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縣的縣衙內(nèi),陶謙高坐主位,劉備、劉憐在下首坐定,其余上得了臺面的眾人分別找位置安坐。
從外面看,小小的縣衙內(nèi)擠滿了人。密不透風(fēng)的人墻中不斷傳出爽朗的笑聲。
顏良等人收拾完城外的兵馬,入縣衙向劉備交令:
“啟稟將軍,六千黃巾俘虜已經(jīng)全部打散編入我軍,三將軍請示是否南下尾隨追擊張白騎?”
劉備看看陶謙的臉色,見他一臉急切,便問道:“陶使君有話說?”
“玄德有所不知!沿沐水南下,便可直達東???。此地乃徐州腹地,民殷國富,倉廩充實。我來之前已經(jīng)將此地兵馬抽調(diào)一空,倘若置之不理,恐怕會有大禍!”
劉備聞言,當(dāng)即下令道:“既如此,著你與翼德各領(lǐng)一萬兵馬,一路沿沐水南下,一路轉(zhuǎn)向臨沂,控制沂水兩岸,阻斷賊兵西進的道路,將他們牢牢鎖死在沐水流域。”
“偌!”
布置完軍務(wù),劉備問道:“久聞徐州乃富庶之地,且丹陽離此地不遠,使君為何不到此地募兵,抵抗黃巾?”
“唉!”陶謙嘆氣道:“實不相瞞,我這次兵敗所帶兵馬,就是一萬丹陽精兵。丹陽兵雖精銳,卻不善苦戰(zhàn),加之黃巾軍確實驍勇,張白騎又詭計多端,誘我中伏,故才遭此大敗?!?p> “張白騎其人確實極善用兵,手下將領(lǐng)也是忠心耿耿,只可惜明珠暗投,著實讓人感慨!”
“……玄德似乎是對此人很是推崇?”
“說不上推崇,只是有些可惜?!?p> “陶使君有所不知。吾兄長與那張白騎廝殺了一年有余,早就惺惺相惜。兄長愛惜此人大才,欲使其與那平難中郎將張燕一般,帶兵歸降朝廷。奈何此人狡猾,總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p> 陶謙低頭默然不語,半晌才道:“此人南下劫掠州郡,雖不曾屠殺百姓,但兩軍對戰(zhàn)之際,卻殺死不少徐州兵將。玄德欲招降此人,只恐瑯琊、東海兩郡的父老鄉(xiāng)親不答應(yīng)?!?p> 劉備扭頭看了劉憐一眼,見他微微搖了搖頭,便笑道:“使君多慮了!備只是突發(fā)感慨,并沒有其他意思。下次戰(zhàn)場上碰到,定然使出全力剿滅此伙賊軍?!?p> “此言大善!我已在后衙備下酒宴,咱們多年不見,今日一醉方休!”
“敢不從命!”
“敢不從命!”
劉備、劉憐、陶謙三人觥籌交錯,不管心里怎么想,起碼面上都是笑呵呵的。
相比起來,角落里陪徐盛喝酒的田豫、魏延此時卻是一臉愁色,無他,這個徐文向的脾氣實在是太臭了!
自打回城以來,這廝就一直板著個臉,看誰都跟欠他幾百萬錢似的,無論田豫、魏延怎么說,他就是不搭茬,一股低氣壓在三人中間縈繞著。
看著自己喝悶酒、一言不發(fā)的徐盛已經(jīng)醉眼蒙眬,魏延湊到田豫身邊小聲道:“是不是玩的太過了?這可是這小子第一次帶兵,出門就被一頓暴揍,差點全軍覆沒,把他的信心都打沒了!”
田豫也有些無語:你說你惹誰不好,偏偏去追要跑的黃巾軍!張白騎他們從冀州轉(zhuǎn)戰(zhàn)并州,又劫掠司隸,隨后鑿穿兗州進入青州,又一路南下徐州,靠的就是一往無前的求生意志。
在全軍撤退這個節(jié)骨眼上,你敢去斷他的道路,真是老壽星喝砒霜,嫌命太長了!
“我也沒想到徐州兵這么不經(jīng)打。”田豫苦笑道:“三波箭雨幾乎箭無虛發(fā),完全覆蓋了整個沖擊陣型。張白騎手下這幫弓手射得還真準!”
“射得準不如接得準!”魏延嘲諷道:“延當(dāng)時看得真切:后邊兩撥箭雨完全是他們自己湊上去才挨上的。要是老老實實呆在原地防守,定然不會有如此大的傷亡!”
“徐州兵馬久不操練,疏于戰(zhàn)陣。莫說與左將軍大軍想比,就算是張白騎手下的黃巾士卒,也是多有不如!”
“現(xiàn)在怎么辦?左將軍與青州牧可是讓咱們倆吸引徐盛投軍的,這下任務(wù)沒完成,人還差點給廢掉了!一會酒宴散了咱們怎么交差?”
田豫握著酒杯,沉吟一陣,堅定道:“我不信徐盛就這么垮了!”
魏延看著一副醉生夢死相的徐盛,無語道:“都這樣了,你還不死心?”
田豫站起來拉住徐盛的胳膊,扭頭對魏延說道:“來幫忙搭把手,咱們找個地方給他醒醒酒!”
徐盛此時滿腦子都是飛翔在空中的那片烏云,以及烏云落到徐州兵馬頭上、人仰馬翻的景象。
耳朵中仿佛不斷傳來士卒們臨死之前的慘叫,徐盛為了擺脫他們,只能不斷喝酒,一杯接著一杯。
他只想趕緊醉過去,趁機忘掉今日的噩夢。
田豫、魏延卻不想給他這個逃避的機會。見徐盛有些破罐破摔、妄自菲薄的架勢,二人架著連路都走不穩(wěn)的徐盛,尋了個借口,直接來到了后院的一處水塘邊。
這個水塘并不深,池水清澈見底,底下污泥也不多。
“就這兒吧!”
田豫、魏延都是十幾歲的年紀,拖著膀大腰圓的徐盛本來就吃力,見到這處水塘后,再不愿多往前走。
兩人拽著徐盛的胳膊腿,喊著號子一發(fā)力,直接把他扔進了水塘中。
徐盛正沉浸在自己的夢魘中無法自拔,突然間被冷水一激,渾身打了個寒戰(zhàn),哆嗦著從水塘里爬起來,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水,怒罵道:“是哪個不開眼的,敢來消遣老子!”
“是我!”
“我!”
田豫率先發(fā)難:“我原本以為你是個英雄好漢,沒想竟如此草包!年紀輕輕,一遇挫折就松散懈怠,如此怎成大器?虧我還想與你結(jié)為兄弟,呸!”
“此言極是!”魏延反應(yīng)過來,也是裝出一臉不屑:“我等三人之中數(shù)你最年長,本事不濟也就罷了,沒想到志氣也不濟,全當(dāng)我魏延瞎了眼!”
徐盛被冷水泡了一下,酒已經(jīng)醒了大半,此時田豫與魏延的話聽在他的耳朵里,比盛夏的池水更加冰冷刺骨。
見二人轉(zhuǎn)身欲走,徐盛趕忙阻攔道:“二位賢弟且慢,盛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