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所以,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很“累”?
可鄭醫(yī)生好像沒有什么要解釋的意向,只是一直在遺憾:“你媽媽走錯了啊……可是又勸不動……”
自顧自的說罷,他也不管我是否聽懂,有什么想問,徑自起身準備離開。
“一起走吧,再待下去也沒有意義?!?p> 我沉默,覺出這個男人身上的奇怪之處,卻無從開口陳述。
我跟著他走。
他忽然側(cè)過身:“等一下。”說著,他將手伸向風衣口袋,很快,摸出一張紙片遞給我。
我仔細一看,是他的名片,上面印著他的電話和地址。
我不明所以,鄭醫(yī)生卻解釋:“感覺你會用的到的,如果用不到……”他頓了一下,接著說:“那就找時間扔掉吧?!?p> 我心里復雜,卻還是好好收下了那張名片。
……
再見到媽媽,我已經(jīng)無法維持我的偽裝,被看透,被揪住要剖析的恐懼侵蝕了我,讓我無法再說出一句話。
媽媽不可置信,她看向鄭醫(yī)生:“連你也不行嗎?”
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后,媽媽看起來有點絕望。
但現(xiàn)在,有誰能有我絕望呢?
我望著他們,冰冷的,沉默的。
鄭醫(yī)生簡單打過招呼之后就離開了,單留我和媽媽在一起。
手機振動了一下,媽媽仿佛驚醒一般匆忙打開了鎖屏。
應該是在看消息。
不知道是什么信息,媽媽神色復雜的看完抬頭看我,小心的道歉:“對不起今天……沒提前和你說明全部情況,你覺得……難受了嗎?”
我垂手站著,聽到這里,我輕輕的搖頭。
沒關系的。
我沒關系的。
不等媽媽展示她的愧疚,我就淡淡的偏開頭說:“媽媽,我累了,想回去?!?p> 媽媽張了下嘴,想說什么,最后卻還是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我們走在回去的路上。
沒有來時的歡聲笑語,只有緘默蔓延。
打開房門,我看見爸爸疲憊的揉著眉心從樓梯上下來,見到我們,他明顯的愣了一下。
“……這么早就回來了嗎?怎么不多玩一會兒?”爸爸抬起手腕看表。
很可惜,對爸爸的疑問沒有人回應,媽媽沒有心思,我純碎就是不想多說話。
忽略爸爸的尷尬,我抬頭看向樓上的方向,突然問:“妹妹睡了?”
爸爸反應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媽媽,好像在怕什么,確認沒什么反應之后才回答我:“……呃對,我剛哄睡著?!?p> 我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隨后,我向著爸爸說:“爸爸,我決定了?!?p> 沒有回頭看,我摸索著拉住媽媽垂在身側(cè)的手:“我想跟媽媽走?!?p> 不論怎么樣我都想。
我倒是想知道,是什么罪過,是什么真實,讓一個母親小心翼翼的請一個心理醫(yī)生去確認自己孩子的現(xiàn)下狀態(tài)。
聽到我的話,他們都怔住了,仿佛聽不懂一樣。
還是媽媽先反應過來,反過來抓緊了我的手,仿佛就是怕我只說說著玩的,怕我會突然放開她的手。
爸爸閉上了眼睛嘆氣,良久,他笑了,捏著眉心的皺紋:“我的意見又沒辦法阻擋你,如果愿意,并且真的開心,那就去吧?!?p> 我知道他會同意,畢竟一直以來拒絕我跟著媽媽的人,只有哥哥而已。
我一個人回到房間,準備收拾行李。
淚水卻涌了出來,便一發(fā)不可收拾。
我匆忙拿出紙巾擦拭,卻越擦越流。
為什么那么痛苦啊,為什么?
我盡力壓制著我的嗚咽,不愿讓他人聽到,知道。
也許是生性敏感,我現(xiàn)在就像一座孤島,一頭赫茲不同頻的藍鯨,孤立無援。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到底忘了什么?
我匆忙收拾好了行李,本來也沒有多少東西,還收拾的很整齊,就好像我自己知道有一天我會離開一樣。
媽媽牽著我走向港口,走了一段路,她忽然轉(zhuǎn)過來瞪爸爸:“送這一段可以了吧,屋里沒有人照顧嗎你?!”
爸爸充耳不聞,只是一反常態(tài)的固執(zhí)跟著。
媽媽拿他沒辦法,也就沒再管過,接下來的時間就純粹一直拿他當自配菜。
而我在想哥哥。
哥哥自從媽媽來的那天之后,就沒再回來過,已經(jīng)漸近一周了,爸爸也不跟我說明他的近況,我也不好問,于是這件事一直都被擱置了。
我想起當初媽媽走的時候,我靠在哥哥的懷里望著媽媽的背影被濃霧吞噬,最后,整個港口,僅剩幾根黑灰色的桅桿豎著。
于是,我只能將那些桅桿當做媽媽,死死盯著,指甲都深深的嵌進哥哥的手臂。
……
下意識的,我望向當初的那堆桅桿聚集地,正看的時候,猛然間,我得到了一個令我毛骨悚然的結(jié)論。
媽媽什么時候走的?好像是……我四歲的時候?那個時候……我看桅桿也是這個角度嗎?
這個平視的高度,難道在四歲的我就可以以這個高度看人了嗎?
細思極恐。