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立場
當墻上的時針指向九點時，發(fā)布會的主持人終于念完了手中所有的致辭。維亞坐在床上，手舉著遙控器看著沙發(fā)前巨大的屏幕。侍從卡瓦站在他的床前，不斷地為他作出解說。
“首相親攜?！碑斂匆娖聊簧巷@示的大字時，維亞碧青的瞳孔不由地圓睜著，整個人撲上前?！袄^新任中將——賽倫.卡西利亞斯的首次亮相。”
“這不是以公濟私嗎？”維亞冷笑著，眸光落在演講臺一個白發(fā)紅眸的男生身上，指向屏幕?！熬褪撬?？”
“他便是賽倫？”
“應(yīng)該是?！笨ㄍ哂行┆q疑地點點頭。就在這時，會場里仿佛炸開了鍋。賽倫坐在演講席上，一貫低沉的血眸高抬著，看向?qū)γ嫒缟饺绾５娜祟^。賽卡站起身，主動回應(yīng)著各種質(zhì)問與挑釁的話語。
“首相大人。”一道雄渾的聲線從觀眾席上傳來，一個男人從座位上站起，胸前配有十字環(huán)的金色吊墜。維亞見此，吩咐卡瓦即刻查找有關(guān)此人的信息。
“雖然我并非軍中的人?！蹦腥讼蚺_上的父子鞠了一躬?！暗驀鯇δ捌渥拥年P(guān)心，不得已親自前來。”
“替我謝過陛下?！碑旊娨暽系慕嵌绒D(zhuǎn)向議桌前的賽卡時，卡瓦已憑借強大的資訊庫查到了他的身份。原來，他便是國王名下近衛(wèi)軍的統(tǒng)領(lǐng)——騎士約瑟。
“不知今日是有何指教？”
約瑟將手放置在腰間的佩劍上，眸中泛起一陣冷凝。“指教不敢當?！?p> “就是確有幾個問題?！奔s瑟的目光鎖在賽倫的身上，看著他胸前赫然佩戴上的中將軍徽?！笆紫嘣手Z，會好好對待所來試學的貴族?！?p> “可如今，您的種種行為?！?p> “不免讓人懷疑您的誠意?！?p> “無妨?！辈淮s瑟再說什么，賽卡便出言打斷了他，揚手對向場上的眾人。
“早在科齊提案之初，貴族們便已作出表態(tài)。無論形式作何變化，新貴族們依然要按照曾經(jīng)的約定?！?p> “作科齊未來的生源?！?p> “而至于為何將子爵長子維恩.克利多茨定罪?！甭犓峒案绺?，原本抽動著嘴角的維亞即刻從床上站起?！爸灰蛩俏业牟肯?。”
“而非正式的學生。”
“這也行？”仿佛是聽見笑話一般，維亞嘴角不斷抽動著，將遙控器狠狠摔向墻邊。隨著哐當一聲巨響，屏幕在遙控板摔碎的那一刻化作一片漆黑。
“我原以為?！本S亞咬牙道?！笆枪粲幸忉吺?。”
“原來也不過是為了自保?！?p> 維亞低著頭，努力調(diào)整著自己已然有幾分憤恨的情緒，走到衣架前一把拽下外衣披在身上。
“替我更衣，再給我佩上我們克利多茨的家徽?！笨ㄍ叨⒅S亞一反常態(tài)的表情。就在這時，一個男人走進門，唇角掛著熟悉的微笑。
“早上好。”當對上維亞那似有幾分吃驚的眼神時，卡洛伊斯唇邊的酒窩越發(fā)清晰?！熬S亞少爺?！?p> “可不是我有意打擾你休息?！?p> 見維亞一副“又是你”的表情，卡洛伊斯手指向身邊站在一旁的卡瓦?！笆沁@小子，一早就叫我安排人在門口?！?p> 維亞看向卡瓦?！霸趺椿厥?？”
“子爵那邊發(fā)出密信，要求你即刻返回家中?！辈淮ㄍ叽鹪挘逡了孤氏炔辶俗??！半y道你不知道？”
“是這樣嗎？”維亞盯著卡瓦，見他輕輕點頭。“是。”
“大人昨夜便已吩咐，命屬下與您一同返程?！?p> 維亞收回目光，苦笑著搖搖頭?！半y怪?！?p> “我早該想到?！?p> “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本S亞沉聲道。“不管怎樣?！?p> “我都得再和他見一面，問問他究竟有什么想法?！?p> “好?！笨逡了官澰S地拍拍手。維亞轉(zhuǎn)過身，又見那群人捧著洗漱用品和衣物站在門邊，卡洛伊斯招手讓他們上前，輕笑著退出房門。
待到卡洛伊斯帶著維亞來到萊特宮大殿的餐廳時，夜昂已經(jīng)坐在桌前等候了將近十分鐘了。
