紛向公爵回禮。就在這時，大殿的門口再次打開，夜昂從門前走進(jìn)來，身后跟著離他幾乎有一丈遠(yuǎn)的卡洛伊斯。夜昂走上前，目光直視著父親的方向，眸底盡是森冷的寒意。夜利看著兒子一步步向他走來。
“離場兩次，遲到兩次?！币估州p輕叩了叩桌面，用長輩的語氣斥責(zé)他。“你今天怎么回事？”
“有點事情要處理，請父親莫怪。”夜昂俯身回應(yīng)著，咬牙冷笑道?！爱吘梗缬邪才??！?p> 夜利盯著兒子，輕笑著搖搖頭，看著他坐到位置上，沒有再說什么，轉(zhuǎn)眼看了一下卡洛伊斯?？逡了裹c點頭，對著侍從一揚手?！百F人入座，請開席?！?p> 此言一出，貴族們紛紛向公爵抬手致謝，低頭用起餐來。夜昂坐在父親右手邊，手上執(zhí)筷，卻始終沒有伸入盤中，眸光落在卡洛伊斯身上，冷冷地盯著他。
半小時前。
當(dāng)維恩在電話那邊報上自己的名字時，他并沒有太多的意外。夜昂坐在樓前的臺階上，垂著眸，將環(huán)表放在耳前?！霸瓉硎悄恪！?p> “你竟然會自己找上門來?！彼穆曇魩е鴦倮叩母甙?，夾著一絲清晰的嘲諷?！翱磥?，是坐不住了?！?p> “確實坐不住?！睂Ψ捷p聲一笑，聲音充滿無奈?！安贿^短短三個小時，我的弟弟和未婚妻接連落入您的手中?！?p> 維恩的聲音隱隱帶著幾分贊許，由衷地感嘆道。“真是，不可思議?！?p> 不等夜昂再作奚落，維恩的聲線逐漸低沉。“但您難道不好奇一件事嗎？”
“三天前在盛世集團(tuán)的那場你與他的初遇。”夜昂聽著，眼中閃過一道冷光。
“究竟，是誰的手筆呢？”
“想必維亞還沒告訴你，他在場的緣由吧?！币妼Ψ?jīng)]有回音，維恩會意的再次笑道?！爱吘刮夷莻€弟弟雖然有點呆，但是個謹(jǐn)慎小心的人?！?p> “若不是為了家人。他也不會去涉險?！?p> “你到底想說什么？”夜昂打斷他，語中帶有一絲猶豫。維恩的笑聲越發(fā)清晰。
“不過是。有人想讓維亞到他指定的地方與您見面，用分取武器批發(fā)權(quán)的名義與我父親作出交易，還另外從首相這邊得到了幾句承諾。”
就在夜昂沉默時，維恩莫名壓低了聲音，陰冷得如同鬼魅的低吟?！斑€請小公爵好好想想。”
“究竟是誰把我弟弟帶到您的眼前，又是誰在助您將他留下?！?p> “你知道是誰？”夜昂心中一緊，冷聲反問他。維恩嗤笑著發(fā)出一陣低嘆?！拔耶?dāng)然知道。”
“早在維亞向我匯報這件事后，我就在父親的通話記錄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陌生的號碼，連線一查才知，是來自您的宮中?！?p> “您的教父?？逡了埂！本S恩徑直拋出了答案。
“就是這場意外的策劃者?！?p> “不過一個電話就可以讓你指定目標(biāo)?！币拱褐挥X得可笑。
“我憑什么信你？”
“就憑，讓我打這個電話的人，是您的父親?！本S恩自信的駁道，玩味的輕笑兩聲?！拔腋緵]有資格騙您?！?p> ......兩人的對話停滯了近一分鐘。夜昂盯著屏幕的來電，漸漸握拳。
“你剛剛說，你父親還得到了他另一邊的承諾?！币拱旱碾p眸仿佛一片空洞?！澳悄阋矐?yīng)該知道，那個另一邊，是什么人？”
