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正來府上時陸川行不在，宰相設(shè)宴邀請了他，這樣的好事他高興了好幾天，午時沒到就出了門，飯都沒吃上一口。
雨后杏花落了一地，她收了一些做杏花茶，在蘇州時她母親教過她各種花茶的做法，她還記得，一到春天，家中的院子里全是晾曬的花朵。
李文正進(jìn)了她住的院子，腳上沾著破碎的花瓣。
她蹙眉道：“公子今日不在府上，大人怎可擅進(jìn)女眷后宅？”
她不喜歡生人進(jìn)她的院子，客人來的時候都只是在前院。
李文正局促地退出院門，頭發(fā)不小心掛住低矮的樹枝，他連忙伸手去解，她看著他滑稽的摸樣，不禁笑出聲。想到他送給自己的行溪圖，聲音緩和下來，說道：“你可以到院中坐坐。”
說完她就后悔了，大雨過后，院子里的石凳和木墩都是濕的，顯然坐不下去。
“請進(jìn)?！彼缓冒阉堖M(jìn)了屋內(nèi)。
李文正打量了一遍她的屋子，左手邊是起居間，正中放著一個案桌和軟塌，軟塌前放著一套茶火具，右邊用簾子隔開，應(yīng)當(dāng)是臥間。上次他送的畫被她掛在軟塌上方，抬頭便能看見。
看來她很喜歡。他心想。
“李大人想喝什么茶？”
他聞到她身上帶著杏花的香味，道：“杏花茶有嗎？”
她道：“少有男子愛花茶。”
話雖如此，她還是點(diǎn)燃茶爐開始洗茶。李文正見她一氣呵成，問道：“樂坊還教茶藝？”
“當(dāng)然，除了茶藝，還要學(xué)琴棋書畫?！?p> “我竟不知。”
她將茶水遞給他，道：“李大人家教森嚴(yán)，從不踏足樂坊，自然不知道?！?p> 李文正一時語塞，聽到家教森嚴(yán)幾個字，他開始后悔進(jìn)這個院子，跟眼前的女人進(jìn)了她的屋子，還喝了她的茶。
可從一開始，他聽說陸川行去了秦府，他腦海里出現(xiàn)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來看看她，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也好。
“好喝嗎？”
他點(diǎn)點(diǎn)頭，天色還早，既然已經(jīng)坐在這里，不必急著走，于是他開口道：“陪我下局棋怎么樣？”
“我不是大人的對手?！?p> “沒關(guān)系。”他脫口而出，后又補(bǔ)了一句，“你不想就算了?！?p> 他以為她會順著他的意思拒絕，沒想到她拿出棋簍，從中取出幾顆棋子，道：“大人先猜?！?p> 他先贏了一局，但贏得并不輕松。她落子干凈利落，眼看著活棋被吃掉也面不改色，就像風(fēng)撫過水面，只是撫過而已，波瀾蕩開，最后恢復(fù)平靜。他有種攪亂這種平靜的沖動。
他急切地想再來一局，她猜到了他的心思，說道：“大人，棋局的樂趣不在輸贏?！?p> “嗯？”
她笑了，道：“布局破局，掩棋猜棋，你來我往才有意思，不是嗎？”
他們下了兩個時辰的棋，來送晚飯的丫環(huán)看見李文正被嚇了一跳。
李文正也被嚇到了，忙解釋道：“我們只是......”
她打斷李文正，等丫環(huán)離開后說道：“大人不用著急解釋，她是我院里的人，不認(rèn)識你。你開口，她反而會記住你?！?p> 李文正冷靜下來，意識到己第一反應(yīng)竟是想解釋他們的關(guān)系，難免傷害到了她。其實(shí)他們只是在下棋而已，被他弄得像在偷情一般。
“我并不是?！彼е嵛岬卣f。
“我明白，以我的身份，不該私下同大人有來往，大人放心，你今天見我的事不會被任何人知曉，包括公子?！?p> “謝謝?！彼q豫一番說道。
“不必客氣，大人慢走?！?p> 李文正走了，留下一盤殘棋。她不明白李文正對她的態(tài)度為何有這樣的轉(zhuǎn)變，不過在京城這兩年她見過不少奇怪的人，便見怪不怪了。
總之他們不會再像今天這樣一起喝茶下棋，她突發(fā)奇想，把殘棋留了下來。
陸川行在秦府受了侮辱，回來大發(fā)雷霆。他滿心歡喜地去見心上人，被心上人的父親好一番捉弄，先是拿他父親滿腹詩文卻郁郁而終說事，后又說他沒有他父親半分風(fēng)采，像個市井小兒。
換做旁人，陸川行絕對咽不下這口氣。為了秦湘，他似乎什么都能忍受。
這樣的忍受換來第二次入秦府的機(jī)會，初夏時宰相邀陸川行參加秦家主辦的雅集，陸川行早已把心中的不愉快忘個干凈，提前半個月又是定做衣服配飾又是研究雅集詩文。
他在官場上叱咤風(fēng)云，對詩文卻無半分興趣，秦湘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最好詩文，她想不通兩個人怎么會到兩情相悅的地步。
他知道她略通詩文，時常請教她詩理，她耐心地教他，整個春末，府上沒有來過客人，大多是他們兩個人在書房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