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倒霉的或許只有他（2）
過了一小會，兩人從書店里一起出來，各自挎著一個紙袋，從書店門口離開。
“看來我們運氣不錯，都選到了各自喜歡的書，但沒想到，這家書店真的還有一本《機器人作戰(zhàn)第一號》，我以為這種老書都已經不可能找到了”
男孩笑著和女孩說。
“嗯...所以是沙子里找黃金，顯然我們都找了”
女孩雙手捧紙袋，就像是捧著一袋子珠寶一樣細心。
兩人走在路上，夕陽已經到了末路，李申生看著手機上的時間，發(fā)現(xiàn)已經是超過六點的時候了，兩人之間已經沒什么話了，學校，社團，社會，能聊的都已經聊的到底了，奶茶，點心，早在四個人都在的時候都已經吃了個遍了，而他們現(xiàn)在其實，更像是散步，漫步滿是行人人的街道上，享受著逐漸到來的夜晚。
周圍基本都是從公司下班的人了，他們大多談著公司里的大小爛事，散發(fā)著大人的壓力，不知道多少穿著黑色西服的人從他們身邊經過，這倒顯得他們兩個學生服的人格外突出。
夜晚很長，長到能包裹人類的罪孽，但正是夜晚遮著最臟的東西，白天才能如此的扎眼。
新宿的夜晚街道很有城市范，夜晚之中，偌大的城市到處都是黃白的霓虹燈，照的整片城市都發(fā)亮，若多的高樓陳列于城市之中，就像是披著黑色長袍的巨人俯視著地上渺小的人類，而人類更像是一個個小蟲子，在一群巨人的圍繞下顯得孤獨而又悲慘。
淡藍色的校服很合女孩身，無論是打著領帶的西裝上身，還是青春氣息滿滿的及膝裙子，都像是女孩的一部分一樣。
相比起來，旁邊的男孩子在氣質上就顯得很遜了，一股子學生的青澀味，即使男孩在個子上高了女孩一頭，樣子也蠻像個大人，但是眼睛里那股子屬于小孩子的幼稚執(zhí)拗卻是脫不掉的。
其實他想過很多，在他第一天見到女孩的時候，那段時間，僅僅是看著她的笑臉，就感覺能高興一整天，他就想著，或許總有一天，她們關系要好到能直接把女孩約出來，能夠該有多好，這樣的話，那就能陪著她一起逛街，一起吃飯，一起唱k，一起去游戲中心打電動，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她們能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即使作為朋友也好....再多的東西，他甚至想都沒想過..他害怕又會失去，所以從來都是畏手畏腳的樣子，慫的不行，他從不是什么理想遠大的人，也不是什么當英雄的材料，更不是什么道德高尚，他只不過是一個能夠走在大街上再正常的小混蛋，小到和螞蟻差不多..
“去吃點東西？正好肚子餓了”
男孩突然地說。
“好..”
“那好了..那我需要好好想想周圍有什么好吃的，肚子餓了啊...”
“李同學，你真的在高興嗎...”
兩人突然停下來，空氣就像是凍住了一樣，周邊人來人往，但兩人之間安靜的有些發(fā)虛。
“高興啊，當然高興...對了，附近有我一家我經常去的店，那家店的肉串相當?shù)拿牢栋。绕涫菐еさ碾u肉串...”
“是嗎...”
“那個..要不我們去吃那家店的蛋糕吧，一陣時間不去了，有些想吃了”
“也好...”
男孩扯著一些無關的內容，女孩也草草應付。
男孩知道女孩要說什么，
雖然他保證她絕對不知道任何一點事情，那件事除了當事人以外，他們誰都沒有向任何人提過，想當成寶貝一樣藏在心底，但女孩總給她一種奇怪的感覺，心里在不斷猜測她已經知道，女孩也在一直盯著自己看個不停，他有些心虛，甚至是自我懷疑，懷疑當時女孩是不是躲在角落里偷看他們，但是一直憋著沒告訴他。
她看一眼，就像是一下子能看透自己的心臟在哪。
她已經知道了？她難道還不知道？他拿不定主意，渾身緊張的難受。
“有些不高興？”
他試探性的說
“沒有，只是..想和你說點什么”
“說點什么..還是文學部的事情？難道是倫也那邊”
“不是的..”