“這個?！本S恩遲疑著拉長了聲音，語氣透出一絲壞笑?！八∥译y以告知?！?p> “你?！币拱簹獾脺喩硪徽?，正要發(fā)作，卻聽他道?！奥牭贸瞿鷮λ€是比較重視的。或許您可以直接去問問，看他會不會告訴您?！?p> “正好可以試試他對您的誠意?！本S恩輕笑著，低聲勸他。夜昂不做聲，陰沉著臉，靜靜的聽著。
“另外?！狈路鹗橇私Y(jié)了一件事，維恩長長的一嘆，卻瞬間語峰一轉(zhuǎn)，聲線變得嚴(yán)肅起來，甚至帶著幾分凌厲?！暗人麄^后，我希望維亞能平安的回家?！?p> “他是因我而生的?！?p> 維恩聲音微微一沉，似有若無的嘆息道?！罢埬?。好好待他。”
說完，電話那邊沒有了人聲，幾秒后傳來通話結(jié)束的鈴聲。夜昂一言不發(fā)，緩緩放下手，低沉著眼眸，抬頭看向碧藍(lán)的天空，身下的影子越拉越長。
“少爺?！辈煊X到夜昂不對勁的臉色，坐在長桌對面的莉可正在夾蛋糕的手停在唇邊，奇怪的向他招招手，溫柔的問道?！澳趺戳耍俊?p> 夜昂微微偏過頭，原本淡漠的眼眸一片陰沉，幾乎不見光彩。
“是不是不習(xí)慣這么多人圍著？”莉可放下手中的刀叉，雙手交疊著放在下巴下?！耙搽y怪，聽說少爺天天坐守宮中，若非有今天的機(jī)會，可能難以再見您一面?！?p> 莉可的眼神直直地盯著他，表情盡是不舍。夜昂側(cè)目對上她的視線，周圍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伯爵面色嚴(yán)峻，咬著牙不看他們。夜昂在眾目睽睽下坐正身來，垂下眼眸將手放在胸前?！按_如小姐所言?！?p> “多年來，承父尊庇護(hù)，在下一直不曾與外界接觸，也未能見其它人事?！?p> “如今，也需時間慢慢適應(yīng)?！币拱禾痤^，環(huán)視眾人深深鞠了一躬。“請諸位莫怪，勿因我掃了興致?！?p> 見他如此得體，在場所有看戲的目光瞬即一變，伯爵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盯著夜昂。夜利眸光落在兒子身上，眼里略有笑意。夜昂感受著父親的凝視，從座位上執(zhí)起水晶杯，面朝夜利高高舉起，嘴角帶著笑，眼神卻不見一絲溫度?！皟鹤映忻筛缸鹫疹櫍袢赵诒娙嗣媲?，望與父尊?！?p> 他停頓片刻，凝視著杯中那鮮紅的液體，咬著牙，微微提高了聲線?！芭霰?。”
“好?！币估⑿χ瑢σ曋鴥鹤雨幊恋哪抗?，舉起酒杯輕輕撞擊他手上的杯沿。周圍瞬間響起一片掌聲。
“這才是符合繼承人的樣子?！痹诒娙说母胶吐曋?，夜昂的表情卻已看不出笑容。他的聲音很輕，仿佛只是在對他耳語。夜利盯著兒子的眼神，余光瞥向卡洛伊斯的位置。夜昂轉(zhuǎn)過身，低垂的眼眸突然圓睜，眼里的冰冷化作一片激昂，面向在座的人再次舉杯。
“為慶祝今日的歡聚?！币拱菏滞兄祝蓺獾穆暰€卻充滿著堅定和傲氣，仰起頭高聲道。“請諸位與我碰杯！”
“好！”眾人應(yīng)和著，紛紛舉起酒杯致意?？逡了箍粗@一幕，欣慰的一笑，目光看向夜利，見他也在微微笑著，飲下杯中的紅酒。
經(jīng)過這一插曲，原本各自用餐的貴族們開始相談起來，紛紛說起自己的八卦，笑聲不斷。酒足飯飽后，貴族們一齊回到大廳里，接連聯(lián)系起殿外等待的仆從安排車輛準(zhǔn)備返程。見夜昂出現(xiàn)在拐角處，坐在伯爵身邊的莉可扔下父親朝他跑去，舉手?jǐn)r在他面前。夜昂停下腳步，靜靜的看著她。