看他身邊站了一圈侍衛(wèi)以及桌面的一邊擺放著整齊的食物的架勢，維亞身著一襲紅色金絲絨的禮服，瞪著夜昂抱著本書身前只放一杯咖啡的樣子，快步走上前來?！斑@是什么意思？”夜昂抬起頭，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上下掃視一番?！盀槟闼托小！?p> 夜昂冷笑著，緩緩合上手中的書?！耙苍S?！?p> “這也是最后一餐了?！?p> “你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币娝⒉幌攵嘧鲅哉Z，維亞坐到他的對面，音量隨著語速的遞進越發(fā)加大，雙拳猛然收緊。
“還真像你說的那樣。”
“約瑟騎士能潛入發(fā)布會中當眾逼問首相?！惫烙嬤@又會是今天新的話題。好像這段時間，越來越多的人陸續(xù)登場，攪渾了原先沉在水下的沙石。
“只能是國王授意的?！?p> “但這只是第一步?！毕袷菦]有多少興趣，夜昂點點頭，合上手中的書舉起放在面前的咖啡杯，搖晃著杯中的液體?！耙胨麄冋嬲茨??！?p> “估計還要加一把火。”
聽他這語氣，似乎是在思考別的事情。維亞抬頭看看站在夜昂身后的卡洛伊斯，感覺都有些心不在焉，眼里不覺多了幾分疑惑，略微湊上前去。“這么說?！?p> “你還有其它想法？”
“是其它任務(wù)?！毕袷钦f到了自己的心事，夜昂停下手中搖晃的動作，看著杯中液體中的漩渦，猶豫著冷聲道。“又或者說。”
“是必須完成的任務(wù)。”
“我之前說過?！币拱撼林樂畔率种械谋樱┥砜吭谝伪成鲜种篙p輕叩著桌面，長發(fā)落在頸間隨著窗外透出的光線化作一片雪白。“賽卡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的兒子。”
“但其實，從現(xiàn)有的信息上看?！?p> “不過是賽卡為了自己的私心?！?p> “私心。”維亞輕聲重復(fù)著，不覺想起方才在屏幕中看見的那個男孩，那一臉如同刀刻一般堅硬而平靜的表情中，竟看不出一絲的喜怒哀樂?！澳阏f的沒錯?！?p> “那賽倫根本不像是有野心的樣子?！?p> 回想曾經(jīng)在父親的宴會上看過的種種面孔，他確實覺得在那個少年的身上有一股明晰的堅毅，對身邊的一切更似漠不關(guān)心。
“所以你打算怎么辦？”維亞松開緊握的手掌，低聲詢問道?！按蛩闫茐氖紫喙ゴ驁D蘭的計劃嗎？”
夜昂頓了頓，手指落在桌面上，寶藍的眼眸隱隱泛出一陣涼意?！叭绻f，我想呢？”
“你有什么建議嗎？”
“我是沒什么想法?！币娨拱嚎聪蜃约悍路鸱且蟮靡粋€答案的眼神，維亞無奈地抽了抽嘴角，舉起剩下的一點果汁。“但要論用正常手段進行交易。”
“莫過于金錢買賣?！?p> 曾經(jīng)，雖然有哥哥在為他解決父親每日安排的功課，但有時哥哥不在的時候，難免要應(yīng)對父親偶爾的突擊檢查，以至于他不得不強記了一本又一本的商業(yè)理論。然而記到現(xiàn)在，都只是紙上談兵而已。
“若想得到什么東西?！?p> 感覺實在太像在背書了，維亞又干脆用自己的話重述了一遍，手上還在不自覺地做著動作，在夜昂看來略有幾分滑稽。
“只要有四樣?xùn)|西就可以了。”
“買家，賣家，以及可以用來交換的商品?！?p> “但前提是要雙方同意?！本S亞的語氣越發(fā)沉著?？此桓鳖^頭是道的樣子，夜昂手環(huán)胸前靜靜地聽著，脖頸處銀白色的吊墜串起一排展翅的飛鳥，在窗外陽光的透射下泛起道道流彩。
“除卻本身擁有的條件外。”維亞抬頭，眼里凝聚出一道冷意。“還需有體面的商議過程。”
“即便你是公爵的兒子又如何？”維亞眼神瞥過站在他身后的卡洛伊斯。“要論親戚關(guān)系?！?p> “你還是國王的侄子?！?p> “我聽父親說過，賽卡本就是他一手提拔起來對付你們父子的棋子?！币娚贍斶@般口無遮攔，站在維亞身后的卡瓦不禁臉色一變，余光瞥向夜昂的方向，卻見他微微挑眉，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耙苍S，首相要攻打圖蘭的提案。”
“就是國王私下的旨意?！?p> “旨意到將國家的半壁江山都由他操縱嗎？”看他并沒有住口的意思，夜昂徑直打斷了他?！澳蔷蛻?yīng)該連同王位一起出讓?！?p> “我說過?！彼穆曇舻统炼幚?，維亞一愣，怔怔地看著他?！耙强ǖ沁€想守住那世襲的王座。”
“就必須再作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