女孩微微抬頭，挽著發(fā)絲，望著這個還要高著自己一頭的男孩子，即使現(xiàn)在，她還記得男孩子的那副樣子，即使渾身是傷，校服都有些破破破爛的，也要捧著笑和她說沒事的樣子，她已經感覺到了什么，就像是某種心靈感應，少年心里總有一份疙瘩，但她一直沒有去問，以她自己的方法。
就像一切無事發(fā)生，唯有落下的楓葉伴著晚風拂過兩人，但....她或許早就要下定決心了，并要擁有覺悟，將一切都袒露的覺悟，以及順帶了一絲絲勇氣。
女孩深吸長長的了一口氣，直到認為自己足夠可以開口。
“你真是笨蛋...”
“笨..笨蛋？”
男孩被女孩的話嚇了一大跳。
“呼...”女孩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又說“男孩子生來就是笨蛋，總喜歡受傷像是沒進化完全的傻貨猩猩，猩猩可傻了，即使天上有塊隕石砸要自己的頭顱上，也會站在原地敲敲自己的腦袋，為了展現(xiàn)一下自己的腦殼比石頭還硬的覺悟....男孩子都是笨蛋，腦袋開花都要笑著迎接的大笨蛋，李同學，你太笨了，真是笨透了...明明已經渾身是傷了”
女孩搓捻著手指，牙齒輕咬著嘴唇。
“可能吧，我也覺得我不聰明，但是，我想要成為英雄...”
男孩看著來往的行人
“爸爸..我想要那個！”
“拿！今天爸爸可是剛發(fā)了工資的，什么都買給你！”
“爸爸最棒了！”
一對父子高興的并排走在街道上，他們看上去是要去購物，兩個人臉上都懷著喜悅，他們是那么的普通，丟在世界各處都令人不意外，但卻又令人羨慕。
李申生看著他們，摸摸自己的手腕。
“我父親是個英雄..”
“英雄..”
“英雄，好人，很厲害的人..反正大家都是這么說他的，我或許一輩子，都成為不了父親那樣崇高的人，他太偉大了..但即使這樣的我，也想去試著保護，我想保護我所珍視的人，還有存在著我重要的人的世界...”
“你父親他..”
“他太厲害了...我這一輩子，或許都沒有他那么崇高，他太厲害了，但我一直在奔跑，我希望能追上他，起碼能望到他的背影就好”
“畢竟約定好了..一定要守護好..”
雖然說得厲害，但此刻，男孩卻手抖得厲害，停不下來。
“你...很害怕嗎”
“可能吧”
男孩用左手死死抓住不斷顫抖的右手，想要讓自己看上去沒有自己的那么遜，但手還是依舊抖個不停
“雖然嘴巴上說的很帥，但是還是相當?shù)暮ε拢艺媸沁d啊...因為我還是沒有做到完美，就那樣稀里糊涂的傷害了她，明明犯過相同錯誤了，明明說好了，保護她一輩子的..”
男孩苦澀一笑，活像個經歷了悲慘生活的倒霉大叔
“這么看來，我簡直就像是混蛋，像個幼兒園的小孩子想要提起刀保護自己的娃娃..結果就是，提不起刀子的我，笨拙的劃破了自己的娃娃...知道‘本杰明’嗎，世界上最后一只袋狼，獵人殺了他的伴侶，他則被賣到動物園里，結果不到三年就死了，你說他在臨死之前到底想的什么，是對人類殺死同伴的恨意，還是對囚禁自己的無奈呢..”
“是孤獨..他呆習慣了周圍這片陌生的場地，也看慣了周而復始的人類的樣子，他已經笨到不會去思考這些了，在他臨死前，或許是想要再見一次吧，那些曾經陪著自己奔跑在荒野上的同伴..”
女孩回答著，抬頭望著夜晚的星空。
今晚的星空很美，沒有幾片云彩，還有許多星星的掛在天上，這對閑來無事就愛仰望星空的人是個很好的事情，這說明東京的污染今天小小地放過了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讓他們這些渺小的人類，有了能夠一望星空的機會。
“星星很孤獨啊，他永遠接觸不到互相，只能遙遠相望，直到哪天，先倒霉的那個會炸的渾身粉碎，消失在宇宙的黑暗中，成為一粒粒粉塵....”