“你不留我嗎？”莉可聲音輕柔，眼里隱隱顯露傷色。“我以為你會主動讓我留下來的?！?p> “我們所屬的封地一南一北?！?p> 莉可放下手，朝他往前走了兩步?！跋麓卧僖?，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小姐若有此意?！币拱狠p聲一嘆?！翱梢院土罡干塘恳幌??！?p> “還有我承諾給小姐的提琴?！币拱簜?cè)身抬步，從旁邊繞過她的身體，繼續(xù)往前走去。莉可怔怔地站在原地，淚水在眼里打著轉(zhuǎn)。“待您離開，我會派人送去?！?p> 說完，他不再言語，卡洛伊斯站在公爵身邊，看著夜昂上前，往前一步微笑著朝他傾下身來?！吧贍斀裉炱鹆藗€大早。公爵請您回房休息。”
“畢竟您還是孩子?！笨逡了雇炱鹨拱旱氖直??！斑€是不能過于透支?！?p> 他臉上輕松的表情，全然不像有事發(fā)生。夜昂臉色陰沉，任他帶著自己從大廳的另一扇門離開，走進(jìn)長廊，墻上掛滿了名畫和各式琳瑯。
確定身后再無人影，夜昂猛一甩手，將卡洛伊斯狠狠往墻上一推，掀起外衣從腰間舉起配槍，卡洛伊斯強(qiáng)穩(wěn)著站定，一手撐在墻上，另一只手扶在剛剛被他撞擊的位置，看著對準(zhǔn)自己的槍口喘著氣。“不錯?！?p> “這力氣還算可以。”
“你與父親合謀，引我和維亞入局，還另外啟用維恩跟我交涉?！?p> 夜昂手指扣在扳機(jī)上，眼中蘊出一陣陰冷?！笆鞘裁匆馑?？”
“能有什么意思。”卡洛伊斯擺擺手?！熬褪窍胱屇銈冋J(rèn)識啊?！?p> “之前在你和他第一次打架后你也猜到了，就是為了找個人牽制維恩?！笨逡了刮?。“也沒做什么過分的事吧?！?p> “好一個就是?！币拱豪湫χ?，微微彎曲扣著扳機(jī)的手指。
“真當(dāng)我不會殺你嗎？”
“隨意?！笨逡了寡凵癜档聛恚e起雙手高高攤起?！胺凑?，同意我去騙維西的是他，帶你去見維亞也是他同意的，將維亞留下還是你的意思?！?p> 他頓了頓，低頭看看夜昂，發(fā)出一聲無奈的輕笑?！罢娌焕⑹歉缸影?。”
“你！”夜昂身形一滯，握著槍的手輕輕一晃，陰沉的眼眸直直的盯著他。他的語氣似是隨意，卻藏著一絲凌厲，笑容更是帶了幾分冷意。夜昂垂眸把槍放下，閉眼深吸了口氣。“那維恩是怎么回事？”
卡洛伊斯搖搖頭?！澳俏也磺宄??！?p> “我只知道他已決意要用維恩，也允許將維亞留下?！笨逡了棺呱锨?，朝他傾下身。“或許。”
“是想讓你做選擇吧?！?p> “你知道的?！痹谝拱罕涞哪抗庵?，卡洛伊斯的語氣越發(fā)深沉，一改往日的漫不經(jīng)心?！翱死啻牡奈恢弥荒茏粋€人，而繼承者卻有兩個?！?p> “作為未來的貴族之首?！彼麑⑹州p輕搭在夜昂的肩上?！敖K究，是要由你來決定的。”
“別說得這么好聽?！币拱豪渎曅π??！罢f到底，你還是在算計我?！?p> “那你可知道?！笨逡了拐朕q駁，卻見他抬起頭，眸中帶著質(zhì)問的狠厲?！胺讲潘o我提供了一個有意思的信息，還讓我來問問你。”
“你所謂另一邊的暗線?！?p> 夜昂盯著他的眼睛，唇角微微笑著?！笆鞘裁慈?？”
他的語氣森冷，淡淡的笑容竟帶著幾分肅殺的陰狠。教父盯著他寶藍(lán)的眼眸。盯著盯著，他突然哈哈的笑起來，夜昂眼神微微一愣，依稀見他眼里有淚?！肮媸歉缸影??！?p> “看來?！笨逡了够蝿幽X袋拍了拍前額。“也沒必要瞞了?！?p> “說?！币拱何⑽Ⅴ久?，抬步走近他，壓低了聲音?！敖o我說清楚?！?p> “好，我說。”教父指了指長廊外茶幾旁的座椅?！跋茸侥抢锶?，聽我和你一一道來?！?p> 夜昂看看他手指的方向，冷冷瞥了他一眼，徑直走了過去，卡洛伊斯輕喘口氣，見他坐上一邊沙發(fā)，也跟著坐了下來?！罢f來話長?！?p> “之前說過，我原是個流浪兒，卻在六歲那年無意中遇見了你父親，當(dāng)時我在街角被人欺辱，夜利剛好看見了，說來好笑，他明明一身衣冠楚楚，卻拋下侍衛(wèi)執(zhí)意要上前幫忙，不過還沒等他上前，我就把那些混蛋們都打趴下了，把他都給看呆了。于是這小子就堅持要和我交朋友，還帶我回了宮，求他父親讓我做他的伙伴，也是在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他竟是公爵的兒子。夜利.萊斯赫特。”
這說的真是父親嗎？夜昂微微沉下眸，默默的偏過頭去。
“從那時起，萊特宮就成為了我記憶中的新家。那時，夜利雖然是公爵的繼承人，性格卻隨性溫和，從來不擺什么架子，他將我視作最好的朋友，讓我跟著他一起學(xué)習(xí)，讀書寫字劍術(shù)，每天都形影不離。兩年后公爵開始在他的請求下，為我在全國各地尋找親人，十歲時，我終于確定了自己的親人，公爵還允許我隨意來返，說萊特宮也是我的家?！?p> 卡洛伊斯說著說著，眼角微微泛紅?！熬瓦@樣，我從一個沒家的小孩，成為了有兩個家的寵兒，家人因愧疚對我又寵又疼，我的親哥哥喜好發(fā)明，總會做各種各樣新奇的玩意送給我。有時在自己家里待久了，夜利還不滿我冷落他，常常派人把我接回來?！?p> 他的語氣難掩痛心，眼中盡是懷念?！爸钡轿覀兪龤q那年，國王蓄意對萊斯赫特動手。以貪圖美色為借口，奪公爵妻子，將公爵下獄，逼得夜利謀反，若非卡西利亞斯將軍攔下了那一槍，如今坐在王位上的，應(yīng)該是夜利，絕不會是那父親被槍決，母親被霸占的局面?！?p> 教父的嘴角勾起一絲苦笑，默默看向夜昂的方向?！罢f起來，你本該是王子才對?！?p> “小王子?！笨逡了箤⑹指皆谛厍埃⒅拱旱膫?cè)顏，見他的頰上滑下一滴淚。
“你身上背負(fù)的仇恨，是整個萊斯赫特的仇恨，也是屬于我的仇恨。從未有片刻的平靜。”
“但，哪怕現(xiàn)在終于漸趨穩(wěn)定，他們卻反而變本加厲，不擇手段?！笨逡了拐Z速加疾，帶著徹骨的憤恨?！熬箤ξ业募胰讼率??！?p> “當(dāng)時卡西利亞斯留下的獨子，當(dāng)今的賽卡首相，不知從哪里得到了消息。以我家人的性命要挾，逼我哥哥班克利成為他的幕僚，并讓他做自己兒子賽倫的教父，還昭告天下，讓媒體直播對他的任命。因他對武器方面頗有研究，還為他出資命他研發(fā)新型武器?！?p> “欺人太甚！”夜昂猛然怒吼道，憤怒的站起身來，一掌拍在案上，眸中微微濕潤，眼底一片冷寒，咬著牙，聲音低沉有力。“如此仇恨，豈能安置?！?p> “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