男孩嘟囔著。
“但他們永遠能看著互相的，即使他們所散發(fā)的光芒或許要經歷數(shù)萬光年的，但他們依舊堅信著彼此的光芒的能超越光年，照耀彼此，所以才能形成滿天星河...李同學，伸出手來”
“伸出手..啊”
男孩伸出那只顫抖的右手，在同時，女孩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輕輕握住了男孩的手臂。女孩的手掌心很軟，就像是是這個世界上最棒的棉花一樣，甚至能感受到體她獨特的體溫，這些東西就像是春藥，男孩的臉刷的一下子就紅了，紅的像是個紅蘋果，他果然有些變態(tài)。
說句實話，在他的眼里，天使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以前他沒有印象，但未來一段時間大概就是女孩的樣子了。
女孩纖細的手指握著的男孩略顯大的手，一同伸向天空，男孩的手掌高舉著，遮擋住了視線中的一塊黑乎乎的天空，卻沒有擋住一顆星星。
“伸出手...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臂的范圍還是蠻廣的，對吧，每當害怕的時候，迷茫的時候，就這樣，把手伸向天空，這樣子，就什么都不怕了...伸直點，感受著世界的氣息，然后閉上眼深呼吸..這是我的英雄告訴我的”
男孩閉上眼睛，聽著女孩的樣子
“世界都在自己手掌之中一樣...”
手慢慢地不抖了，男孩的手掌緩緩蜷縮，直到全部握住，攢成一個拳頭。
女孩和男孩的手放在一起，一起舉向天空，她們就這樣的握著，握著不動，其實說實話，他本來應該害羞的，但是說來奇怪，握了這么久，卻沒有一絲害羞，而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感覺只要握著她的手，就能感受到這個世界。
過了很久，他們才緩緩放下手，緩緩地睜開眼睛，周圍的人依舊在走動，沒人在意他們，在旁人看來，這只不過是一對平常的學生情侶在大街上做著幼稚的蠢事罷了。
她們就像一同做了蠢事的笨蛋情侶一樣，看著彼此的臉，相視一笑，女孩現(xiàn)在笑的簡直美極了，男孩簡直挪不開眼。
不知道什么時候，兩人就牽著手了，而且握的很緊，但兩人或許都沒有在意，他們就這樣牽著手，繼續(xù)沿著街道向前走。
“肩膀還痛嗎”
女孩問
“以前很痛，但現(xiàn)在完全不痛了...經歷了那種皮肉破開的疼痛，才第一次有了保護的感覺，經歷過疼痛的我們才能成長，或者蛻變，從小孩變成大人...我們這些破小孩都期望成為的大人，暗自學著大人的樣子，登上偷來的西裝，喝著騙來的烈酒，叼著一個沒點燃的香煙，裝模作樣的打開早就沒沒油的打火機...可真的成為了的時候，又總會唾棄大人的自己，盼望著小孩子的自己..”
“真的奇怪啊...”
“很怪，真的很怪..人類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怪的東西，所以每個人，又或者全人類都是獨一無二”
男孩略帶笨拙的一笑
“我們每個人生下來孤獨，即使活著熱鬧，但最后還是要孤獨的死去，爸爸總愛說這句話，我以前不理解，但現(xiàn)在或許，不，或許還是不理解，我們可還是小孩子...”
“正是小壞孩才能這樣隨心所意..可就算是小孩子，做錯事了，也要被斥責的”
“李同學，你沒做錯什么”
“有人因為我哭了，那我就是錯了，或許你會說我死腦筋”
“不會的..那并不是你的錯”
“可她哭的厲害...她大了，已經是個足夠的大人了，興許就不需要我這個不成熟的小孩子陪著了”
“我們都不成熟，但正是因為，不成熟所以才會結伴而行..不是嗎，你忘了，這是你寫在文學部網站上的標語”
“確實啊...”
兩人并排走著，他們好像沒有目的地，有時穿過一條路燈敞亮的街道，有時穿過的卻又是一條黑漆漆的連燈都沒有的小道，她們似乎在體驗人生一樣，沒有目的地，不知道目的地，只是單純享受著過程。
這是她們的世界，沒人來打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